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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崖

危崖 孫三則 3399 2020-06-23 15:36:05

  轉(zhuǎn)過天來,二驢他爹又去了麻將館,等到了麻將館門前定住了身子,抬手把簾子扒開一條縫,伸著脖子往里瞅了一眼,看到王亮在屋里,隨即轉(zhuǎn)身就走了,此時已經(jīng)過了一天中最熱的時候,麻將館想進卻不能進,也不想回家,索性就圍著村子轉(zhuǎn),順便看看有沒有被扔掉的吃食,二驢他爹不知不覺來到了村口,抬頭一看這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棟瓦房,看樣子剛蓋好沒多長時間,門緊鎖著心想里面應(yīng)該沒人,走到門前,皺著眉頭醞釀了一會從嘴里吐出來一口濃痰,吐在了門鎖上,隨后又在路邊撿了幾顆石頭往院子里扔,扔了幾塊就聽到玻璃碎的聲音了,這才滿意的走了。

  二驢他爹順著溝邊往回走,他希望可以看到一點可以果腹的東西,老天可憐他終于讓他看到了。

  昨天王亮家擺酒,一群人酒足飯飽之后還剩下許多,村里人把能帶回家的飯菜都帶回家了,剩下沒人愿意要的都倒在了溝邊,這對二驢他爹來說就是天大的美事,棒子面粥天天喝早就已經(jīng)膩了。

  二驢他爹蹲下身子,看著爬滿蒼蠅的美食,伸手一抓,抓了一塊大骨頭盡管上面已經(jīng)沒有多少肉了,他還是津津有味的啃了起來,蒼蠅很是慷慨,愿意與他分享,啃了會確定已經(jīng)完全沒有肉了,又把骨頭嘬了一遍,放下以后還不忘嘬嘬自己的手指頭。

  此時已是傍晚,離太陽落山還有大約半個鐘頭,王亮回家路過,看到二驢他爹坐在那里,只是瞥了一眼,王亮并沒有功夫搭理他,今天點背把兜里的錢全輸光了,心煩的飯也不想吃,只想回家躺在炕上好好睡一覺,二驢他爹并沒有感覺到身邊有人經(jīng)過,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美食上,搓了搓手,露出笑容,他已經(jīng)不知道要先品嘗哪個更好。

  王亮到了家門口,左胳膊夾著蒲扇,右手從褲兜里掏出鑰匙,一伸手握住門鎖痰全粘他手上了,急忙打開門,跑到院子里沖洗了一下,“哪個缺德玩意往人門鎖上吐痰,故意惡心我嘛這不是?!毕赐晁α怂κ稚系乃ь^一看,玻璃碎了一塊,還在想是哪家的小孩發(fā)壞,可別讓他給捉到,突然想到了就在附近的二驢他爹,認(rèn)定就是二驢他爹做的好事,緊攥著拳頭,臉越來越紅,拎起蓋房子剩下的小半桶石灰就往外跑,二驢他爹正在享受美餐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就要禍?zhǔn)屡R頭,王亮出來看到了二驢他爹跑的更快了,到了跟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領(lǐng),二驢他爹手里還抓著雞骨頭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一下拽了過去,抬頭一看是王亮,嘴里的東西還沒咽下去含糊不清的說道,“小玩意兒,你干啥?”

  王亮不理會,二驢他爹掙扎著,捶打啃咬都沒有用,王亮的手像一個鐵鉗似的任他掙扎不動絲毫,王亮把他按在地上,抓起石灰就往他嘴里塞,一把,兩把,王亮一邊塞,二驢他爹一邊往外吐,但還是吃下去不少,直到桶里的石灰全塞到二驢他爹的嘴里,王亮又把他拽到溝里,把他的頭使勁往水里按,二驢他爹掙扎的雙手拍打著水面,水花濺到王亮的臉上,“讓你嘴賤,手欠,往我家門鎖上吐痰,還砸我家玻璃?!?p>  終于他是沒力氣掙扎了,王亮也醒過神來,站起身細(xì)細(xì)打量著周圍,他并不害怕,反正沒人看到,就算看到了村里人也不會說出去。

  他把二驢他爹丟在水邊,踢了幾腳,吐了口唾沫,“看你以后這還敢不敢?!闭f完就拎著桶回家去了,好巧不巧,王亮正往家走,半路上遇到了村子里的神醫(yī),王亮喊住神醫(yī),“張叔,吃了嗎,干啥去了???”

  神醫(yī)神色緊張看著王亮手上的石灰桶說話都不利索了,“我這不剛給人看完病回來嘛,你這干啥去了啊?!?p>  “這不新房剛蓋好嘛,這石灰留在家里也沒用,我出來把它倒了,省的還占個桶。”

  神醫(yī)干笑了兩聲,“那行,你先忙,天也不早了,我得趕緊回家吃飯去了?!?p>  “那行,張叔快回去吧?!?p>  神醫(yī)扭頭就走了,王亮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冷哼了一聲也回家去了。

  天已經(jīng)黑了,二驢在家遲遲等不到父親,穿上衣服就要出去,二驢先是來到了麻將館,在這沒看到他爹,抓起正在旁邊打牌的一個人,“你看到我爹沒?”

  那人遲疑了一下?lián)u搖頭道:“沒有啊,你爹今兒就沒過來。”

  二驢跑了出來,圍著村子一圈一圈的找,逢人就抓著問你看到我爹沒?把路上的人可給嚇壞了,皇天不負(fù)有心人,二驢來到村口在路邊看到了他爹像個蟲子一樣緩慢的挪動著。

  二驢跑過去,“爹,你這是咋啦?”他嘴里只能發(fā)出嘶啞的聲音,但是說不出話來,二驢皺著眉頭背起父親就往家走,一路上村里的人們看著他們兩父子,有的皺著眉頭,有的躲在一旁發(fā)笑,二驢不去理會他們,徑直往家走,終于到了家,小心翼翼的把父親放到炕上,“爹,你這到底是咋啦?怎么白天出去還好好的,一下午就成這樣了?你跟我說是不是讓誰給揍了?”

  他爹躺在炕上,任他在怎么努力也只能發(fā)出嘶啞的聲音,他說不出話來了,摸了摸二驢的腦袋示意他并沒什么大事,讓他放心,二驢趴在炕邊看著他的父親,一直到深夜,熬不住了才睡了過去。

  天剛蒙蒙亮,趴在炕邊的二驢聽到不對勁的聲音,猛地抬起頭看向父親,父親躺在炕上張著大嘴用力喘息著,眼睛開始往上翻,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掐住了脖子,二驢慌了哭喊著,“爹,你這是咋啦?!?p>  他得到的只有父親痛苦的呻吟聲,父親用力抓著他的衣角,神色痛苦,二驢抓著他的手,“沒事啊,爹,我在這呢,我在這呢?!?p>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看這樣他爹已經(jīng)快不行了,二驢放下父親的手,“爹,你等著啊,我去給您把神醫(yī)請過來,一會就回來,一會您就不難受了昂,您在忍會?!闭f完二驢就跑了出去。

  村里人起的早,飯也早,剛吃過飯人們趁著早上涼快,出來溜溜消消食,說說話,一天的精氣神都有了。

  二驢強忍著淚狂奔,他恨不得立馬飛到神醫(yī)家去,把神醫(yī)請回家給他爹看病,他也不知道神醫(yī)會不會幫他,畢竟他爹也得罪過神醫(yī)。

  在二驢還小的時候父親正值壯年,有幾把力氣,那天,父親把他留在家中,一人去地里給莊稼施肥,在溝邊拉了一推車糞便就往地里趕,心里想著,施了肥好讓莊稼多產(chǎn)點,這樣可以多吃上幾頓,少去撿點吃的,怪丟人的,不是什么光彩事,勞累了一上午,滿頭都是汗,拍了拍手,面帶笑意看著地里的莊稼,“今年指定不少?!闭f完就推著推車回家去了,半路途經(jīng)神醫(yī)家,他爹看到神醫(yī)家吃水的井,計上心頭,咧著嘴笑了起來,被太陽曬的緊皺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他爹沒有回家,原路返回又來到了溝邊,鏟了滿滿一推車大糞,推到了神醫(yī)家門口,看了看附近,確定沒有人,對準(zhǔn)了井口,一車大糞全倒了進去,他爹強忍著笑,趕緊推著推車跑回了家,剛到家放下推車,就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二驢從屋里走了出來,那時候二驢還小,看著挺高的,其實只是讓瘦弱的身形顯得,二驢稚聲稚氣的問他爹怎么了,他爹大笑著回答沒事,二驢并不知道他爹為什么會這么高興,仍然看著笑的已經(jīng)喘不過來氣的父親。

  到了下午三四點鐘,神醫(yī)來到了他家門口,張嘴大罵二驢他爹是個缺德玩意,問他怎么還不死,活著禍害村里人,二驢他爹正在炕上躺著一聽到門外的咒罵聲坐了起來,跑到門外,看著神醫(yī),“你在這罵誰呢,給自己開錯藥了吧?庸醫(yī)?”

  神醫(yī)指著他爹質(zhì)問道:“你是不是往我家井里倒大糞了?”

  “你真吃錯藥了???誰閑著沒事往你家井里倒大糞???別在這撒潑行不?”

  神醫(yī)急紅了臉嗓門越來越大引來了附近的人過來圍觀,“整個村里除了你,能干出這么缺德的事來還有誰?”

  聽到外面吵得越來越厲害,二驢也出來了,扒著門沿喊了他爹一聲,他爹回頭看了一眼二驢,“乖兒子,沒事啊,你先進屋去?!?p>  回過頭來沖著神醫(yī)吼道:“我兒子在這呢,誰干的你找誰去,我沒功夫在你這閑扯?!?p>  “嘿,你也知道你兒子在這?。磕氵€知道你有兒子呢?他是你兒子嗎,野種罷了,你也是個敢做不敢認(rèn)的孬貨。”

  一聽這話他爹可算是開閘了,不在控制自己的脾氣,沖到神醫(yī)面前,把他按倒在地朝著臉上就是幾拳,神醫(yī)沒力氣反抗疼得嗷嗷直叫,幾拳下去神醫(yī)就受不了了,“別打了,別打了,不是你做的,不是你做的,我也不該罵你兒子野種?!闭f完神醫(yī)又挨了幾拳,二驢他爹停下手來,抓著神醫(yī)衣領(lǐng)問道,“那你說是誰干的?再喊聲爺爺我就讓你走”

  幾拳下去此時的神醫(yī)早已經(jīng)被打的鼻青臉腫了,神醫(yī)苦笑,“不知道,我不知道是誰干的?!?p>  二驢他爹抓著神醫(yī)的衣領(lǐng)越抓越緊,“嗯?你說啥?”

  “爺爺,爺爺,是我自己做的,是我自己往我家井里倒的大糞?!?p>  神醫(yī)為了不挨揍,不要了臉面,顏面盡失他恨不得鉆進地上的螞蟻洞,看熱鬧的也笑了起來,人群里有一人喊到,“那你往自家井里倒大糞干啥,嫌水淡,提提味啊?”這話一出引得眾人笑得更厲害了。

  二驢他爹松開了手,神醫(yī)癱到了地上,他爹擺了擺手,“行了,行了,都愛干嘛干嘛去,別在我家門口圍著了?!睕]熱鬧看了眾人很快就散去了,只留下癱在地上的神醫(yī),今兒這事可算是把臉都丟盡了,理沒要到,還挨了頓揍,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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