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隊呢?”六伍的隊長趙江華忙問道,他是秦飛一手培養(yǎng)的,從一名懵懵懂懂的少年,再到現(xiàn)在威風(fēng)凜凜的六伍隊長,三羽令牌的持有者,少不了秦飛在途中搭把手。
雖然秦飛為人親和,常常露出溫和的笑容,酒量也不怎么好,但在“教導(dǎo)”這件事上,秦飛卻嚴(yán)厲得有如雄鷹。
少年時期的趙江華,經(jīng)歷嚴(yán)酷的訓(xùn)練時,少不了秦飛“溫柔”的“關(guān)懷”和“呵護(hù)”。
對于秦飛,趙江華是又敬又懼,當(dāng)然是敬多于懼,而且還多了一份深銘在骨的“情”,師生情。
當(dāng)初若不是下屬拼了老命攔住他,那時擋在巨蛇面前的,還會多出一道男子的背影。
趙江華探出頭,視線越過了少年單薄的身軀,和少年身邊虎背熊腰的……也是少年的魁偉身軀,看向那茂密的樹林。
期望,看見那里走出一個人影,臉上掛著往常一樣溫和的笑容,或許會很虛弱,蒼白著臉和熟悉的他們打個招呼。
但是,樹林那頭,只有青蔥的樹枝搖曳。
“秦隊呢?”趙江華隱隱感到有些不對勁,不安地再次問道。
辰搖了搖頭。
趙江華不再言語,大荒危機(jī)四伏,若是秦飛在與巨蛇的戰(zhàn)斗中受了重傷,那在路途中……必然兇多吉少。
即使是秦隊,也撐不過去嗎?
“我救下他的時候,他沒讓我留下,也沒讓我?guī)纤皇悄贸隽艘粋€布兜,讓我?guī)е级嫡夷銈?,這樣才能救下你們?!?p> “如果留下那個布兜,拼著布兜的氣息,那絕不會有不長眼的兇獸前去騷擾他。如果沒讓我離開,我留下來也能夠驅(qū)趕兇獸。如果他讓我背著走,那他也不會消失?!?p> “從頭到尾,他沒有說過一句,讓我救他的話?!?p> 辰說著,忽然間胸腹處的“荒”沸騰起來,開始不受控制,沖出了體外。
“荒”在辰的身后凝聚,形成了一道古樸的墻。猶如鬼斧神工,纖纖玉手輕輕在虛空中刻畫,白玉般的指尖下,墻面上開始多出了一道道栩栩如生的輪廓。
一個像是深淵巨口般的深坑中,躺著一名男子,站著一名少年。少年緩緩蹲下,手上出現(xiàn)一個奇異的光芒。
半晌,男子醒了,睜開眼睛——仿佛有萬丈的光芒射出。光芒一閃即逝,男子的雙眼黯淡無神,哆嗦著伸手進(jìn)懷中,拿出一個布兜。
將布兜塞進(jìn)少年懷里,男子無力地躺在深坑,閉上了眼睛。
玄黃光墻,如一幅古樸的畫卷展開,壯麗的水墨丹青浮現(xiàn)于表。
“救……他們?!?p> 那一道聲音,回蕩在耳畔,一如昔日般的溫和。
畫卷消散,趙江華已跪倒在地,泣不成聲。其余眾人雖沒流淚,但那壓抑許久的悲傷被勾起來,一股悲意籠罩在眾人身上。
“他什么也沒有留下,不過,我想他也已經(jīng)留下了。”辰嘆道。
……
楊書奎沉默地走在最前頭,其余人分散在周遭,或藏于林中,往扎營的方向走。
程萱走在楊書奎身側(cè),楊書奎揮舞砍刀,替程萱開路。雖然程萱已經(jīng)推辭了好幾次,但楊書奎依舊執(zhí)著地,砍平程萱前方的障礙。
辰?jīng)]接受程萱的邀請,走在隊伍的最末端,雖然在人群中的確感受到了溫暖,但他還是比較習(xí)慣沉靜。蠻跟在辰身側(cè),是不是瞅了瞅平安,像是看著什么好玩的事物,把平安看得雞皮疙瘩、渾身發(fā)毛。
平安跟在呂敞身邊,不是他有多想和呂敞一起走,而是因為手上牢牢綁緊的那根繩索,跟他說著三個字:“別想跑”。
平安打了個哆嗦,回過頭,果不其然,又是那個大塊頭正“虎視眈眈”地望著他,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
事實上,不止那個大塊頭對他感興趣,他也對那大塊頭很感興趣。
說不上是什么感覺,只是忽然覺得,咦那玩意兒看起來挺不錯。
該死的奇怪的感覺。
平安發(fā)誓,他是真的沒來由地對那大塊頭感興趣,對頭頂頂著個碗的大塊頭感興趣。
該死的,想笑。
只是這糟糕的氣氛,讓平安只能努力憋笑,否則笑出聲的話,肯定會被揍一頓。
秦飛曾對他多有關(guān)照,秦飛撲向巨蛇的那天,平安情緒激動得像是失去了父母。但是今天,從辰那兒得知秦飛的死訊后,他反而沒有分毫的悲傷。
似乎,秦飛還活著似的。
平安直直盯著那碗,黑不溜秋的像是盯著塊炭。忽然間,那塊黑炭……那碗的邊緣,多出了個金燦燦的東西。極致的色差讓平安一時回不過神來,只見那“草窩”中,鉆出了個“金鳳凰”。
一只蓬松的鳥頭,猛地出現(xiàn)在那碗口上,正揉著眼睛,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與平安對上了視線。平安微微一笑,對著那只鳥頭比了個鬼臉,他一向這么逗年幼的妹妹,和剛脫毛的阿黃。然后,銀鈴般的笑聲和吵死人的狗吠聲就會充斥整間木屋。
預(yù)期的結(jié)果沒有出現(xiàn),那只鳥頭一愣,反而人性化地擺出個鄙夷的表情,尖尖的喙上下微張,雖然不知道鳥頭在說什么,但配上那副表情,平安知道那只鳥頭不是在說“笨蛋”就是“傻子”。
一股無名火氣冒出來,平安罵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那只鳥頭翻了個白眼,抬起金光閃閃的翅膀作勢打了個哈哈,然后翅膀?qū)χ桨?,卷起,在豎起中間的羽毛。
平安頓時炸毛了,青筋爆出,大罵道:“收起你那手勢,你找揍是不是?”
鳥頭露出一個得意的表情,然后比了個鬼臉,在抬起另一只翅膀,對著平安豎起兩根羽毛。
平安氣得跳起,腦子一熱,不管不顧地沖向那只鳥頭:“敲你媽!”
呂敞皺起眉頭,手上一運(yùn)勁,叫囂著跑走的平安頓時結(jié)結(jié)實實摔在地上。
平安掙扎著爬起,啐出不小心吞進(jìn)嘴巴的泥土,太氣人了,平安一時忘了自己還不是自由身,手上的那條繩索牢牢束緊他想揍得那只鳥頭開花的想法。
抬起頭,眼睛正好對上了那只鳥頭。
那只鳥頭沒被揍開花,反而笑開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