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喝下這杯酒的時候,蒙特利好像受到某種預感的警告,猶豫了一下,他想起了日落時的沼澤空氣確實很冷,當他來到安托麗特的住處時,那層迷霧在他身后悄悄聚集起來了,喝了酒,的確可以讓他更有精神,也能御寒。
酒水很快被一飲而盡,蒙特利放下杯子。
“真的,這是好酒,”他說?!暗椰F(xiàn)在必須得走了...”
就在說話的時候,蒙特利感到胃里和血管里彌漫著酒精和香料的溫暖,但是一種比這些更熱烈的東西,他的聲音似乎是不真實的,縹緲的,仿佛從上面的高處落下,暖意越來越濃,像一團被熱油滋養(yǎng)的金色火焰,在他心中升起,一股沸騰的洪流,洶涌澎湃的、越來越狂暴的血液流進他的身體里。
他的耳朵里響起低沉柔和的雷聲,眼睛里閃著玫瑰色的光芒,不知怎的,那小屋似乎擴大了,在他周圍變亮了,他幾乎認不出這屋子里骯臟的陳設和那堆散發(fā)著邪惡氣味的蠟燭,在這些蠟燭上,一種擺脫了世俗的光彩,被頂上燃著紅火的黑罐子所映襯,這些罐子巍然屹立,在柔和的幽暗中膨脹著。
剎那間,蒙特利意識到,這一切都是一種可疑的魔法,是女巫的酒所造成的魅力,恐懼襲上他的心頭,他想逃跑,然后,在他身旁,只有安托麗特。
一時間,這位年輕的藥劑師學徒知道自己面對著什么,安托麗特笨重的四肢和身體變得撩人,那蒼白的厚嘴唇誘惑著他,是一個比其他的嘴更大的吻,一股魔力般的溫暖在他內(nèi)心變得越來越高,越來越熱。
“你現(xiàn)在喜歡我嗎,我的小家伙?”安托麗特問道。
夜晚很快過去,蒙特利在灰蒙蒙的晨曦中醒來,黑色的大蠟燭已經(jīng)逐漸縮小,在燭臺里無力的熔化。他
感覺到一種惡心,一種迷茫,想回憶起自己在哪里,做過什么事,但沒有結果。
接著,他轉過頭來,看見在他身旁的沙發(fā)上有一個像惡夢中不可思議的怪物:一個癩蛤蟆樣的東西,大得像個胖女人,它的四肢有點像女人的四肢,那蒼白、長滿瘤的身體緊貼著他,蒙特利感到一種圓圓的、柔軟的東西,仿佛是一大串瘤子。
當他回想起這個昏昏沉沉的夜晚時,他感到一陣惡心,蒙特利知道,他被女巫蠱惑了,屈從于她邪惡的魔法。
蒙特利的四肢和全身都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他閉上眼睛,不想再看到安托麗特真實外表上那個令人骯臟的東西,慢慢的,他以極大的努力,把自己從那可怕的夢魘中拉出來,安托麗特沒有醒來,蒙特利很快從沙發(fā)上悄悄滑了出來。
一種不祥的念頭驅使著他,蒙特利看了看沙發(fā)上的安托麗特,只看見了女巫那粗壯的身軀,也許剛剛看見身邊一只大癩蛤蟆的印象只是一種幻覺,一種睡醒后迷茫狀態(tài)的錯覺,但想起自己昨晚的那些行為,他還是感到一種怒不可遏和厭惡。
由于害怕女巫隨時會醒來,想要留住他,蒙特利不聲不響的從茅屋里悄悄鉆出來出來。
天色已大亮,但到處都籠罩著一層冰冷的霧,覆蓋著蘆葦叢生的沼澤,像一條幽靈似的惡狗懸在他去小村子的必經(jīng)之路上,在他動身回家的時候,那團霧氣似乎用向他逼近,不停的移動,沸騰著。
蒙特利被嚇得發(fā)抖,他低下頭,把披風拉得更緊了。
霧越來越濃,不停的卷著,翻滾著,仿佛要阻止他前進,他只能看清前面幾步彎彎曲曲的狹窄小路,很難找到熟悉的地標,也很難認出那些像灰色幽靈似的突然出現(xiàn)在他面前的柳樹和柳樹,當他繼續(xù)向前走時,這些植物又消失在白色的虛無之中,蒙特利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霧,這樣令人窒息的煙霧。
雖然對周圍的環(huán)境不是十分清楚,但他覺得他已經(jīng)走了一半的路程,蒙特利經(jīng)常來到這里,穿越這片沼澤,然后,非常突然的,他看見了一群蟾蜍,這些丑陋的生物被大霧遮住了,直到走近它們,才看清楚這些長得畸形,大得出奇,浮腫得不正常的東西,在他面前的小路上蹲著,或者在他兩邊蒼白的幽暗中慢吞吞的跳著。
有幾個蟾蜍撞到了他的腳上,蒙特利沒有意識到自己踩在了其中的一只上,在它發(fā)出的濕漉漉的響聲中滑了一跤,差點就一頭栽進了沼澤的邊緣。
他踉踉蹌蹌的站在那里,黑色的泥濘的潮水在他身旁陰沉的逼近。
蒙特利轉身要走回道路上,厭惡的把其他的蟾蜍踩在他的腳下,變成一灘肉泥,沼澤的土壤因它們的尸體而顯得詭異,這些怪物從霧中撲打著他,用他們濕乎乎的身體拍打著他的腿、胸膛和臉。
這些蟾蜍像受魔鬼驅使的軍團一樣,一而再,二而再三向著蒙特利沖擊。
在它們的行動中,在那種一去不回的沖擊中,都有一種惡意,一種邪惡的目的,蒙特利在道路上毫無進展,只能踉蹌著來來回回,茫然的蹲下去,舉起雙手遮著臉,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懼,一種莫名的恐懼。
她回來了,蟾蜍...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