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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演義

第十二回蕭干大戰(zhàn)幽州城 岳飛從軍真定府

中興演義 凝云志偉 3948 2020-06-24 07:53:18

  【蕭干大戰(zhàn)幽州城~岳飛從軍真定府】

  話說朝散郎宋昭字子朗,相州人氏,唐中興名相宋璟的后人,上書論北界利害,極言遼不可攻,金不可鄰,異時金必敗盟,為中國患,勸諫道:“臣聞犬戎之性,不可以信義結(jié)。去來無定,叛服不常,雖成周盛世,猶有玁狁之難。自古御戎,未見上策。漢唐以還,或盛或衰,乍叛乍服,其御之之術(shù),率非良策,皆不足為盛世道,故略而不論。迄我有宋,寰區(qū)之內(nèi),靡不歸順,而景德中亦有澶淵之役。真宗皇帝天威一震,敵勢瓦解。當(dāng)是時乘勝逐北,則腥膻之種無噍類矣。真廟圣慈深厚,特以兩國生靈為念,故擴天地之量,貸螻蟻之命。啖以厚利,與之議和。為天下后世萬萬年安全之計。故遼人謹(jǐn)守盟誓,不敢南下而牧馬者,誠以天地之洪恩不敢忘也。自爾圣圣相承,明明繼照,雖睿知神武,堯仁湯德,足以懷柔。然實亦恃此為長城。神宗皇帝熙豐之間,銳意北伐,選將練卒,積谷理財,葺城郭,修器械,十九年間倉廩實,府庫充,貔貅之士無不以一當(dāng)百,是時鼓噪而前,則自河以北其人皆俎上肉矣。亦以河朔祖宗興王之地,不忍騷動。安可快一時之忿,失百年之好,故終莫之舉也。陛下即位以來,御戎之術(shù)實得上策。遼使之來,宴犒賜予,恩數(shù)曲盡,故懷德畏威,向風(fēng)慕義,稽首稱藩,介胄之士,橐弓偃息;黔黎之民,鼓腹詠歌。歷觀三代以來,傾心悅服,至誠革面,莫如今日,實太平希世之盛事也。比自王黼童貫力引狂生李良嗣、董才之徒,妄興邊事,致煩宸慮。遣大臣,提重兵,久屯塞上,倉廩府庫為之一空。官卒兵民死亡無數(shù),前所奏陳,悉皆誕妄。財用尚可復(fù)全,死者何由更生。欺君罔上,蠹國害民,罪不容誅。臣愿斷此數(shù)人頭以謝天下,不唯慰安燕人之心,使明知陛下德音,無復(fù)猜忌,謹(jǐn)守盟好,庶幾奸臣賊子欺君罔圣,妄興邊事,僥覬功賞者,有所懲戒。臣固知陛下圣慈,不忍誅戮臣下。然此數(shù)人不誅則燕人之猜忌未易可解。臣愿陛下勿以馭賢臣之禮馭此奸賊,則不勝幸甚。臣間虜中頻歲不登,斗米千錢,雖或請和,恐非本意。特出于不得已耳。萬一養(yǎng)銳數(shù)年,秋高馬肥,士氣稍振,復(fù)來侵?jǐn)_,則干戈相尋,無時而已。較其利害輕重,則奸臣數(shù)人之誅不足恤也。又況李良嗣、董才皆北庭叛臣,心懷怨望,故附會邊臣,撰造虛語,欲假中國之勢以復(fù)私仇耳。實兩朝之奸賊,豈復(fù)忠義之可望哉!臣竊料議者謂歲賜浩瀚,虛蠹國用,是不知祖宗建立榷場之本意也。蓋祖宗朝賜予之費,皆出于榷場,歲得之息取之于虜而復(fù)以予虜,中國初無毫發(fā)損也。比年以來,榷場之法浸壞,遂耗內(nèi)帑。臣愿遴選健吏,講究榷場利害,使復(fù)如祖宗之時,則歲賜之物不足慮也?;蛘哂种^九州中國之地,皆沃饒膏腴之田,歲得甚厚,是曾不慮屯戍守御之備,戰(zhàn)斗犒賞之費歲幾百萬計耶。貪其所得既不足以償所失,而又戰(zhàn)斗死亡之士橫被屠戮之民幾人也哉!徒有辟國之虛名而無補國之實利?;蛘哂种^,山後之民皆有思漢之心,或欲歸順。此尤妄誕之易見者。不惟遼人為備日久,山后之民往往徙居漠北。又自唐末至于今數(shù)百年間,子孫無慮已易數(shù)世,今則盡為蕃種,豈復(fù)九州中國舊民哉!皆由邊臣用人無術(shù)致,探報者利于所得,恣為誕謾,帥臣庸暗,更加緣飾,妄議邊事,僥覬功賞。或者又謂遼人比年以來為女真所困,侵城掠地,橫亙千里,勢巳窘蹙,愿與女真合從腹背攻討,則撲滅之易甚于反掌,是亦弗思之甚也。滅一弱國而與強虜為鄰,恐非中國之福徒為女真之利耳。且北虜雖夷狄,然久漸圣化,粗知禮義,故百余年間謹(jǐn)守盟誓,不敢妄動者,知信義之不可渝也。今女真睦剛狠、善戰(zhàn)斗,茹毛飲血,殆非人類。遼人以全力相攻尚不能勝,儻與之鄰,則將何術(shù)以御之。不過修盟誓以結(jié)鄰國之外好而已。本朝與遼人通好百有余年,一旦敗之,女真果能信其不可渝乎!異日女真決先敗盟,為中國患必矣。此理之必然,事之必至,雖使伊周復(fù)生不能易此議也。臣又聞兩國之誓,敗盟者禍及九族。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置河北之民于涂炭之中,而使肝腦涂地乎!臣竊謂,凡今之人臣不負(fù)陛下采訪之意,愛君憂國論奏忠赤者間亦有之,其希意承旨背公營私茍求陛下富貴者不可勝數(shù),遂使忠赤之臣志不得伸,言不見,死者豈得已哉!誠以國之大事,實系安危。下情壅遏,不得上達。今而不言,其如后患。何譬猶人之一身,中氣痞隔,陽不降,陰不升,則百脈不調(diào),四體不充,久而不治。病在膏肓,雖有良醫(yī)不能愈也。今疾幸在腹腠,是正宜投藥石之時也。臣愿為陛下出疆說諭遼人,比因北朝忘失舊主,深慮擾攘之際,疆陲不戒,奸人作過,邊臣生事,故遣近臣使之防邊。果有群寇妄托北朝驚劫邊民,雖降處分不得殺戮,止牒北界刦行捕捉。竊慮尚懷疑貳,妄興兵馬,務(wù)在謹(jǐn)守祖宗之盟,無失百年之好。如女真侵削不已,力不能勝,則許求援于中國,報使復(fù)來,厚加恩禮,以釋其疑。使之外拒女真,內(nèi)屏中國,則陛下奠枕永無憂于北顧,百姓安業(yè)得盡力于南畝,實天下萬萬年無窮之利。古人謂夷狄相攻中國之福,正謂是矣。臣固知疏遠微賤,輒以狂瞽,冒犯天威,難逃誅戮。然臣聞忠臣徇義,志士徇名,故忠義發(fā)于內(nèi),則鼎鑊忘于外。愛君之心切,則慮患之志深也。況頑石五色,尚有補天之功,愚夫千慮,豈無一得之長。愿陛下勿以人廢言,留神聽察,則撮土之微,尚能增山岳不厭之高,爝火之光,尚可裨日月不照之明矣。臣向任陜州靈寶知縣,日因論列陜右錢法,蒙恩召對,面奉德音,欲除監(jiān)司,旋致煩言,猶叨貳郡,未到任間,復(fù)蒙圣恩除臣提舉江南茶鹽事以歲課增衍,又蒙特轉(zhuǎn)一官。臣每以未能仰報天地為恨。今日復(fù)睹奸賊敢爾欺君,義當(dāng)竭節(jié)圖報涓埃,是敢僭越,輒貢芻蕘,萬一臣言可采,乞不降出,庶使天下皆知斷自宸衷,不由人言,足以竦動神靈,激昂士類。遼人聞之,恩歸陛下,則臣報上之疏足矣。儻或上誤圣聰,置諸鼎鑊,亦臣之所甘也。惟陛下?lián)穸幹?。?p>  童貫、蔡攸北伐契丹,即降旨妄議此事者必罰無赦。執(zhí)政廷臣皆不敢言,獨宋昭上此書論之。書既上,王黼見之大怒,除名勒停,送廣南連州編管。

  后金人派遣徒孤且烏歇前來,商議兩軍夾攻遼國之期。宋庭為伐遼無失,派遣趙良嗣與馬政、馬擴父子以海上之盟回訪金國,再議夾攻幽云事宜。

  何為“海上之盟”?還需簡單敘述一番:原來宋、金兩國欲要聯(lián)盟,卻苦于遼國在中相隔,陸地不能通信,只有乘船于渤海灣水路相通,方能達成合議,遂稱“海上之盟”。

  九月下旬,遼將郭藥師率所部八千人以涿、易二州歸宋,道君皇帝大為歡喜。

  郭藥師本是渤海鐵州漢人,青年少壯,人多附之。遼國募遼東人為兵,使報怨于女真,號曰“怨軍”,藥師為其渠帥。女真咸州軍帥完顏斡魯古攻遼國東京道顯州,郭藥師乘夜攻襲,斡魯古與知東京事完顏斡論敗郭藥師于城下。天祚帝亡保天德,耶律淳自立,改“怨軍”為“常勝軍”,擢拔藥師諸衛(wèi)上將軍、涿州留守。耶律淳死后,太后稱制,蕭干掌權(quán),殺太尉李處溫,始對漢人不信。蕭后與蕭干懼常勝軍有變,將欲圖謀。郭藥師見事不好,囚禁監(jiān)軍蕭余慶等人,不愿依附金人,只好遣團練使趙鶴壽率精兵八千、鐵騎五百,奉涿、易二州降宋,被封為恩州觀察使,仍知涿州軍事。與其同降的張令徽、劉舜仁、甄五臣、趙鶴壽等人各有升遷,歸于劉延慶麾下。

  道君皇帝得知郭藥師來降,見燕京收復(fù)就在眼前,十月改燕京為燕山府,并令童貫、蔡攸、劉延慶父子火速進軍。

  童貫、蔡攸接了旨意,便令劉延慶與郭藥師領(lǐng)軍出雄州渡白溝,入新城。又令劉光世領(lǐng)軍出安肅渡易水,過易州。兩軍共二十萬人馬會合于涿州。

  郭藥師降宋后,蕭后急招文武百官議事,不得已向宋、金同時奉表稱臣,乞念前好。蕭后所遣蕭容、韓昉二人,見童貫、蔡攸于軍中,言道:“女真蠶食諸國,若大遼不存,必為南朝憂。唇亡齒寒,不可不慮。”

  童貫罵道:“遼奴,燕云本為宋有,陷契丹多時,今日正當(dāng)取回而已,再敢多言不走,將你頭顱懸于轅門。”

  蕭容恐被童貫所殺,扯住韓昉出門,韓昉仍一頭走一頭叫道:“遼、宋結(jié)好百年,誓書具在,汝能欺國,還能欺天么?”童貫以為小事,不報于朝廷。

  二人回稟蕭后,蕭后聽聞宋庭起重兵必取燕云十六州,已知做番臣無望,只得令蕭干、耶律大石盡起兩萬人馬拒敵宋軍。

  卻說劉延慶與子劉光世領(lǐng)軍二十萬號稱五十萬,以王淵為護糧將督促糧草,向北進發(fā)。郭藥師見劉延慶行軍毫無紀(jì)律,叩馬諫道:“如今大軍拔隊起行而不設(shè)備,若敵軍設(shè)伏兵擊之,首尾不能相顧,則全軍潰敗,如之奈何?”

  劉延慶不聽,笑道:“遼國大勢已去,爭奈片刻土崩瓦解,我提虎狼之師二十萬,何懼區(qū)區(qū)伏兵?郭將軍休要小題大做!”

  宋軍人馬行至良鄉(xiāng)盧溝河南岸,扎下大營。未到一刻,遠看煙塵起處,遼將蕭干率軍一萬而來,旌旗上非龍非鳳,卻繡著青牛。兩軍射住陣腳,列成陣勢。

  蕭干兩腳點鐙,戰(zhàn)馬竄出陣前,勒住絲韁,厲聲大叫道:“宋軍何人統(tǒng)兵?快來受死!”遼、宋兩國語言不通,自有通事官陣前翻譯,不必細說。

  劉光世欲出陣,被劉延慶止住。劉延慶舉目看那遼將時,髡發(fā)紅臉,鼻直口方,鷹視狼顧,雙眉倒豎,胡須飄擺。身穿一副鑲龍鱗金甲,腳踩一雙翹尖牛皮靴,胯下騎一匹寶馬喚做赤毛驥,手握一桿鳳翅鎏金镋。左帶一張弓,右挎一壺箭,陣前揚威,驍勇無雙。怎見得?卻是:

  虎頭牛項鬼王面,紫霧虬髯眼如電。

  餓食人肉飲熊血,契丹綽號羅剎魔。

  蕭干非是一般遼將可比,又名蕭翰、回離保、夔離不。字挼懶,奚王忒鄰之后,善騎射,矯捷而勇。本為上界羅睺星投生,身高八尺有余,膀?qū)捜#笫畤?,兩臂有千斤之力,曾?jīng)一拳打死一頭瘋牛,因而名震天下。有尉遲恭奪槊之勇,懷安祿山反唐之心。

  劉延慶見蕭干出陣,出馬來到陣前,高聲問道:“對面蕃將可是蕭干?”

  蕭干回道:“正是蕭干。”乃目視劉延慶,年已半百,身披山文盔甲,得勝鉤上掛著一口百斤古銅斬將刀,端坐盜驪馬上。

  蕭干看罷劉延慶,朗聲笑道:“童貫前番戰(zhàn)敗于白溝,只你便是那手下敗將,尚有臉面來?”

  劉延慶見他口出譏言,身后軍士聽得真切,自覺面皮上難看,一氣之下,抬腿摘下斬將刀,催馬前來廝殺,蕭干舞镋接戰(zhàn)。兩軍擂起戰(zhàn)鼓,二人各逞神威,上面人斗人,下面馬咬馬。兩人約戰(zhàn)二十合,不分勝負(fù)。

  二人正在廝搏之時,宋軍突然大亂,原來是耶律大石領(lǐng)伏兵一萬從側(cè)翼殺來,將宋軍沖的七零八落,劉光世急忙揮軍迎戰(zhàn)。劉延慶見自家軍馬混亂不堪,虛晃一刀撥馬敗走,蕭干揮镋來追。

  張令徽、劉舜仁、甄五臣、趙鶴壽四將見了,急來相救,各揮軍器圍住蕭干廝殺。

  蕭干大罵四人:“背主之賊,還敢見我!”那四人聽蕭干這聲大吼,一來覺得心中有愧,二來懼怕蕭干手段,紛紛敗逃而去。

  蕭干與耶律大石夾攻宋軍混戰(zhàn)一場,宋軍大敗,劉延慶令弓弩手強行射退遼軍,宋軍退進營寨,閉壘不出。遼軍亦退于盧溝河北,兩軍隔河相望。

  宋、遼兩軍對峙數(shù)日,劉延慶無計可施,郭藥師突然獻計說道:“蕭干兵馬不過萬人,今悉力拒伐,以全師抗我,燕城必虛,愿得奇兵五千,倍道襲取,城內(nèi)漢人必然響應(yīng),再令三將軍劉光世為后應(yīng),可降燕,得全勝?!?p>  劉延慶笑道:“好計,我與汝六千人馬,汝若攻破幽州,光世軍馬即至?!彼烨补帋煶佘姙橄蠕h,高世宣、楊可世等將同往,點起軍馬六千,夜半偷渡盧溝河,倍道進襲燕城。

  這高世宣乃劉延慶手下第一大將,面如熟蟹殼,連鬢絡(luò)腮胡須,身高八尺,力能舒鉤,與楊可世一般,都能騎得烈馬,都使開山大斧,此番劉延慶怕破幽州不利,所以令其前來。

  燕城幽州乃蕭太后自守,并無多少兵力,甄五臣當(dāng)先以五千人馬攻打迎春門,片刻便殺進城里,郭藥師等將帶領(lǐng)剩余人馬隨后進城,屯兵憫忠寺,將幽州七城門,每門以兩百軍士兩將鎮(zhèn)守,并下令:“納燕人降而盡殺城中契丹、奚人?!惫帋熡智踩苏f蕭后,欲使其降。自宋軍入城后,毫無紀(jì)律,奸女屠男,燒殺搶掠。遼人深恨。

  蕭后使人密令蕭干回援,蕭干接令后,乃與耶律大石分兵兩路:一路由蕭干領(lǐng)三千輕騎回救幽州;一路由耶律大石劫宋軍糧道。

  蕭干回軍幽州,趁宋軍不備,一鼓作氣攻進城里,城中契丹百姓四處響應(yīng)。郭藥師等將得知蕭干回軍之快,只得倉促應(yīng)戰(zhàn)。藥師與高世宣、楊可世等將說道:“劉三將軍為何渝約不至?幽州將要得而復(fù)失,如何是好?”

  高世宣恨道:“劉光世向來無能,只靠其父之名,他若不來,我等只能死戰(zhàn)報國?!痹瓉磉@劉光世前番在范村已被遼軍殺怕了,所以不敢出兵接應(yīng)。

  楊可世說道:“我大宋若都是高將軍這等英雄,何愁韃虜不滅,山河不復(fù)?”郭藥師、高世宣、楊可世三將只得領(lǐng)兵與遼軍巷戰(zhàn),高、楊二將當(dāng)先縱馬在前殺敵。二將馬到之處,恰似如入無人之境;斧落之時,人頭順著斧頭亂滾。

  高世宣、楊可世正在沖殺,對面一員遼將身騎快馬,如風(fēng)似電而來,二人看時,正是蕭干。

  蕭干見了二人,大吼一聲,如同嘴邊響個霹靂,揮镋來戰(zhàn)二將,二將當(dāng)面來迎。只見這場廝殺,古今少有:

  一桿镋,兩柄斧。鳳翅镋,黃澄澄,遍體金光;開山斧,沉甸甸,冷燦冰霜。镋去似鳳凰涅槃又重生,斧來如巨靈憤怒劈華山。镋起如丹鳳朝陽,斧落比猛虎下山。這一將是番邦擎天柱,那兩人是大宋紫金梁。今日英雄乍相逢,不知誰輸是誰贏?

  那三將大戰(zhàn),高世宣、楊可世漸漸不敵蕭干,且遼兵越聚越多,正在生死之際,郭藥師與張令徽、趙鶴壽、甄五臣、劉舜仁領(lǐng)兵殺透重圍來救,蕭干見寡不敵眾,急忙引軍退走。

  高世宣大叫道:“潑番賊休走!”縱馬揮斧來追。

  楊可世在后叫道:“高將軍,窮寇莫追!”四處喊殺聲一片,高世宣如何把這話聽得見?只顧追去,卻不防遼將曹勇義來助蕭干,射出連珠箭三枝,皆中高世宣前胸,幸虧有獸面護心鏡擋住,箭矢都落于地上。

  高世宣大怒,舉斧直取曹勇義,蕭干翻回頭殺來,與高世宣惡戰(zhàn)。二將斗十余合間,蕭干用金镋撥開大斧,一镋打中高世宣頂門,死身栽落馬下。

  楊可世、郭藥師等將引兵趕來,兩軍巷內(nèi)混戰(zhàn)三晝夜,宋軍屢敗,只剩四百人余人,死尸堆積巷口。

  郭藥師、楊可世等人皆失馬,幾次險些遭擒,不得已縋城而出,逃歸宋營。蕭干直追回盧溝河來,與耶律大石合兵。

  且說蕭干回援燕京后,耶律大石親引勁旅奇襲宋軍千人糧道,生擒護糧將王淵與宋兵二人。耶律大石又假借軍中得勝歡慶之時,以周瑜誆蔣干故事,散布偽語道:“聞漢軍十萬壓吾境,我遼軍多其三倍,戰(zhàn)之綽綽有余。當(dāng)分左右兩軍,舉火為號,以精兵直沖劉延慶中軍,左右兩軍呼應(yīng),殲之無遺?!币纱笫职到锌词厮尚?,王淵不知是計,深夜逃回,密報劉延慶。

  劉延慶聽后信以為真,夜不能寐,欲要撤軍,楊可世等皆勸道:“此耶律大石詭計,不可輕信,此時若退,恐蹈前番伐遼覆轍!”

  尚未天明,劉延慶遙見盧溝河對岸火起,以為遼軍殺來,令大軍燒營,自先領(lǐng)軍逃命。蕭干得知劉延慶中計,率大軍來殺,直追到涿水方才退歸。

  此次宋軍大敗,相蹂踐死者百十余里,自熙寧、元豐年間所儲軍需,全部喪盡。劉延慶領(lǐng)殘兵敗將退保雄州,后因罪貶筠州安置。燕人作歌嘲諷,知趙佶不能用兵,由是輕宋。

  宣和四年十月初八劉延慶兵出雄州,至二十九日全軍潰敗,自神宗熙寧、元豐數(shù)十年積攢軍備,全部花銷、丟棄殆盡,不過二十日矣!宋軍雖敗,尚有十萬人馬屯于雄州,遼軍因有女真為患,不敢輕易犯宋。

  道君皇帝得知童貫二次戰(zhàn)敗于幽州,甚為惱火,親寫一封書與童貫,斥責(zé)道:“北伐之事,關(guān)乎國運。太師兩度出師不利,使我大軍埋尸沙場數(shù)十萬,王師吃盡敗仗,錢糧耗費無計,皆卿之過也!本欲降罪,念及戡平方臘之功,權(quán)且抵消,從今而后不復(fù)信汝矣。”童貫看罷,心驚膽戰(zhàn),忐忑不安。

  十一月初,御寶監(jiān)受命刻成新龍璽,道君皇帝換印。中旬,祭祀太廟、昊天上帝,大赦天下。下旬,金國派遣李靖前來,應(yīng)允歸還太行山前六州。

  話分兩頭。且說相州湯陰縣永和鄉(xiāng)孝悌里,有一個二十歲的壯士,姓岳名飛,字鵬舉,生得身高八尺,疏眉朗目。曾祖岳成,祖父岳立,父親岳和。自岳成而下,皆以種地為生。及到岳和時,有貧瘠田地數(shù)百畝,僅足稟食。人有侵其地以耕種者,割而與之,無爭奪之意;有借其錢財不還者,折券棄之,無慍怒之色。岳飛生時,有大禽如鴻鵠,自東南飛來,鳴叫于寢室之上。岳和驚異,因以為名。未到滿月,黃河決口內(nèi)黃,大水暴至,母親姚氏倉皇抱岳飛,坐巨甕中,沖濤而下,乘流滅沒,及岸得免。岳飛少負(fù)氣節(jié),沈厚寡言,性情剛直,家貧力學(xué),尤好《左氏春秋》、孫吳兵法。未冠能引弓三百斤、腰弩八石,曾學(xué)射于鄉(xiāng)豪周同,盡得其術(shù),能左右射。周同死后,岳飛每逢初一、十五便去周同墓前祭奠,以師父所傳射術(shù),射上三箭。其父夸贊道:“汝將來報效國家,能做徇國死義之臣乎?”岳飛應(yīng)道:“父親許我以報國家,何事不敢為!”岳和嘆道:“有子如此,我無憂矣!”岳飛又在浚州黎陽縣枉人山跟隨陳廣學(xué)槍,頗得精髓。相傳紂王殺比干于此,因而得名枉人山。

  這一日,陳廣對岳飛道:“常言說:‘學(xué)得文武藝,貨賣帝王家’。如今你已學(xué)得我與周同本事,為師再無遺憾。方今國家蜩螗,正是男子用武之時,你明日便可下山,一展鴻鵠之志。”

  岳飛道:“吾師授藝大恩,終生難報?!闭f罷跪地叩首。

  明日,陳廣便送岳飛至山下。岳飛道:“弟子此去,不知何時再見恩師?”

  陳廣說道:“有緣自有相見之日。”岳飛答應(yīng)一聲,將那鐵槍綽起,辭了陳廣,投大路上來,直奔著本鄉(xiāng)就走。陳廣目送岳飛去后也自回了山上。

  岳飛回鄉(xiāng)途中遇見年老者。那人看見岳飛,叫道:“吾乃舒翁,善風(fēng)鑒之術(shù),后生慢行,聽我一言。”

  岳飛至舒翁面前便駐足,問道:“多少錢可看面相?”

  舒翁笑道:“你我有緣,何必錢財相論?”熟視岳飛良久,嘆道:“我觀君異日當(dāng)大富大貴,手握重兵,建功立業(yè),然而不得善終,死于非命?!?p>  岳飛不以為然,笑問道:“此話從何說起?”

  舒翁道:“汝面圓耳大,前世乃豬精也!精靈在人間,必有異事,豬肥壯之日便是宰殺之時。汝前生雖為豬精,卻被上帝封為武曲,待你貴顯后,宜早退步?!毖粤T而去。

  岳飛只當(dāng)做戲言,一笑置之,拽步回鄉(xiāng),路上偶遇同鄉(xiāng)人王貴、徐慶,便尋個酒樓吃了一回酒,至天黑各自散了回家。不數(shù)日,聽聞童貫二次敗給遼國,河北正在募兵以防遼國來侵,岳飛便欲應(yīng)募。王貴、徐慶也來尋著岳飛,準(zhǔn)備同去入伍,便各自收拾行囊、包裹、馬匹、軍器、盤纏等物,辭別親朋,直往河北路上趕去。

  岳飛三人剛出了湯陰縣,卻見當(dāng)?shù)纼扇?,各自騎一匹高頭大馬,左邊那人手里提槍,右邊那人手里橫刀,攔住去路,大喝一聲:“爾等待要哪里去?”

  岳飛三人見了大笑道:“你這兩個毛頭神,正尋你不著,怎地在這里?”

  攔路這兩人非是別人,提槍的那個乃是孟邦杰,高鼻金目;橫刀那個卻是張用,白臉紫發(fā)。當(dāng)下岳飛、徐慶、王貴、張用、孟邦杰五人相見了,孟邦杰、張用也要去從軍,五個人便做一路行著。路上夜住曉行,遇店吃酒,遇鋪吃肉,談些國家大事。

  半月后,五人來到河北真定,便來至軍中應(yīng)募,這募兵的乃是河北、河?xùn)|宣撫參謀官劉韐。劉韐抵御方臘有功,拜述古殿直學(xué)士,官封河北、河?xùn)|宣撫使參謀官,郭藥師來降后,徙真定知府。童貫、蔡攸兵敗,劉韐懼怕遼軍乘勝南侵,于真定府招募敢戰(zhàn)士御遼。劉韐招募敢戰(zhàn)士,每每親選人才,偶見岳飛,與之交談甚奇,又試其弓馬、武藝,因而命為小隊長。岳飛從軍沒數(shù)日,就聽聞相州有劇賊為亂,殺官殺民,搶掠郡縣。賊從何來?原來童貫領(lǐng)兵北伐,征調(diào)山東、河北民夫運送糧草,賦役煩重,百姓往往揭竿而為盜賊,更有征遼敗軍不服朝廷節(jié)制作亂,因此河北、山東草寇四起。

  岳飛聽聞本州有賊禍,便往見劉韐說道:“鵬舉聞相州有賊橫行,禍害一方,特向劉將軍請令,只需一百軍士,數(shù)日擒獲賊首斬之,如若不勝,甘當(dāng)軍法!”

  劉韐聽后說道:“現(xiàn)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群盜起于四方,有鵬舉主動請纓,我再增汝一百軍士,糧草一應(yīng)提供,必可馬到功成?!?p>  岳飛喜出望外,隨即辭了劉韐,就點起兩百精壯軍漢,個個披了札甲,帶了弓弩、刀槍,便與王貴幾人督起糧草,直回相州而來。

  只因岳飛急于滅賊,不數(shù)日便回至相州境內(nèi),先與相州知州王靖去了文書,繼而尋訪賊寇蹤跡。一路行來,只見村莊殘破,皆是血跡殘尸,已知被賊匪洗蕩過了。

  岳飛尋得一老媼問道:“我等是河北前來平匪的官軍,莫要驚怕,你只管說了那賊匪巢穴在哪?領(lǐng)頭何人?嘍啰多少?我等便為這一方父老除此禍害?!?p>  那老媼疑道:“真做得主?就是相州城里知州也被那山賊殺的不敢出城了!”

  徐慶急道:“你這老婦如何不信?俺岳大哥的本事,你豈能知曉!”

  老媼續(xù)言道:“湯陰縣西五十八里牟山,便是那賊巢穴,時常下山禍害百姓,數(shù)次打敗官兵。那為首的有兩個,大寨主陶俊,綽號‘花臉熊’;二寨主賈進和,綽號‘禿尾虎’。聚著嘍啰千人,閉眼酣睡,睜眼殺人。我勸你等原路而回,多少官軍征剿,哪見得半點便宜,白送了性命!”那老媼說罷,自去了。

  王貴說道:“征不待時,只今夜趁著月黑風(fēng)高發(fā)兵,明早天未亮就到那賊山下,打個措手不及,一舉擒了二賊就是了,何苦煩惱!”孟邦杰、張用、徐慶也都稱是。

  岳飛說道:“不可,我料此人如此本事,必然是征遼敗將,若是恁般,扎營拒敵乃其所長,強攻賊山,我這百人怎能使得!”

  張用說道:“岳大哥,還須你拿個主意,俺們兄弟依你便是。”

  岳飛道:“主意到有一個?!蹦私忻习罱堋堄萌绱巳绱?,二人領(lǐng)令,卸了盔甲、刀槍,點起三十人扮作客商,趕牛牽馬的去了。

  徐慶道:“大哥,這是何意呀!他兩個做甚去了?”

  王貴說道:“你不消問,定有道理?!?p>  岳飛說道:“今日權(quán)且休息,明日至賊山搦戰(zhàn)?!比缓罅钴娛烤偷匕矤I,埋鍋造飯。

  那賊人陶俊、賈進和數(shù)次擊敗官軍,每日在牟山上吃喝為樂,以搶來的良家婦女消遣宣淫,自覺高枕無憂。突然有嘍啰來報,說山下有商旅數(shù)十經(jīng)過,財貨頗豐。

  賈進和與陶俊說道:“好大膽的人,竟不知我等在此占山,敢從山下來往,待俺下山將商販擒來充做嘍啰,貨物留下資山,大哥少歇,我片刻便回?!?p>  陶俊說道:“兄弟快去快回?!辟Z進和提過一桿大屈刀,叫了百余個嘍啰,騎馬沖到山下,將這伙商販連同貨物劫回山上,便來聚義廳與陶俊吃酒。

  未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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