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林氏祖母
“你還笑!”卓冰氣惱。
林曉含笑，拿了卓冰沁最喜歡的果子送了過去：“我只是還以為，陛下會留我們到你生辰過了。”
“母親很少親自陪我過生辰。”卓冰沁神色微暗。卓驍，一直都盡可能避免這一天的一切關(guān)于她事務(wù)，包括跟她一起慶生。就連秦箏也一樣，不知道卓驍跟他說了什么，后來到了那天也不怎么陪她了。
林曉也收斂了笑容。七月十五，卓冰沁的生辰。別人不知，他卻清楚，不是因為鬼月，也不是因為中元，而是因為，雪死了三次，都是這一天。卓驍又怎么能忍心?
剛想開口解釋，卓冰沁自就已經(jīng)緩和，眉眼重新帶笑：“這次換了不少良馬，走得會快很多，緊趕一下，應(yīng)該能趕上乞巧節(jié)。這幾年不知道怎么了，竟一次都沒趕上?！?p> “你一個東陵太女，難不成還想捻針引線?”林曉失笑。七夕，他們一樣都沒有關(guān)注過。
“我沒見過?！弊勘叻浅８纱啵呐虑笆?，她也真沒見過。既然沒見過，現(xiàn)在也沒顧慮，怎么不能期待一下?
“只是這次，怕要叫妹妹失望了?！贝巴馇匾轀睾陀駶櫟穆曇糨p響：“聽父王說，明日怕有大雨，應(yīng)要停留幾日。剛剛還沖人抱怨，萬一趕不上你生辰可是怎么好?”
“那就趕不上。我才七歲，又不是什么大生日。要下大雨了嗎？”卓冰沁微笑著，看看天，果然，早上晴空萬里，如今卻是已經(jīng)陰沉沉的。
“我記得來時看到過，這邊不遠好像有一個驛站，今天應(yīng)該沒問題。倒是大哥怎么有功夫來我這兒?要是沒事，不妨進來坐坐吧?！弊勘叽蟠蠓椒降睦_了簾子。至于趕不上日子什么的，這些年都習(xí)慣了，她還真沒有太在意，最多只是林氏一族過來陪她，她也不是特別愿意跟他們一起過生日。
秦箏此時正陪著側(cè)妃坐在前面的馬車里，側(cè)妃懷孕了，他需要陪一陪。這樣一來，關(guān)照卓冰沁這個妹妹的任務(wù)就被交給了秦逸這個世子了。
秦逸看看里面，竟只有林曉在，有心想說什么，又想起這妹妹的身份，想了想，便干脆的從馬上躍了過來，一旁立刻有侍衛(wèi)出現(xiàn)，把空出的寶馬騎走。他坐好，看了一眼一動不動的林曉，終是開口說道:“祖母要回來了。”
“祖母?”卓冰沁眼睛瞪大，“祖母還在?我不是那個意思?！彼话l(fā)覺自己失言，趕忙搖頭。祖母，自她有記憶開始就從來沒見過，也沒人提過，她還以為祖母已經(jīng)去世了。
秦逸對此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解釋道:“祖母常年居在天山極北不愿回來，你進府之前，父王便叫人給祖母傳了信，只是天山極北氣候多變，祖母也只是大致位置在天山，時常變換位置，人很難找。據(jù)父王說，派去的人今年初才找到祖母，祖母一聽你來了，立刻啟程。算算時間，大約我們回去時，祖母也能到家?！?p> 林氏在先王故去后，便請旨免去了自己的王妃之位。又因為自己兒子有了別的女人，在精女皇室和林氏那里也沒臉見人，就很少被人提起。每年她送給卓冰沁的禮物，都是夾在林氏送去的禮物里。
其實，主要是因為找林氏帶人回程，僅僅來回的路程就要小半年，這還是能非常順利的找到人的結(jié)果，時間太久，而原本兩夫妻的計劃是女兒在西丘待不了幾個月就會回去，又怕卓冰沁成了太女就留東陵，就沒有提前送消息。
林氏自從自愿隨先王來到西丘，就已經(jīng)沒有再回去東陵了，所以也不需要著急通知。至于原因，外人也只能是默認的規(guī)矩。只是這次，卓冰沁進王府已經(jīng)住了一年，現(xiàn)在又要久留了。
秦箏一想起沒早早知會母親，就是心里一顫，自從他另有了女人，母親就對他橫眉冷眼，這一回，估計他會很慘。
路上兩個多月，卓冰沁再次回到祈圣城。掀開車簾，她目光不由得微微一縮。一個身形稍顯健壯且面目非常英氣的年長婦人帶了定寧王妃及仆婦家人，滿滿當當?shù)恼驹诹硕▽幫醺拈T前。
“母親!”秦箏急忙趕了上去，急急跪了下去，“母親怎么親自迎了出來？”
林氏對著自己這個獨子，卻是半點兒好臉色都沒有，冷了一聲：“我怎么不出來了？我來迎殿下?！?p> 林氏不理會慌亂拜來的孫兒和官員，撥開人群，直直來到卓冰沁的車架前，屈膝便立刻要下拜。
卓冰沁被嚇了一跳，連身邊侍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她直接跳了下來，抬手運上內(nèi)力，好在是攔住了林氏:“祖母?！?p> “見過殿下。”林氏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也沒想到，這小小的人兒竟已是內(nèi)力深厚。她低下頭，連忙道：“您是君，君臣之禮不可廢?！?p> “不可以叫嗎?”卓冰沁歪了歪頭，“哥哥姐姐不是都叫得?而且，父親的母親，不就是祖母嗎？”一副可可愛愛的樣子，能把人萌化。不知怎的，她現(xiàn)在就想皮一下。
秦箏見女兒耍寶，笑了出來，見面上鎮(zhèn)定，內(nèi)里其實慌了手腳的母親，忙上前解圍:“沁兒該叫外祖母的。母親，沁兒跟嬈兒相似，不耐煩這些禮節(jié)。我們先進去吧，您可是只在她初生時才抱了一次，現(xiàn)在不想多抱抱?”
林氏被兒子說得面上一紅，橫了這不孝子一眼，順勢拉上卓冰沁的手，便帶著往回走：“殿下舟車勞頓，還請進府休息。”
卓冰沁還真沒被人如此對待過，不過想想以前看過的話本子，再感受到那緊緊抓著不放的手，就顯得非常文靜的一笑：“我叫宮梅她們?nèi)ナ帐皷|西，我陪外祖母坐會兒，這么些年，者都沒在您面前盡過孝?！?p> “怎么敢勞動殿下?殿下安好便是好的?！绷质先绱苏f著，卻是面上掩不住的喜色?？戳丝匆欢讶?，看到那一群姬妾，心里就又不舒服了，忍了又忍，才說道:“王爺帶人都回去吧，也不忙著拜見，我?guī)У钕氯ノ以鹤永铩！闭f罷，帶了自己的服侍的人只顧卓冰沁了。
秦箏苦笑，果然，還是這樣。他無奈的搖了搖頭：“好了，世子你帶著人進去安置吧。至于拜見，你最近還是別出現(xiàn)在你祖母面前為好?！?p> 秦逸點頭，扭頭看了看被父親藏在馬車里正懷著孕的側(cè)妃，慶幸的帶人走了。祖母至少應(yīng)該會有很多時間不會挑他的刺了。
多年未曾開啟的清音堂今天再次大開，林氏被推上主座，正手不松的拉著卓冰沁。西丘生活數(shù)十載，此時的林氏，跟各世家中的老封君幾乎沒什么區(qū)別。
卓冰沁一邊同外祖母說笑，一邊打量四周。這里，她還沒有看過。
清音堂與王府其他院子不同，入眼便是金玉滿堂。大大的花廳里擺放著高大的多寶格，上頭的金玉盆景，瓷器花瓶都非常精美，冷眼瞧著就十分貴重。正中還有一個大大的香爐，仿佛是白玉雕琢，剔透晶瑩，正飄著些香煙，兩旁的紅木雕花的椅子與小案都是八成新。這樣的擺設(shè)，可是一點兒都看不出定寧王府財政緊張。
林氏現(xiàn)在已經(jīng)脫了外面的大衣裳，只穿著一件五福捧壽的家常衣裳，但顏色竟然不是尋常的莊重顏色。
仙音閣歷代閣主出塵若仙，妝容清雅，但這位成了王妃的閣主卻自小喜愛艷麗，當年便是江湖中赫赫的“牡丹仙”?，F(xiàn)在，她的屋中立侍的幾個一等丫鬟，都是衣著鮮艷，身上幾件赤金首飾也大都是有小小紅寶石裝飾，遠處的幾個小丫鬟也是戴了鮮艷的頭繩絹花與精致的銀飾。
林氏身后站著的那個丫鬟可以說是所有丫鬟里衣裳顏色最清淡的，穿著一件鵝黃色的衣衫，頭上插戴著一只小小的珍珠簪子與一只金步搖，手腕上是一對蝦須鐲，雖然不是如何奢侈，可是瞧著卻也帶著幾分富貴的氣象。
林氏身邊，一共是五個大丫鬟，琥珀、珍珠、翡翠、珊瑚和琉璃。這五個人都有十五六歲的樣子，有霞國人的溫婉，也有精女人的干練。她們身上的衣服不是宮梅四人那般的專用宮緞，而是精致布衣但一眼就能看出來，比王府中其余下人的要好了不止一個檔次。
“看起來，外祖母私房不少。”卓冰沁暗自道。這五個應(yīng)是一直跟了林氏的，之前她只見過那幾個在外面灑掃的三等的，應(yīng)該是府里面按例分過去照看房子的，這一等的五個卻是從沒見過。只是，外祖母私房不少，為什么父親還能叫王府過成這樣?
見外孫女來回打量，林氏也猜了幾分，直接笑著點破:“外祖母的那些東西，都是留給你的，你父親和他那些子女的那份，該分的都給出去了。你才是嫡親的，這規(guī)矩也沒錯?！彼揪褪侨⒎颍切┒际撬约旱乃截?，又不是嫁妝，更不是用來補貼王府的。而且，她又不是沒看出來，林九音能傳出謫仙的名號，裝扮可就不俗，那也是要用金銀堆積才能有的。兒子自己存的，不也是至今未動?林家和秦家，他分得比她這個母親更細。
卓冰沁點頭明白，便又把玩起手中新得的紫晶環(huán)，府中近三年，她早該習(xí)慣的。突然想起了母親后來派人追來交給自己的東西，忙要宮梅拿出來，笑得十分溫柔:“母親有東西送來，我差一點兒就忘記了，正好跟我為外祖母準備的禮物一起拿來，也不知您是否喜歡?！?p> “沒事沒事，沁兒在這兒我就很高興了?！绷质戏滞飧吲d。從未相見，外孫女對自己竟然如此親近，這是最讓她開心的。這身份高的兒媳也是時時記著她，有什么好的總留著孝盡她，就是當年那件事發(fā)生，他們父妻雖然已經(jīng)無法重圓，但卓驍對自己卻依舊如故。只是，是她自己無顏面對，干脆走得遠遠的。
不多時，宮梅回來，手中托著一個盤子，里面兩個盒子一打開，卓驍準備的盒子內(nèi)里是一顆泛著星光的幽藍色果實。碧靈果，作用使是延壽，更是增長內(nèi)力溫養(yǎng)身體的寶貝。而卓冰沁準備的，是她自己做的一支竹笛，用極為罕見的紫靈竹制作而成。
林氏叫人把碧靈果接過去收好，拿著那支做工稍顯粗糙的竹笛愛不釋手。她喜愛笛子，仙音閣歷代閣主都喜愛一兩樣樂器。再抬頭，細細看了看宮梅:“這……這是你母親原本身邊的小丫頭吧?”
宮梅不卑不亢:“見過老夫人，奴婢宮梅，原在碧水院中不過三等?！?p> “宮梅?這一代五音之首，不錯?！绷质宵c頭。宮商角徵羽，不僅僅是仙音閣主親侍，更是仙音閣主事，直接聽命于閣主。不過每一代閣主身邊，不一定會每一個五音都配備這么多人，大都是一共五個。她現(xiàn)在身邊的五個大丫鬟，便是她的當初的五音親侍的孫輩。
“好好侍候你們閣主，日后，自有造化?！?p> “是?！睂m梅應(yīng)下，再次不聲不響的立侍在卓冰沁身后。
卓冰沁笑著:“宮梅她們很好，只可惜當年，角蘭她們……”她的臉色暗了下來，那場大火，是她兩世最大的心結(jié)。
林氏嘆了口氣，江湖便是如此，她也能想到，缺少的那些，現(xiàn)在也一定叫補上了，雖仍用的那名子，仍管著那些事，卻已不再是那些人了。看到一旁自進來就安靜當影子的林曉，眼眸低垂，怎么會?“沁兒，這個小公子是……”
“林氏林曉，見過老祖宗。”林曉出列，不卑不亢。
林氏定定看著，見那雙眼睛清澈得竟沒有半點波動，終于點了頭：“好好跟我外孫女，不然，后果你應(yīng)想到。”
林曉心中一驚，面上不露聲色，只是道：“老祖宗放心，誰若敢對殿下心懷不軌，不用您與陛下出手，我，必不放過?！?p> 聽對方提了女帝卓驍，林氏這才微微放心。既然見了陛下，至少，陛下應(yīng)該能拿捏了他。
“外祖母，阿曉是母親專門找來給我的，不論從前如何?現(xiàn)在，他只是我的。”卓冰沁如此說道，并看向林曉。
林曉微笑著與之對視，竟是對此完全默認。只是她的?當然只是她的，與那位神尊，再無半點關(guān)系。
陪林氏坐了許久，卓冰沁才回到自己的雪園，秦姝、秦嫵和秦嫻已經(jīng)等了很久。
“姐姐，姐姐。”三姐妹身后，一個胖乎乎的奶娃娃被奶娘抱著，拍著手興奮的叫著。這是秦迅，趙姨娘的孩子，現(xiàn)在才歲，卓冰沁看著很喜歡，便時常帶著玩兒，小家伙跟她很要好。趙姨娘也十分愿意兒子跟卓冰沁親近，稍大一些就總是讓奶娘抱著到雪園跟姐姐玩。
卓冰抱了抱小豆丁，笑得很開心:“小弟有沒有乖乖聽話?”
“乖，乖?！鼻匮傅胖∨滞龋旖强谒蛔杂X的流出來。
“是嗎?姐姐有禮物給你哦，你乖乖的，等姐姐去換了衣服。”卓冰沁很開心。
“好?！?p> “宮梅，把我準備的禮物分下來。阿曉，跟我去換衣服。”
“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