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沒有感情了

　　掌柜仍是瞇著眼睛，因為身材粗壯顯得他的眼睛極小，這一瞇更是要看不到眼睛了。他盯著沈舒望面無表情道:“既然是你朋友托你來取的，那她難道沒有告訴你不是她本人根本就取不到東西的嗎?”

　　沈舒望輕笑一聲，看著掌柜的目光里寫滿了悲涼，這一絲悲涼竟讓掌柜愣住。只聽她輕若云煙的聲音無奈道:“她也想親自來取，可是她再也沒有機會了，她已經(jīng)死了。”

　　翠鳴在一旁聽得一愣一愣的，看向沈舒望的目光不由變了許多。她家郡主就是厲害吖，容貌才情已是京都第一，沒想到編故事的能力也這么強，看把那位掌柜哄得真就信了。

　　“如今……我是唯一一個知道她和你們交易的。”沈舒望察覺到自己眼底情緒過多，忙偏開眼睛輕聲道:“希望掌柜可以把望月給我，我不想她死后都沒有把自己的東西拿到手?！?p>　　掌柜沉吟半會兒問:“那你跟我說說你朋友留下的化名叫什么？來定制那天穿了什么顏色的衣服？她又是拿的什么寶貝和我們交易的?！?p>　　“化名知鳳，穿了一身黑斗篷，交易的寶貝是九曲玲瓏盞，乃邦國進(jìn)獻(xiàn)給先皇的珍寶?！鄙蚴嫱患铀妓鞯卣f出每一個正確答案，掌柜看了她半晌，最后還是將望月取出來遞給沈舒望。

　　等主仆二人離開了鋪子，掌柜才輕輕搖頭自言自語，“本來以為再也不會有人來取那把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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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舒望抱著琴朝王府慢慢走，一路上很少說話，倒是翠鳴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個不停。

　　等把心中憋久了的話全部說完后，翠鳴才察覺到自家主子情緒不對勁，不由小心翼翼問:“郡主，奴婢剛剛是不是說錯什么話了？”看到自家郡主還抱著一把琴，而自己兩手空空不由嚇一跳，連忙上前把琴抱進(jìn)自己懷中，“奴婢剛剛說上頭了……”

　　沈舒望輕輕搖頭，“今天是趙皇后的喪葬日，我笑不出來……”

　　剛剛和云蘅在一起說話、和燕信然暗中斗智，她尚且可以轉(zhuǎn)移自己的注意力，可現(xiàn)在不需顧忌任何事的時候就她一個人，便沉郁了。

　　她扭頭看著歡樂活潑的翠鳴，心中不覺生出一絲艷羨?？峙轮挥邢翊澍Q這樣不曾經(jīng)受過大悲大難的人，才能活的如此瀟灑恣意、沒心沒肺吧！可惜，她再也回不到想笑就笑的時光里了。

　　“翠鳴，趙皇后喪葬之日，你為何還笑得出來？”沈舒望問。

　　翠鳴一愣，想了想道:“只要不是奴婢親近的人出事，奴婢應(yīng)該都笑得出來吧。何況趙皇后身份高貴，為她傷心的人肯定不在少數(shù)，也不缺奴婢一個，奴婢只需為奴婢覺得重要的人傷心就夠了。”

　　沈舒望扯了扯嘴角卻笑不出來，趙皇后身份高貴是不假，可卻沒有一個人真心為她難過，侍女背叛、嫡妹爭寵、父親算計、丈夫賜死，想來世上的意難平也不過如此?？尚ι鷷r無人送，死時鬼不平，唯一為她動容的也不過是那只愿意抱抱她的鬼而已。

　　“不過想來奴婢這一生都不會傷心難過的?！?p>　　沈舒望:“??！”

　　翠鳴看著沈舒望傻笑，“因為郡主和王爺這么好的人，永遠(yuǎn)都不會有事的?！?p>　　“噗嗤!”沈舒望被她逗笑，不由伸出一只手去戳翠鳴的額頭。剛開始她醒來的時候，因為采香的緣故并不是很親近翠鳴，不過隨著這些日子的相處還是漸漸拉近了主仆間的關(guān)系。

　　兩人就這樣有說有笑的走回了王府。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沈舒望就迫不及待擺弄望月。翠鳴一個心大的孩子，倒是沒怎么好奇掌柜為何真的把琴取給自家郡主。她想的很簡單，肯定是因為自家郡主討人喜歡還會編故事，掌柜一高興就把琴送給郡主了。

　　沈舒望照著記憶中的設(shè)想查看琴身，果不其然找到了很多小機關(guān)。

　　這把機關(guān)琴原本是她設(shè)計出來準(zhǔn)備送給趙齊豫當(dāng)生辰禮物的，不過后來出了意外被關(guān)在冷宮，她就一直沒機會出來取琴。再后來就是在冷宮被趙臨一劍刺死重生，然后親眼目睹趙齊豫帶人破壞她的“安寧”！

　　也許她和趙齊豫之間的兄妹感情，在自己冷宮身死那日就全沒了，可是這把望月還是她的！

　　沈舒望沉浸在前世的記憶中，不知不覺抬手撫琴……翠鳴端著糕點走進(jìn)來，嘟囔道:“郡主，這曲子叫什么呀？奴婢聽著怎么有點想哭呢?！?p>　　“我也不知道……”沈舒望低頭看著望月，腦海中全是趙齊豫小時候的身影。她記得趙齊豫從小就很疼愛她的，有什么好的總是第一個想到她，還時不時尋著時間陪她玩，可是自她成為燕明捷的太子妃后兩人的關(guān)系就莫名疏離了。

　　翠鳴不明所以的摸了摸后腦勺，把糕點推到沈舒望面前，“平日里郡主都是寫寫小詩，沒想到今日倒彈起了琴，不過奴婢倒是好想聽郡主彈《胡笳十八拍》??！”

　　沈舒望拈糕點的手一頓，而后不動聲色一邊吃糕點一邊問:“你覺得是《胡笳十八拍》悲傷一些，還是我剛才彈的曲子悲傷一些？”

　　“?。窟@個奴婢也聽不出來啊，就是覺得兩個都很悲傷，讓人聽了想落淚。”翠鳴撓頭道:“那郡主覺得哪一首曲子更悲傷呢？”

　　沈舒望一口咬完手中的糕點，擦了擦手上的糕屑笑道:“我也不知道。”

　　一個是背井離鄉(xiāng)、受盡屈辱的才女，一個是眾叛親離、含冤而亡的皇后，都沒有經(jīng)歷過對方所受的苦難，又怎能輕易體會其中傷痛呢。只不過她比較幸運，還有可以挽回的機會，而蔡文姬卻是生一世人、刻一世痛。

　　翠鳴雙手托著下巴，笑道:“奴婢雖然不知道哪首曲子更悲傷，但是奴婢知道郡主曾經(jīng)一曲《胡笳十八拍》彈得人人贊絕，若是郡主再把剛剛那首曲子彈給旁人聽，想來也讓人驚嘆不已。”

　　沈舒望冷笑，“那你要不要再聽我彈首亡命曲?”說著指尖一觸琴弦，琴身側(cè)面就放出三只冷箭直直插進(jìn)旁邊的梁柱上。

　　翠鳴嚇得瞪大了眼睛，連忙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