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嫌隙
趙楨大年初一接見各國使臣,因遼太子耶律洪基偷偷地潛入使臣隊(duì)伍前來,便被留在宮里居住,由專人照管,遼使臣仍住在都亭驛。十歲的耶律洪基見到趙楨,同他爹耶律宗真一般對容顏如畫的趙楨一見傾心,脫口而出“今見陛下,如見天顏也!竊畫帝容以歸,然以為未得其真!”
趙楨笑道“朕與你父為兄弟之美,太子當(dāng)吾侄也”亦對其悉心教導(dǎo),囑咐珍惜兩國友好之言。
自此趙楨在耶律洪基心中與別個(gè)不同。
今兒大年初二,卯時(shí)便要去大相國寺燒香,苗公公說道“官家,太后來了。”
楊太后趔趔趄趄,急匆匆地進(jìn)來了,身后緊跟著胸前懸掛著白布纏繞著手臂的楊國舅。太后也顧不得體面了,高聲哭喊道“我兒,替小娘娘做主啊?!?p> 這可把趙楨嚇壞了,以前曾未見小娘娘這般,忙上前攙扶,“小娘娘這是怎么了?”
“你舅舅的手被人砍掉啦,你要給小娘娘做主啊”楊太后說完又哭了起來。
“什么?!”
楊國舅臉色青黃,左手托著右手臂,撲通一跪“皇上,你要為微臣做主啊?!?p> 趙楨扶起楊國舅“舅舅快快請起。”向苗公公說道“快宣太醫(yī),為國舅診治?!?p> “謝皇上!請皇上為微臣做主?!?p> “誰的手段這般兇狠殘忍?!”
“皇上,是文及,晏小七,谷穗他們,是他們砍了我的手!我要把他們的手都砍了!給我的手陪葬!”
趙楨一聽谷穗,心頭一緊,又看他這般兇狠,很是不喜,礙于楊娘娘的面,說道“文及是文彥博的兒子,晏小七可是晏丞相的兒子?”
“皇上,還有谷穗,那個(gè)賣茶,開青樓的,我要剁了他們的手!以后我就沒有手了!”
“他們?yōu)楹慰衬愕氖郑俊?p> “皇上,我昨兒夜間回家,一人擋住我的去路,上來便把我的右手砍掉啦,哎呦呦,當(dāng)時(shí)血都流完了,疼死了過去。哎呦呦!我以后就沒有手了!四肢不全,可怎么不見地下的父母呦……”
楊太后在一邊抽泣“你沒說你是國舅爺么?”
“說了,就是說了,他們才打的,還說我是混蛋王八的國舅爺。”
趙楨聽他說渾話,便問道“一人?”
“嗯,一人?!?p> “那人是誰?”
“天黑,看不清,那人還蒙著臉?!?p> “你如何斷定是他們?nèi)似渲幸蝗???p> “我……微臣知道就是他們,他們白日里與微臣有爭執(zhí),見我是國舅爺,不敢怎么樣,晚上就來尋仇!”
“他們找你尋仇?你可是打傷他們了?”
“老天見的,我可沒打他們,他們好好的,他們是見不得我是國舅爺,才砍我的手,我的手??!”
“他們都好好的?”
“好好的,皇上,您可要給微臣做主??!”
趙楨松了一口氣,這個(gè)楊景宗什么壞處他都有一點(diǎn)兒,可是一點(diǎn)兒沒有自己的特色。什么壞事他都干,壞事卻做的一點(diǎn)兒都不嚴(yán)謹(jǐn)。喝了酒就鬧事,招貓斗狗,著實(shí)讓人生不出一點(diǎn)兒好感來。
“文彥博是副樞密使之職,晏丞相在朝已近四十年,朕總不能無憑無據(jù)地抓了他們的兒子?!?p> “那我的手怎么辦?怎不能這樣給白白砍了?那谷穗……”楊景宗看著趙楨的眼睛半閉微合,嘴角下沉,打住了話語。
“宣包拯覲見。”趙楨向哭紅了眼睛的楊太后說“朕宣包拯來辦此案,小娘娘盡管放寬心?!?p> 李公公說道“陛下,時(shí)辰到了,要啟程去大相國寺了。”
“小娘娘先回去歇著吧,莫要損了身子,朕還要帶著使臣去大相國寺燒香?!?p> 楊太后便抹著淚,領(lǐng)著兄弟回去了。
趙楨去了大相國寺燒香,心卻系在谷穗身上,雖知她好好的,也還是不放心。根據(jù)殿前司傳來的消息,爭執(zhí)時(shí)還有第四人元重,楊景宗只告了他們?nèi)耍瑴喨徊惶嵩?。眼下元重住在谷穗府里,這讓趙楨心急如焚。他終耐到大相國寺燒香后,急匆匆地奔著九穗禾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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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穗本是盛夏出生,或是因生在夕陽西沉的時(shí)刻,每每暮色將近,就莫名的悲傷到不能自已。若平日里,丫頭們在一邊,問些什么倒是好些,今日睡多了,夢到自己一個(gè)人在蒼茫無邊,混混沌沌的空間里踽踽獨(dú)行。一會(huì)兒又夢見耶律重元一下子把國舅爺?shù)氖纸o砍了,血滴飛濺,所到之處一片血紅血紅的火海燒起來。谷穗頓時(shí)嚇醒了來,心里一陣悲涼,似是一切都將灰飛煙滅了去,淚悄無聲息的順著臉頰滑落下來,濕了枕頭。
待心情平復(fù)了些,下了床,出了屋。瞧見暮色降臨,只留下一些紅瓦漸暗的屋頂在向著晚空,甚覺蒼涼悲寂,一路去了外層院落,風(fēng)一吹,結(jié)香花落了一地,更添愁緒。
耶律重元尋了過來,瞧見她一人呆呆地站著,風(fēng)吹了來,月白錦袍裹著細(xì)細(xì)的身子,也沒穿外衣,正欲解下自己的披風(fēng),卻是飛丫頭來了,把小銅暖手爐塞到她手里,給她披了披風(fēng),系了帶子,一面理了不平處,一面念叨“這冰天雪地的,怎么不穿了外衣就出來了,若是生了病,怎么得了,那些個(gè)小丫頭也偷懶?!?p> “無礙,我是睡的熱了才出來涼一下?!?p> 飛丫頭嘆了口氣,耶律重元在一邊笑了“你是熱到眼眶紅了么?”
谷穗才知曉他早來了,“你在后面站著不說話,是要做什么?”
“我是怕突然說話,嚇著你?!?p> 谷穗瞧了瞧他,眼睛里含著悠遠(yuǎn)的迷茫“我問你,楊景宗的手是你做的么?”
耶律重元認(rèn)真地瞧著谷穗“我說不是我做的,你相信我么?”
谷穗迷茫地看著他,試圖從他雙眼里找出答案。
“我說是我砍了他的臟爪子,你會(huì)告發(fā)我么?”
谷穗胸口起伏,不知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耶律重元伸出雙手摩挲著她的臉頰“跟我回去吧?!?p> 谷穗有些莫名地心動(dòng),甩了他的手“我做什么同你回去?!惫人朕D(zhuǎn)身,花兒拂面,軟軟的藤上掛滿明黃色的花朵,十分的活潑亮眼,便伸手去折臉龐的那支結(jié)香花,枝條柔軟,折了幾次都沒折斷,耶律重元待她折下來,遞給她“結(jié)香花寓意為何?”
谷穗脫口而出“愛情”又瞧見耶律重元一臉壞笑地瞧著她,頓時(shí)氣惱,伸出手去打他“你賺我!”
伸出的手卻被耶律重元攥住了,她又伸出另外一只,也被抓住了。她又用腳踢,耶律重元伸直了手臂,手掌抵住了她的額頭,谷穗手腳巴拉著,卻沾不到耶律重元半分。
李齊覺得甚是有趣,笑出聲來,轉(zhuǎn)臉瞧見主子一臉的怒色,頓時(shí)摒了笑臉,他們主仆已立在這兒不知多久了。再瞧去,谷穗拿著那支結(jié)香花打元重。李齊轉(zhuǎn)頭見主子已走了,忙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