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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路遠(yuǎn)

34. 悲從中來

月微路遠(yuǎn) 傻氣兒大人 3191 2020-08-08 10:05:37

  大年初二,小七酉時便回了家,小廝慌張地迎上來“小公子,老爺書房等你呢?!?p>  小七一聽老爺回來了,頓時不好了“老爺可有說何事?”

  “不曾,只是老爺生好大氣?!?p>  小廝見他茫茫然早沒了主意“公子你放寬心,小的這去請老太太來?!?p>  晏小七不知有沒有聽到,像是踩在云霧里,一路擰巴著去了,哆哆嗦嗦立在書房正中間。

  老晏先生本就生氣,見他形容委頓,更是火上澆紅油,開口怒道“孽畜!原本以為你只頑劣,不喜讀書也就罷了,現(xiàn)如今無法無天,做了害人的勾當(dāng)來。”

  晏小七嚇的說不出話來。

  “看來你是認(rèn)了?請祖宗家法來!”

  晏小七渾身顫抖,低頭耷拉腦袋,一聲不響,也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錯。

  “鞭子!鞭子!”老晏更是氣得渾身發(fā)抖,恨不得一巴掌摑了去,又覺得輕了。

  小廝本來磨磨蹭蹭地不肯拿來,看老爺這般生氣,也只得遞了上來,眼角時不時飄向門外。

  “畜生!還不趴下!等著我扶你上去么?!”

  小七哆哆嗦嗦地趴到凳子上去了。

  老晏先生揚(yáng)起鞭子,朝著小七死命地抽上一鞭子。

  “??!……”小七慘叫了一聲,屋外的丫頭小廝都哆嗦了一下。

  眼瞅著又是一鞭子下去。

  小七又慘叫了一聲,丫頭們?nèi)滩蛔⌒÷暱奁?p>  正要再下一鞭子,一個聲音穿傳來了。

  “誰!誰!我看誰要打我的孫子?!”老太太顫顫巍巍的進(jìn)來了。

  老晏先生上去攙扶“娘,你怎么來了呢?”

  老太太甩開她,坐在椅子上,地用拐杖狠狠地?fù)v了下地板,冷哼了聲“你眼里還有我這個娘!若我再來晚了,我孫子就沒了。”

  “娘,兒子是管教他,再不管就殺人了。”

  “殺人了?我看是你要?dú)⑷耍「仪槟阍绾嫌嫐⒘诵∑?,也便是殺了我!免得我們娘倆礙了你的眼?!?p>  “哎!娘!您不知道,這孽畜犯了什么事?。俊?p>  “犯了什么!我倒想聽聽!”

  “他,他斷了人家的手?!?p>  老夫人嚇了一跳“胡說!我孫子怎么會這般兇惡?!”

  “不,不,奶奶,我沒斷他的手?!?p>  “娘,您看,他都知道。”

  “閉嘴”老太太板起臉,向小七問道“小七,你告訴奶奶,怎么回事?”

  小七趴在凳子上“奶奶,昨兒我們?nèi)ゴ蝰R球,一個醉漢擋了路,他撒潑,還口出污言穢語,就教訓(xùn)了他一下,沒斷手?!?p>  晏殊一聽,果然對的上,罵道“孽畜!若不是包大人問到我,還蒙在鼓里,瞧你做的好事?!?p>  小七見救星來了,心里著了地“我們真的沒有斷他的手,他那般腌臜污濁的人,也不知是得罪了誰。”

  晏殊嘲諷道“腌臜?你倒論起‘禮’來了!”

  老太太“當(dāng)真沒做?”

  “奶奶,沒有,那時元兄的護(hù)衛(wèi)把他踩在腳下,說要剁了他的手,谷兄?jǐn)r著不讓,就沒剁……”

  老晏知他說的真話,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氣,罵道“孽障,沒剁成,還虧了不成?”

  晏小七不敢接話。

  “谷公子也在?”

  晏小七自小就落下個癡病,最是喜歡女孩兒,總是說男子是濁物。在他心里,谷穗是個女兒般人物。這等腌臜潑才竟敢對谷兄不敬,總覺得嫌惡的很。饒是平日里看谷兄這等風(fēng)流人物,總是擔(dān)心自己是個濁物,恐沾染了世俗氣給他。

  老晏見他呆呆地半晌也不說話“這會子啞了?”

  晏小七一個激靈“在,在,谷兄在”他從凳子上滾了下來,一骨碌爬了起來,又趴了上去。

  “站起來,還趴著做什么”,老晏先生心下再無疑慮,就是國舅爺,也不足憂慮了。此時話不好聽,神色和藹了不少。

  晏小七忙一拐一瘸地站在奶奶身側(cè),不敢吭聲了。

  幸好老晏要趕大相國寺的使臣夜宴,便匆忙地離去了。

  .

  大年初四那日,晌午后,谷穗困倦的厲害,窩在‘聽風(fēng)閣’放空,耶律重元一旁看書。

  晏小七沖了進(jìn)來,上氣不接下氣“在呢?”晏小七挨了兩鞭子,傷還沒利索,便跑出來了,所幸冬日里穿得多,也沒傷到筋骨。

  谷穗抬了抬眼皮,繼續(xù)瞌睡起來。

  晏小七吃了口茶,“那個人的手給人弄斷了!”

  谷穗醒了困,“前兩日包大人來過了?!?p>  “誰做了好事,想到那腌臜潑才罪有應(yīng)得!”

  谷穗嘴角牽動,沒有搭話,耶律重元只管翻書。

  文及后腳跟著進(jìn)來了,徑直坐下,“楊骨槌的手被砍了,害的我被爹關(guān)了兩日!這個害人老王八!”

  谷穗問道“楊骨槌?”

  小七道“人家給他的外號,他整日里拿棍子打下人,槌的下人身上青一塊黑一塊的,五顏六色,沒有一塊好地方?!?p>  谷穗笑道“哈哈哈!這以后可再也槌不了了!”

  文及吃了口茶,“楊骨槌在大街上一陣亂喊:我的手,我的手沒了,我可怎么見我的祖宗呦!以后怎么管教我的下人呦!我沒手了!哎呦!我要讓你們?yōu)槲业氖峙阍?!?p>  “汴京城的孩子們都跟在他背后,喊著哎呦!我沒有手了!”

  “可真夠看的!”

  幾人正在玩笑,趙左進(jìn)來了。

  谷穗跳下榻,歡喜地迎了上去“兄長,你怎么來了?”

  原來趙左生氣回去后,心中又不能真的舍下。大年初三那日去南御苑射箭,也算他忍了一日,到了年初四得了些許閑暇,再也耐不了,還是來了。眼下見谷穗見他很是歡喜,心中一陣寬慰。

  耶律重元輕哼了一聲,只管歪著看書去了。

  谷穗走過去,伸手從背后戳他一下,他方才懶懶地站了起來“我說,你都把太后得罪了到家了,還這么高興!也好,都不用花力氣再得罪一次了?!?p>  谷穗瞪了他一眼。耶律重元說道“你瞪我做什么?人是你自己得罪的。”

  彼此見過,落了座。

  小七,文及兩人初見趙左,生生地盯了許久,只見他風(fēng)度翩翩,儒雅沁香,似畫里走出來似的,頓生好感。

  趙左對文及,小七早有耳聞,今日一見,果然是龍駒鳳雛之姿,尤其小七言語常笑,天然一段風(fēng)流。

  趙左笑道“元公子此來何事?”

  耶律重元忽地來了興致“此次出來做些生意,最重要的是帶穗兒回家?!?p>  “回家?”趙左重復(fù)道。

  谷穗說道“我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跟你回去?”

  “你又鬧小孩子脾氣了,母親很是掛念你,要我?guī)慊厝?,母親還要我問你,那只臭猴子死了沒有?”

  谷穗頗為得意道“哼,還想騙我?太……太荒唐了,她才不會這么說,她只會問那個臭和尚死了沒有?我那可憐的猴兒!”又見耶律重元頗為滿意地看著自己,才曉得自己上了當(dāng),氣呼呼地說道“你……”

  耶律重元幸災(zāi)樂禍道“我什么?”

  文及問道“原來你們是一家人,我說呢?!?p>  谷穗說道“你說什么!一個他,一個我,你們看看哪里像?”

  文及眨著眼睛道“我說,你們倆還真挺像,都會騙人?!?p>  谷穗兇神惡煞地問道“誰騙你了?”

  耶律重元看著谷穗笑。

  趙左看著元重和谷穗,心下沒來由的一陣酸楚。

  文及往后挪了挪,委屈地說道“你說要我?guī)эw天打獵,過去好幾日了,也沒去打獵。”

  谷穗拖著長音說道“好……你定個日子吧,免得又說我騙人?!?p>  “我來定日子?”

  “不樂意?”

  “樂意,樂意,那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p>  大家看了看窗外,天色陰沉,已近黃昏,又看了看文及。

  文及看著大家,也看向窗外,便緊張地盯著谷穗說道“天晚了,那明天吧?……要不……后天也行?”

  “明天吧?!?p>  “這可是你說的?”

  谷穗笑道“我說的。”

  文及抖了抖肩,整了整衣冠,高興地說道“那我們就明天”又伸長腦袋問“可以帶個人去么?”

  谷穗眨了眨眼睛問道“你想帶誰?”

  文及緊張地瞧著谷穗“張唯仁行嗎?”

  “那是個好人?!?p>  文及跳將起來“他是個好人?!”

  谷穗唬了一跳“你跳起來做什么?我說他是個好人,是說他是個有身家的人,是‘桃花庵’的好客人?!?p>  文及坐了下來了。

  晏小七問道“你不是頂討厭他么?”

  文及瞬間羞澀地說道“我是很討厭他,那個……我……我不是要翻身么,那個,哎……他不是有頭黑鷹么……比我的好……他就總在我跟前現(xiàn)……”

  谷穗笑道“哦……原來想報仇,可以啊?!?p>  文及驚喜道“可以?!”

  “可以,太可以了?!?p>  “太好了,太好了,明兒看他怎么耀武揚(yáng)威,五味!五味!快點(diǎn),快點(diǎn)!”

  文及的書童五味上來了“公子,何事?”

  “你快去張唯仁那兒,告訴他明兒,明兒去郊外東林子打獵?!?p>  “是”五味正要下去。

  “等等,記得告訴他,要他帶上他頭破鳥!”

  “公子,那是頭鷹。”

  “你以為我不知道,趕緊去!”

  “是”五味一溜煙地跑了。

  文及飲了口茶,嘆息道“唉!我明日大仇便要得報了!”

  幾人瞧著文及,文及不好意思地低頭吃茶去了。

  趙左看起來泰然自若,氣定神閑,實(shí)則一顆心都放在谷穗身上,那句‘帶穗兒回家’在他耳邊不停歇地回響,眼前看著她同元重這般親近,可謂愁腸百結(jié)。

  元重劍目云天,難掩風(fēng)流,對自己書生文弱頓生灰心,不禁悲從中來,這當(dāng)時又勾起幽云十六州的事來。

  心下一番思量,若她是契丹皇家,為何又廝混于江湖?若是公主,我宋萬萬沒有和遼結(jié)親的道理,若不是公主?便是王妃,這又如何是好?那她的‘九穗禾’玉佩又為哪般?趙左一陣憂心,西夏元昊已成禍患,當(dāng)下情事國事一起席卷而來,他不勝自持,思緒萬分,在心里化作嘆息,起身朝外走去。

  趙左立在那株臘梅樹下,黃色的臘梅花開的正好。

  “兄長”谷穗跟著出來,走到趙左身旁,仰著臉問道“你明日同我們一起去打獵么?”

  看著她眼睛流光溢彩,趙左笑了笑,沒有說話。

  “你不喜歡打獵么?”

  趙左瞧著她,輕聲問道“穗兒喜歡么?”

  “喜歡,每每騎在馬背上奔跑,就像風(fēng)一樣寬廣自由,高興吹著誰便吹著誰。”

  趙左心中一顫,胸中發(fā)熱,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撫摸她柔軟的發(fā)絲。

  “你還想吹著誰?看看你都橫行到什么地方了?”耶律重元走了過來。

  趙左收回伸出的右手。

  谷穗使勁地掄足了白眼,翻了耶律重元一眼“這句話還是留給你自己吧。”

  “你說,大冬日里,你把國舅爺扔到汴河里,皇后娘娘要是問起,你打算如何辯解?”

  谷穗皺著眉頭,想他是怎么知道的。

  “哦?你說你根本不知道?還是說國舅爺自己要跳進(jìn)去沐?。克X得汴河寬敞?!?p>  谷穗笑道“我是不知道你在說什么,皇后娘娘這樣神仙人物,我這凡人連看看都褻瀆呢,怎么是我想見便能見得?!?p>  “最好這樣。”

  “元公子,在京城沒有別的住處么?”趙左不喜,脫口而出。

  耶律重元愣了下,迅即笑道“有啊,可是某人硬要留我住在這兒?”他沖著谷穗說道“是不是?”

  谷穗氣血上沖,閉上眼睛,深呼吸兩口,擠出笑臉來“是?!?p>  “主子”李齊附耳低語。

  “穗兒,兄長有事先行離開,過幾日過來看你?!?p>  趙左看了眼耶律重元,離開了。

  “他憑什么來看你?”

  “關(guān)你什么事?!?p>  “你說關(guān)我什么事?”耶律重元上去撓她癢,兩人嬉鬧著進(jìn)去了。

  .

  次日清晨,一行人到東郊外三十里處的林子里行獵,也是第一次帶谷太極出來,它雖個頭小,追逐時卻迅捷勇猛,獵犬的吠聲在山谷中,叢林里回蕩,與天空中飛天的長鳴應(yīng)和,使得林子里的飛鳥走獸聞風(fēng)喪膽。

  耶律重元正同谷穗正一處,趴在雪里目不轉(zhuǎn)睛的瞧著前面。一頭狼落了單,被逼到三米左右的崖上,身后幾只獵狗圍著,天空中兩只鷹盤旋長鳴。

  這頭狼正欲往崖下跳,一黑影直沖下來。谷穗正懸著心,卻見它呼哧一翅膀,把狼推了下去,又迅速朝著獵物沖下,一時間太快,剛好被落下的狼砸中,呼嗵一聲,一起落在山崖下的樹林子里去了,一會子也不見起來,原是折了翅膀,飛不起來了。

  趕上來的張唯仁大驚,正要沖出去,被耶律重元拉了回來。

  “我去看看它。”

  “趴下,狼來了”耶律重元把他按下“這是只野生鷹?!?p>  張唯仁仔細(xì)瞧著,的確不是自己的那只,這只鷹通體烏黑,很是漂亮。

  正瞧著,一頭土狼來了,已距離那只折了翅膀的鷹十來米了,那頭鷹扇動起那折了一邊的翅膀。土狼停下,蹲著瞧著鷹,鷹也瞧著土狼。

  一切都靜悄悄的,只是遠(yuǎn)處的風(fēng)卷著雪堆,在山崖邊止住了。谷穗正要拉弓,射了那頭土狼,耶律重元按住了她,說道“你救不了,沒有經(jīng)過馴化的野生鷹,人接近不了?!?p>  “那喚獵狗來。”

  “你且等等,土狼會走的?!?p>  谷穗疑惑地看了看他,又重新趴下,不久一陣獵犬吠聲傳來,土狼轉(zhuǎn)過身子,又回頭望了一眼,飛快地跑開了。

  三人爬起來,走上前去,那鷹復(fù)扇動翅膀,喉嚨嘶啞地叫著,似乎要恐嚇?biāo)麄冸x開。耶律重元拉開弓箭,射中它要害處,它迅即倒下去了。

  谷穗要挖了雪洞去埋了它,耶律重元點(diǎn)了火,燒了,說道“鷹生來在高空翱翔,死也要有尊嚴(yán)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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