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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微路遠

47. 地獄之門

月微路遠 傻氣兒大人 5331 2020-09-17 14:39:58

  在‘桃花庵’呆了兩日,次日晚飯后,谷穗歪坐在扶手椅里,正想著去拜訪下狄老夫人才是。

  媽媽進來說道“我有個事情要爺幫著拿主意?!?p>  “你盡管說”,谷穗抿了口茶水。

  “托您的福,我賺了好些銀兩,我沒有老子娘,哥嫂也不來往,也沒有一男半女的,想著把這些個錢給了孩子們,請爺給拿個主意?!?p>  谷穗沒來由的眼眶一熱,鼻子也酸了,有道是自古俠女多出風塵,沉思了半晌,道“不如買了田地,一來老了也有依托,二來就是生意有什么變動,孩子們也不至于挨餓?!?p>  媽媽笑道“正是這個理,多是爺在,我才拿定主意。”

  谷穗笑道“可與管家商量?!?p>  “媽媽我就信爺,別人不敢信得?!?p>  谷穗笑了。

  媽媽說道“十二歲那年,我三兩銀子被兄嫂賣到富家老爺去,老爺見我會些吹拉彈唱,學東西快,又找人做專門訓練,平日里我作些活計,不到三年的光景又轉(zhuǎn)手,送給縣老爺了。平日里縣老爺待我如一般丫頭無二,背著人壞事作盡,一日被太太撞見了,罵我是個不要臉的狐貍,廝打了一頓,便把我賣到這兒來了?!?p>  谷穗瞧著她說的這般輕松,竟是眼角落了淚,只得轉(zhuǎn)過臉,裝作理頭發(fā),擦了去。

  媽媽緩緩說道“總是我命好些,還能活命,同我一起的三娘竟被活活的打死埋到野地里去了。她老娘來要人,說是暴病,給了五兩銀子打發(fā)了,她老子娘見了錢,也就走了。”

  兩人正說著,巴童慌慌張張地來報,說是“公子,狄詠不見了?!?p>  谷穗唬了一跳“不見了?”

  “老先生以為他又逃學了,便來家里尋人,兩頭都不見人了。”

  “去狄家找了嗎?”

  “找了,說是沒回去,四九也不見了。”

  “四九?”

  “四九不是和你一塊么?”

  “我沒和他一塊?!?p>  谷穗皺著眉頭,說道“什么時候不見的?”

  “早上去學堂的時候就不見了?!?p>  “報官!”

  巴童正要往外跑,撞倒了進來的小廝,那小廝爬了起來,也顧不得疼,遞了張紙條過來,“公子,門外的人說是給你的?!?p>  谷穗打開紙條:想要那兩個孩子,就拿你自己來換。

  谷穗皺了皺眉頭,媽媽接過紙條,“天殺的!”

  巴童接過紙條看了眼,攢在手心里,緊握著拳頭。

  谷穗說道“不要報官了,他沒說要我去哪里,一定會再來的?!?p>  媽媽說道“爺,這可怎么辦?”

  谷穗說道“你現(xiàn)在悄悄地護院里挑出幾個好手來,換上叫花子的衣裳,他們來了,跟上去。”

  媽媽說道“是,我這就去。”

  “等下,你再找?guī)讉€人,不用換衣裳,不遠不近地跟著他。注意,所有的人,只準跟著,不準暴露自己,或私自做任何其他行動?!?p>  “那不是被人識破了?”

  “就是要他們識破,吸引他的注意力?!?p>  “是?!?p>  巴童說道“公子,我呢?”

  “你去找些真的叫花子,要他們也跟著,另外留幾個叫花子作他用?!?p>  “真的叫花子?”

  “裝的,總歸是裝的?!?p>  巴童用力地點了點頭,一躍而出。

  不過一個時辰,天色已全黑,果然紙條送了上來,“七日后,延州城門外,拿你來換兩個孩子。”

  大家依計行事,到了亥時,著叫花子衣裳的護院來報,“公子,他們住在西城楊柳巷,李大娘羊肉鋪子后面的大雜院院里,那里人雜居,做的多是小買賣,流動量也大,還有好些西夏人。”

  “西夏人?”

  “是,早年歸順我們的黨項人,平時靠打鐵,販賣馬匹維持生計?!?p>  “販賣馬匹?”

  “中原缺良種馬,從他們那里可以弄到西夏的馬?!?p>  “哦?”谷穗沉吟了一下,皺著眉頭,他們?yōu)槭裁匆ノ遥繛槭裁磫螁我胰パ又莩情T外?是想麻痹我,趁機下手?還是明著是馬匹販子,實際是西夏的間諜?可是西夏人抓我做什么?谷穗百思不得其解。

  “公子?”

  “哦,你們盯著吧,不要打草驚蛇?!?p>  “是”護院下去了。

  谷穗轉(zhuǎn)向巴童問道“那些叫花子呢?”

  “給了酒肉,在西城的寺廟里等著呢?!?p>  “寺廟?”

  “那寺廟平日沒人上香,漏雨了,破爛不堪的,連和尚都沒有了?!?p>  “好地方,你送些銀子去,要他們買硝、硫磺,告訴要他們分三天,不能在同一個店買,買后繞路送到破廟里?!?p>  巴童點了點頭,出去了。

  …………………………………………………………………………………

  第七日,便裝易容的主仆沒日沒夜地趕到了延州城,徑直去了宋軍大營,說道“我找狄青?!?p>  狄青此時已擢升彰化軍節(jié)度使,從岌岌無名的行武出身至節(jié)度使,是重文的宋朝絕無僅有的特例,此時狄青已是軍人的明星。那士兵見谷穗大模大樣地提著節(jié)度使的名字,便問道“你是誰?。吭趺粗苯咏泄?jié)度使大人的名號?”

  “我叫谷穗?!?p>  “你這車里拉的什么?”

  “自然是糧食了,節(jié)度使大人的東西,你要看?”

  那人又瞧了瞧谷穗,說道“你等著?!?p>  不一會子,一個銀甲玉面,威風凜凜的將軍快步走了出來,來人正是狄青,已有大半年不見,谷穗歡喜地迎了上去。

  狄青后退了一步,他見了眼前的人臉色烏黑,長長的胡子,怎么也認不出來。

  谷穗扯掉了胡子,用袖筒擦干凈臉,說道“我,是我。”

  狄青臉色漲紅,話也說不利索了“你……你怎么來了?”

  “當然有事了,節(jié)度使大人?!?p>  “你也笑我,我哪里是什么大人,只知道打仗的粗人罷了。”

  “我要借你城門一用?!?p>  “你是為詠兒的事來的?”

  “嗯….”

  “母親來信了,我方才接到,詠兒的事,我來做。“

  “你?等你忙完正事,詠兒都娶了黨項媳婦了。“

  狄青滿臉通紅“這些是什么?“

  “這不是你的東西么?”谷穗附在他耳邊說道,“這些從現(xiàn)在起只能是你的了,大車里的糧食下面的機關(guān)倉里藏著我偷偷造的火炮?!?p>  狄青唬了一跳,私造火槍,火炮可是砍頭的罪。他看了看她,命人拉進去軍營,小心看護。

  一士兵上前“將軍,范大人有請?!?p>  兩人一塊去了。

  一溫和儒雅,美髯飄飄的深藍道袍的男子迎了上來,問道“這位是?“

  狄青說道“先生,她是來送糧食的?!?p>  谷穗雙眼放光,上前施禮“范大人好,在下谷穗,久仰先生大名!”

  范仲淹笑道“公子有禮了,老朽早就聽說公子的風雅事跡,在虎狼之國的契丹,還做詩掃了太子妃的威嚴?!?p>  “???”谷穗訝異道。

  “難道不是公子么?”

  “哼哼哼,在下算不了什么,先生的‘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才是胸懷天下。”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好句!好句!正說中了老朽的心。”

  “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狄青重復了一遍,問道“我怎么沒聽過先生說過這句話?”

  范仲淹笑道“老朽是沒有說過?!?p>  谷穗笑道“先生以前沒說過,以后也會說的。”

  狄青滿臉驚奇“你怎知先生以后會說?”

  谷穗說道“不重要,我今兒可是約架來的?!?p>  范仲淹擼著胡子,笑道“約架?”

  “不知道哪個下作的賊,趁我不在,搶走了我的孩子?!?p>  “你的孩子?”

  “嗯,在你們眼皮下帶出去的。”

  范仲淹頓時慚愧“老朽慚愧的很!慚愧的很!”

  狄青說道“大人嚴重了,是犬子自己不當心才是?!?p>  “犬子?”

  “抓走的一個孩子正是犬子?!?p>  范仲淹再看谷穗,粉面玉頸,身材窈窕,哪兒一點兒像男子,此時一士兵進帳“稟告大人,前方探馬來報:元昊十萬大軍奔著渭州去了?!?p>  狄青說道“水坼堠的探馬來報,說是五萬騎兵奔著延州來了?!?p>  焦用高聲說道“怎么回事!探馬的信息分歧嚴重,該相信誰?!”

  一士兵進帳“稟告大人,已有三萬騎兵直奔這兒來了?!?p>  狄青說道“他們雖報的數(shù)目各自不同,不過確實證實黨項軍兵分兩路,一路朝這兒,一路朝著渭州去了?!?p>  一士兵進帳“稟告大人,朝著渭州去的騎兵也朝這兒奔來了”

  范仲淹問道“你對這個變動有什么意見?”

  狄青說道“照防守來看,這里調(diào)兵去了渭州,力量自然薄弱,元昊使詭計,故意想轉(zhuǎn)移目標,渭州對我們的重要性遠在這里以上,且已戒備森嚴,元昊并不會那么笨,他應該是想趁著我們救人的當時攻城。”

  范仲淹說道“將軍分析的是,元昊有意安排在此處換人,定是設(shè)法逼迫我們會打開城門,那我們就等著他來了,只是元昊怎會輕易放了孩子?!?p>  谷穗皺著眉頭,難不成是元昊綁架了狄詠和四九。谷穗氣的咬牙切齒,真后悔那日沒下手宰了他。正想要問狄青怎么知道的?

  一人來報,“稟告大人,車馬已備好,可以啟程了?!?p>  “不急,我們有客人要來?!?p>  那人退出大帳。

  谷穗好奇地問道“大人,你這是要去哪兒?”

  “老朽本來要去綏州了?!?p>  “綏州?”

  “好水川之敗,老朽救援遲了?!?p>  “?。看笕四闾蓸屃??”

  “躺槍?”

  “無須之禍。”

  “哈哈哈!”

  一人進帳,“稟告大人,那兩股騎兵又合為一股直奔著這里來了?!?p>  谷穗跟著狄青和范仲淹來到城樓上。

  不多時,元昊帶領(lǐng)著十萬騎兵,卷起塵土,彌漫了天空,威風凜凜地來到了城下,背著讓宋人聞之色變的牦牛角制成的神臂弓。其射程可達三百步,一箭可穿透數(shù)人。

  西夏軍中,一馬弛出,正是張元,他朝著城門叫囂,“小范老子,我敬你是漢子,給你個面子,今日我陛下只要一人,若是你乖乖交出,我便撤軍。”

  范仲淹捋著胡須說道“好大口氣?!?p>  “我的口氣還是比不上韓琦這塊奇才!一紙片落四宰相!”

  “哈哈哈哈!”西夏士兵一片哄笑。

  “聽說大人要去綏州了,我特意來送行?!?p>  范仲淹說道“那兩個孩子呢?”

  “孩子?什么孩子,你難不成真的以為,我們是來給你送孩子的?”

  “哈哈哈!”西夏人又是一片哄笑。

  谷穗拿著紙卷的喇叭上前,“叫元昊滾出來,我只跟他說話?!?p>  一衣著黑鐵甲者從萬馬中縱馬弛出“你還記得我?”

  谷穗說道“把孩子交出來。”

  “我們端的是有緣人?!?p>  “孩子呢?”

  元昊示意,一馬車弛出,上面坐著兩個小孩,谷穗用望遠鏡瞧了瞧,并不是四九和狄詠。

  范仲淹說道“要孩子們叫一聲聽聽?!?p>  “不用,假的”,谷穗把望遠鏡遞給范仲淹,范仲淹嚇了一跳,哪里來的這么個千里眼。

  元昊說道“你跟我走,我就放了這兩個孩子?!?p>  “元昊,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把孩子放了,我放了你;二是你們?nèi)暨@兒?!?p>  “哈哈哈哈哈!”元昊大笑“你聽聽這個乳臭未干的小子說什么,她要留我們在這兒,就是趙楨來了都沒有那能耐,哈哈哈哈!”

  黨項軍隊一片哄笑之聲。

  “聽著,我也給你兩條路,一是你乖乖跟我走,二是我攻進城把你搶走?!?p>  “元昊,你放還是不放?”

  “你一聲聲元昊叫的這么好聽,我真是后悔改了名字?!?p>  “好聽是么?我給你來個更好聽,又好看的”,谷穗示意,狄青轉(zhuǎn)動炮閂,一個炮彈打在黨項軍隊的右側(cè),‘嘭!’地一聲爆炸,黑煙裹著火苗把掀起的地皮拋到高空去了,四圍瞬間燃燒起來,黨項人目瞪口呆,半晌后驚惶失措,四處逃竄起來。

  這一炮可是把兩軍士兵都轟傻了,他們哪里見過爆炸的炮彈。此時士兵用的火藥因雜質(zhì)多,配比不合適,只能燃燒,無法爆炸,殺傷力同投火把的效用一樣。谷穗頗費了一番心思,才弄出三個炮彈來。

  元昊一聲大喝,黨項軍隊騷動終于靜下來,宋軍也回過神來。

  谷穗喊道“這個叫做‘地獄之門’,你們都看到了,一下子就讓你們尸骨無存,魂飛魄散,你們就是想留個鼻子給老母親做個念想都不可能了?!?p>  黨項士兵皆不由自主地去摸鼻子。

  谷穗接著喊道“下面的人聽著,你們每個人作為母親的兒子,妻子的丈夫,兒女的父親。你們要為了這個叛賊魂飛湮滅嗎?還背負叛賊的罵名!當然了,你們可以不在乎,因為你們再也不會為人,只能灰飛煙滅,你們的尸身炸成碎片,就像那塊掀起的土一樣?!?p>  黨項軍隊個個直冒冷汗,頭發(fā)從根豎起,面色蒼白,驚惶惴恐。

  “你們簡直是太不孝了,尸身見不到,死了魂魄不在,你們媽媽在奈何橋可是白白等你們幾千年也見不到呢?!?p>  此時黨項軍心已亂,元昊說道“你休要在那胡說八道!也不看看我身后的神臂弓!”

  “好??!看看是你的弓快?還是炮快?那些個倒霉鬼們,我還真狠不下心炸這么慘!我看你想做皇帝想瘋了吧?為了你自己個的陰謀,要那些母親的兒子和你一起倒霉,你簡直比豺狼還陰險!比狐貍還狡詐!”

  “你!”元昊氣得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自己竟第二次栽倒一個黃毛丫頭手里了。

  谷穗說道“下面的倒霉鬼們!你們可都是大宋的臣民,吃的可是大宋百姓種的糧食,穿的是大宋百姓織的衣裳,你們受賊人挑唆,陛下不怪你們,只要你們認錯,你們就不用灰飛煙滅,可以世代為人??梢曰丶铱茨愕睦夏赣H,守活寡的妻子,無人看管的兒子。”

  黨項人信奉來世,最怕死無全尸,才去割敵人的鼻子。此時驚懼還未褪去,悲痛又涌了上來,下面一陣哀鳴,哪有再戰(zhàn)之心。

  元昊又驚有懼,穩(wěn)了穩(wěn)心神,他料谷穗并不會要他性命,但是他知道敗局已定,就算是延州的大門敞開,士兵也不會進去。他大聲喊道“你不會開炮的!況且孩子還在我手里。”

  “你真是愛耍聰明啊,拿別的孩子來糊弄我?!?p>  “原來你早看出來了,他們就我身后的士兵里面?!?p>  “哼,你不用耍心思了,我已看過了,沒有”,她轉(zhuǎn)身說道“瞄準,開炮?!?p>  元昊被轉(zhuǎn)來的炮口弄得膽戰(zhàn)心驚,軍隊已再次騷亂起來,急忙喊道“你等等,我這就放出來。”

  黨項軍里走出兩個穿盔甲的士兵,谷穗拿過望遠鏡一瞧,正是四九和狄詠。

  “為表誠意,我先后退三十里后就放了這兩個孩子?!?p>  “元昊,你是兩天前出生的么?”

  “哈哈哈哈!”宋軍一片哄笑。

  “你想怎樣?”

  “你留下兩人在城門外看著兩個孩子,我留一炷香時間給你,你就盡情地逃跑吧!”

  “哈哈哈哈!”宋人又是一片哄笑。

  元昊看來也只有此法了“倒也公道,便依你之計策。”

  “我要問你要一個人。”

  “我們條件里可沒有這個?”

  “你有資格談條件么?”

  元昊看了著身后的士兵皆心驚膽戰(zhàn),再擱下去恐要兵變“誰?”

  “四九的母親。”

  “真是巧的很,契丹的兵馬大元帥也在找此婦人呢?!?p>  “三天之后,一匹快馬把她送到這兒來。”

  元昊看了看她,對這個臭丫頭咬牙切齒,又無計可施,隨令大軍撤去。

  “你等著,我一定再來的?!?p>  “你拉著十萬軍隊旅游,你們在家的干活的老母親可不太歡喜呦!”

  “哈哈哈哈!”宋人又是一片哄笑。

  “還不跑么?你可只有一炷香的時間?!?p>  “那兩個孩子是你的?”

  狄青皺著眉頭,盯著元昊。

  “倒計時了!”

  “嗚!嗚!唔!”宋軍立在城墻上嘲笑元昊。

  元昊看著她一眼,調(diào)轉(zhuǎn)馬頭,飛奔而去,揚起的塵土迷漫了遠處天際。

  一炷香后,狄青命人開了城門,把兩個孩子帶了進來,幾人便暫留延州城內(nèi),等候巴童的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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