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引魂露
屋內(nèi)只有一盞昏黃的油燈，如黃豆粒大小的火焰，更顯得空間逼仄。
墻邊是一張狹窄的木床，孫紹與綺世在桌子兩端對坐。
昏暗的光線中，兩人都看不清對方的模樣，只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氣息。
“阿世?！睂O紹低聲道。
“嗯？”綺世的聲音呢喃，倒有些含糊不清。
“頭又痛了嗎？讓我看看！”
綺世噗嗤一聲笑了，卻把右手伸出來，放在桌子上。
昏暗的光線中，她的手指白皙而纖細(xì)，手腕只堪盈盈一握。
孫紹不明就里，猶豫著也將手伸過去，還沒等碰到綺世的指尖，就被綺世的手握住。
然后綺世將孫紹的手掌攤開，用指尖輕輕劃著：外面有人。
孫紹開始點點頭，后來意識到綺世大概看不到。就用手指碰了綺世的手指，表示他知道了。
綺世在孫紹掌心中繼續(xù)寫道：黃金為真，不過不會給潘臨。
孫紹輕輕翻過綺世的手掌，也寫道：今晚動手，對嗎？
沒錯，做好準(zhǔn)備。
誰去殺潘臨？
步。
孫紹略一遲疑，寫到：她怎么殺？
用計。
什么計？
美人計……
突然，綺世頓住手指，她頃刻間明白孫紹的疑問，步練師去殺潘臨，用的是美人計。
無論成與不成，步練師都要搭上自己的身子。
這是從前的“自己”不會顧及的問題，而如今的綺世就要捫心自問：值得嗎？
綺世的手指停下，縮回陰影之中。
片刻，她用手指節(jié)敲擊起桌面來，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聲響。
外面有人走來，和門外的看守敘話，緊接著一聲悶響。孫紹快速站起身，擋在綺世與門之間。
“阿世，快出來啦！真把這里當(dāng)洞房了？”這種不合時宜的調(diào)笑，也只有花蝶說的出。
綺世道：“刀呢？”
孫紹道：“花蝶姑娘剛才給我了?！?p> “我不是說你的，花蝶也給我一把?！?p> 花蝶笑起來，從身旁族人那里抽出一把彎刀，遞給了綺世。
“如果不會用，讓我來代勞就行。怎么，果然心疼小步了？”
“多嘴！”綺世瞪了花蝶一眼。
她打定主意，只要潘臨敢碰步練師一根手指，她絕對會將潘臨的命根子切下來！
此時，就在主寨最上等的房間里，大根的白蠟照著屋里如同白晝。潘臨敞著懷，正用猥瑣的眼神瞄著步練師。
今天他春風(fēng)得意，前腳與陸謙搭上線，后面又扣留了孫紹。無論那女子說的黃金萬兩是否為真，他都穩(wěn)賺不賠。
而且有幾個山越頭人已經(jīng)向自己示好，尤其是那個花飛，不僅送了錢財，還派女兒送來一名女子。
要說這女子可真是美艷，身段婀娜多姿，一雙眼睛風(fēng)情萬種，他已經(jīng)迫不及待要享用了。
步練師衣著薄透，在進屋之前就由花蝶代為搜身，表明沒有暗藏利器。
她唯一的機會，就在潘臨徹底放松警惕之后，用簪子刺入其脖頸。
而這個機會的代價將會非常慘重，然而為了綺世，她認(rèn)為值得。
呼，步練師吹滅了一支蠟燭，就像是飛蛾撲火，邁出了腳步。
“不值得！”有人喊道，這聲音清脆，倒像是綺世？
伴隨著刀鋒劃過肉身的切割聲，屋門被人斜劈成兩截！在揚起的飛塵之中，有兩個人闖了進來。
為首的武士手持長刀，刀尖還在滴血，正是孫紹。而在他身后，卻是綺世，綺世手中還攥著一把彎刀。
潘臨畢竟是經(jīng)年老賊，此時已經(jīng)佩刀在手，先行搶攻。
孫紹上前應(yīng)戰(zhàn)，潘臨卻使了一個虛招，他瞅準(zhǔn)了綺世，一刀削去！
誰知道綺世并沒有慌張，她完全信任孫紹，微一側(cè)身，正好容得下孫紹從她身后出招。
孫紹一力降十會，只一回合，便將潘臨的佩刀劈飛。
潘臨這才想起來孫紹可是江東小霸王的后代，嚇得酒醒了一半，再無斗志，轉(zhuǎn)身便向窗口竄去。
步練師早就等在那里，她先是飛起一腳踹在潘臨太陽穴，緊接著右手反手將簪子插入潘臨脖頸！
這一系列的動作行云流水，頃刻間便致潘臨于斃命。
孫紹見到步練師這一身本領(lǐng)，在佩服之余，想起父親孫策曾被刺客所傷，心中不免一緊。
“小步，你倒省了我的事。”
綺世將手中刀柄倒過來，遞給步練師。
步練師妖嬈一笑：“阿世，你回來了?！?p> 綺世搖搖頭，道：“小步，我今后不會再做這樣的謀劃了。你也不許再用美人計，不值得。”
“知道啦！”步練師笑道，她俯身檢查了潘臨的脈搏，“人都?xì)⒘耍酉聛碓趺崔k？”
“按照花首領(lǐng)提供的情報，不從者斬首，天亮前控制主寨?！?p> 綺世又對孫紹道：“還請公子去協(xié)助花蝶，這樣我們勝算更大?！?p> 孫紹道：“自然沒問題，阿世。你就不要露面了，注意安全?！?p> 步練師道：“公子盡管放心，我會守著她的?！?p> 此時主寨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孫紹與花蝶一行人消失在夜色之中。因為綺世和孫紹在外圍放火燒寨，山越軍的大小頭人都留在主寨過夜，這給了解決建安縣這股山寨軍的最好機會。
步練師跟著綺世來到高處，看著主寨各處的戰(zhàn)局，“天賜良機，對嗎？”
“沒錯。今夜過后，孫紹將會開始翻身。時隔七年之后，我們終于又進入了江東孫家?！?p> “孫紹他……值得你這么做嗎？”
“小步，建安五年，我曾經(jīng)問過師姐類似的問題?！?p> “她怎么說的？”
“她說，若愛一個人，就沒有值得不值得?！?p> 步練師強忍著笑意，她懶洋洋的靠在綺世身上，“那你呢，覺得孫紹這人怎么樣？”
在黑暗中，綺世的臉?biāo)⒌囊幌录t了，只是欺步練師瞧不見罷了。
“我又不是師姐，孫紹也不是孫羽。你知道的，喝了引魂露后，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不是那個綺世了。”
“不過你還是擁有綺世所有的記憶，而且……你恢復(fù)了關(guān)于黃龍寶庫的記憶?！?p> “之前的她，為什么讓你用那幾段話提醒我？”
“老實講，我不知道。阿世從小就很特別，所以當(dāng)她要服下引魂露時，我并沒有反對。直到現(xiàn)在，我也是依計行事?！?p>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廝殺聲，綺世遙望北方的夜空。她將會繼承關(guān)于“綺世”的一切，在這個亂世完成“綺世”的使命。
甚至，比她的愿望還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