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道主送客的意思都露出來了,其他人還能視若無睹嗎?
答案是不可以的。
吳氏與顧夢琪雙頰泛白,雙目無神,顯然是認命了,瑞安長公主揮了揮手,這對母女十分不客氣地被請出長公主府了。
只是,吳氏與顧夢琪踏出長公主府的門檻時,一位婦人面容憔悴地撲到吳氏的面前,抓住她的裙擺,哭訴道:“夫人,求求你,以后別讓奴婢做這種殺人的勾當,奴婢于心難安啊?!?p> 因侍衛(wèi)在府門口守著,范嬤嬤又刻意哭得大聲來引起眾人的注意,因此,一位身材高大的侍衛(wèi)大哥連忙進府通報此事了。
吳氏一臉厭煩,不耐煩道:“哪里來的狗奴才?竟敢在這里攔住本夫人的去路?!?p> 大魏等級森嚴,平民人士遇見個當官的,尚且要退避三舍,何況是官家夫人與下人奴才這些。
顧夢琪不知為何,心里猶然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預(yù)感,仔細端詳了范嬤嬤片刻,眉頭緊鎖,“娘,你是不是認識她啊?”
顧夢琪還不知道吳氏對范嬤嬤的那套說辭,還以為是哪家落魄的貴婦人,跑過來要求吳氏辦事的。
吳氏一聽,凝神注視著范嬤嬤,忽爾驚呼一聲:“范嬤嬤!你怎么……”在這里?
說實話,在看到顧文瀾活蹦亂跳地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時,吳氏就知道計劃失敗了。但是范嬤嬤這邊,吳氏還心存僥幸,以為范嬤嬤逃離生天了。
不料,范嬤嬤多日杳無音信,儼然是出事了的節(jié)奏。
這下子,范嬤嬤無緣無故地出現(xiàn)在她與顧夢琪的面前,吳氏的第一反應(yīng)是——有人要害她!
就在三人說話的空檔,瑞安長公主率領(lǐng)著一眾侍衛(wèi),專門到府門口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何事。
瑞安長公主掃視了一眼四周,吳氏與顧夢琪還在與范嬤嬤扯皮,于是冷聲問道:“慶華侯夫人,你與這個婦人,究竟是何種關(guān)系?為什么她死纏著你不放?”
專門出現(xiàn)到長公主府門口,為的就是阻攔慶華侯夫人與顧夢琪吧。
吳氏正是心虛的時刻,一時語塞,訕訕道:“回長公主的話,臣婦與這位婦人以前曾經(jīng)是主仆,以前奴婢做錯了事,被我趕走了,大概是心有不甘,才會跑出來阻攔臣婦與琪姐兒?!?p> “這個婦人是娘以前的奶娘,因為做錯了事,被我娘趕走了?!鳖檳翮饕簿o隨其后,解釋了一句。
瑞安長公主經(jīng)過剛才的那一遭,壓根就不相信吳氏與顧夢琪說的話,余光一掃,只就盯著范嬤嬤,冷冷質(zhì)問:“可有此事?”
吳氏與顧夢琪見瑞安長公主直接無視了她們,不禁寒意襲來,后背涼嗖嗖的。
范嬤嬤親耳聽到吳氏的話,心中早已心如死灰,外加上殺女之仇,范嬤嬤此時此刻的心情愈發(fā)沉重了。
于是她堅定地搖了搖頭,一字一句道:“長公主殿下安,奴婢是范嬤嬤,多年前喪夫不久,就被老夫人派來照顧夫人,因自小奶過夫人幾次,也算是有幾分薄面,故而夫人對奴婢頗為器重。直到有一天,侯爺他……看上了奴婢……”
“你說誰?慶華侯嗎?”瑞安長公主神情猶疑,似是不太相信。
誠然吳氏與顧夢琪行事有虧,可這不代表范嬤嬤說的每一句話,都值得相信。
范嬤嬤現(xiàn)在蓬頭垢面的,穿著打扮破破爛爛的,渾身上下一點都看不出會被慶華侯看上的氣質(zhì)。如此婦人,慶華侯也有興趣?
瑞安長公主心中起疑,范嬤嬤拼命地點了點頭,繼續(xù)說道:“奴婢一開始是不愿意的,若不是侯爺后來用手段逼迫了奴婢,奴婢壓根就不會跟著慶華侯。侯爺很快就把奴婢忘了,奴婢卻有了孩子,那時候,夫人知道消息的速度比奴婢快?!?p> “真是奇怪,”瑞安長公主瞥了一眼不甚自在的吳氏顧夢琪母女,眸光有些意味深長,“既然這位范嬤嬤被慶華侯寵幸過,沒道理會淪落到今天這一步啊,再怎么說,她也是你的奶娘,最起碼她的心是向著你的。讓慶華侯抬舉她為姨娘,也不難吧。”
吳氏出身高貴,父親是吳閣老,年輕時在京城里向來是王孫公子追求的對象,當初慶華侯能夠娶到她,也是過五關(guān)斬六將,經(jīng)歷了重重考驗,才成功抱得美人歸。
但男人的海誓山盟一點都靠不住,慶華侯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只守著吳氏一個人過日子,更不用說后來吳閣老被牽連進一樁案子里,全家遭殃,吳家一敗涂地,這樣一來,他想要納妾抬房,吳氏完全阻撓不了。
這么多年下來,吳氏在京城里素有賢名,對待丈夫與庶子庶女關(guān)愛有加,大度寬容,論誰提起吳氏,那不就是賢妻良母的典范嗎?
如今范嬤嬤面容憔悴,骨瘦嶙峋,衣服破舊,還是慶華侯多年前寵幸過的女人,按照吳氏的一貫作風(fēng),難道不是讓她擁有名正言順的名分嗎?
吳氏清了清嗓子,努力鎮(zhèn)定下來,笑道:“長公主有所不知,范嬤嬤她啊,和臣婦說不愿入侯府為茄只想一輩子服侍我到老,也是如此,臣婦才隱瞞下她身懷六甲的消息,庇護她到十月懷胎的。”
滴水不漏的回答,既彰顯了慶華侯夫人的大度,也能將范嬤嬤與吳氏方才的行為形成對比,讓人不自禁地靠攏吳氏這一邊,從而譴責(zé)、憤怒范嬤嬤的忘恩負義。
“范嬤嬤,慶華侯夫人既是你的主子,為何你今日還要跑過來鳴冤叫屈?”
瑞安長公主眉宇不耐,若不是范嬤嬤跑來她的地方撒潑打滾,她才懶得管她們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因為,夫人她害死了我的孩子,還謊稱大小姐乃奴婢所生,好讓奴婢為她所用。”
范嬤嬤咬牙切齒,望著吳氏的眼神里充滿了怨懟與恨意。
殺女之仇,不共戴天,為人父母,對自己的子女尤為愛護,尤其是吳氏欺騙了范嬤嬤多年,范嬤嬤得知真相后,反彈也會愈大。
此話一出,一邊站著的顧夢琪的臉,一下子面如土色,大受打擊的樣子。
瑞安長公主一聽,勾了勾唇,抬起下巴,對上范嬤嬤的雙眼,問道:“你可有證據(jù)?”
大魏律法,民告官,須杖打六十,方可狀告,這個道理放在官家夫人與一些平民百姓身上,同樣適用。
今天范嬤嬤一張嘴說的再天花亂墜,要是沒有充足證據(jù)支撐,那么范嬤嬤就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zāi)了。
范嬤嬤聞言,先是鄭重其事地磕了三個響頭,接著才從衣領(lǐng)里顫顫巍巍地拿出一封信,面上不勝悲戚,“長公主且看,這是當年負責(zé)接生奴婢的產(chǎn)婆留下的一封信,如今她人已死,唯有她的兒子尚在人世,如果長公主不相信,大可宣他對質(zhì)?!?p> 走到今天這一步,范嬤嬤就沒有想過全身而退。今日她冒險在長公主府外喊冤,無非求的是此事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上達天聽,以告慰亡女的在天之靈。
至于她,徹底得罪了慶華侯府,他們是不會放過她的,而且還有她這些年幫助吳氏做的生意,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條都是死罪。
既是這樣,干脆豁出去了,還能求得四小姐之后好好照顧她的孩子,將來出人頭地,平安順遂,踏踏實實的做人。
“還有,慶華侯夫人曾經(jīng)讓奴婢暗殺瑞敏縣主,想要替大小姐報仇,奴婢刺殺失敗,夫人就想要殺人滅口,來一個死無對證?!狈秼邒哌叧蛑鸢查L公主的臉色,一邊滔滔不絕地說道。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吳氏喃喃自語,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并沒有做過這些事。
范嬤嬤拆穿她這些年干的所有丑事,顯然是要魚死網(wǎng)破的,可是她乃慶華侯府的夫人,高高在上的誥命夫人,焉能被此等下賤胚子拉下水坑害呢?
“吳氏,你好大的膽子!你可知罪?”瑞安長公主一目十行地看完書信,再聽完范嬤嬤的一席話,當下怒火攻心,語氣不善地質(zhì)問道。
“臣婦冤枉啊,臣婦根本就沒有做過這些事啊,這些全都是范嬤嬤她一個人臆想出來的,為的就是陷害臣婦,讓臣婦身敗名裂啊。長公主殿下,你要明察秋毫啊……”
吳氏淚流滿面,聲聲凄涼地替自己申辯。
瑞安長公主已不耐煩再聽下去了,誰對誰錯,讓順天府處理算了。
“來人,將慶華侯夫人帶去順天府,好好查一查慶華侯夫人這些年都做了什么齷齪事?!?p> 袖子一甩,生死已定,吳氏不敢置信地后退好幾步,滿眼頹喪,似是預(yù)料到自己灰敗的未來,她哈哈大笑道:“我沒錯,全都是你們害我的,你們通通都該死……”
瘋癲的吳氏毫無反抗之力,被侍衛(wèi)帶走了。
而顧夢琪,從剛才到現(xiàn)在,一言不發(fā),想來是被嚇到了。
一邊的范嬤嬤見此,雙眼瞪得大大的,看著吳氏被人帶走。
“好了,你也暫且住在本公主的府里,到時候當堂對質(zhì)?!?p> 瑞安長公主對范嬤嬤說道。
“奴婢……遵命?!?p>
弦月暮離
慶華侯夫人會不會就此下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