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樹里中一群貓兒,貓兒中后位置,一搖椅上坐著一女子。垂垂老矣。
一貓兒跑出樹林抓那將死之蟬,一貓爪撲蟬與地上,貓頭覆上,食之,只剩蟬頭與其翼。
搖椅上的老婦看之,皆嘆:
那蟬幾年,十幾年才從地里出來,只為能在林梢頭歌唱一夏,你卻將它咽如肚里。你啊你啊……
那貓兒似是聽懂一樣來到老婦腳邊,蹭著老婦膝脛。發(fā)出呼嚕呼嚕的舒服聲。
老婦又自言到:老身知弱肉強食,自然之命。亦知曉蟬對你言之美味,只是可惜蟬地下多年等待,終付了空。
小廝:小姐,小姐,外面下著毛毛細雨,就不要出去了吧。
小姐:你懂什么,這細雨最是養(yǎng)人了。你也來淋一淋,說不定就淋好了你的咳病。
小廝心想,那之后奴婢的病將更加重罷。
小姐:你怎不來?
小廝:奴婢怕著涼生病,咳病加重照顧不了小姐。
小姐:也是,你身子骨弱,還是少淋雨的好!你是體會不到這細雨的柔了。
小廝:小姐也還是快回來罷,老爺看了又得說奴婢沒看住小姐了。
小姐:等爹爹來了,我自會向他解釋。
小廝與這小小姐都是剛剛十歲。小廝是這家中老爺買來陪伴小姐的。小姐一直說想要位兄長,老爺寵溺的拗不過小姐就給她買了這個小廝。小廝僅僅比小姐大幾月罷。
此處吳府,小姐名叫吳愁,小廝之名是小姐所取,小姐也是調(diào)侃自己姓名說是自己叫作“吳愁”,小廝就叫做“吳憂”好了。都依著這小女子。
吳愁最喜愛這刮風(fēng)又下雨的天氣,自生下來就對這自然萬物敏感。別家小孩燈滅了,都怕黑的喊叫,也就她說燈息了,不還有月?別家小孩害怕打雷閃電害怕的要死,而她卻覺雷電極美,還為此寫詩贊美雷電。其父也正因為自家女子之怪而寵愛,也算不上怪,無非是更可愛一點。
說老爺為何不買個身體健康的小奴來呢?也是看其可憐,雖為他的病也費了不少銀子,但,自家女兒歡喜這個病弱的小廝,就定會照顧他,使他活得久一點,命長一點。
這吳憂,是吳愁自己挑的。吳愁看吳憂的眼睛,就說他眼睛長得特別像自己以前養(yǎng)過的小貓。一只小黑貓,藍褐色的眸子。那只小黑貓,吳愁也取名為憂。想是,不是為了想要一兄長,而是想找一個可以頂替失去貓兒之痛的人或物。錢與勢力的家里女子不愁吃來也不愁喝,就怕愁了玩。
而吳憂,也被老爺灌輸了身為兄長的迷魂湯。說他一奴婢,本不配跟本家姓,此姓是本家賞賜的。另外小姐既然認你做兄長,就要好好行使兄長的責任與擔負,保護好小姐。也知道老爺在自己身上花的錢,吳憂知曉都知曉,所謂兄長只不過是玩具。但念在為自己治療,應(yīng)該感恩戴德的。奴婢就是奴婢,跟了本家姓,也改不了奴婢性子。
吳憂眼神平淡的看著小姐淋雨,細細的雨滴落在她臉上脖頸上眼睛里,衣服上……
吳憂帶著雨袍,走到雨中,來到小姐身邊,給小姐披上雨袍。然后站在小姐身邊。陪小姐一起淋雨。
這雨果然如吳愁所說一般,柔的讓人很舒服,只是身子骨弱的吳憂,不曾也不會去碰一切含涼意的東西。為了病,畢竟,咳起來,疼的要命。
小姐:怎樣是不是很舒服?
吳憂:小姐說得是,果是很舒服。
小姐:吳愁怎會欺騙我的小吳憂呢?小姐捧起吳憂的臉,去看吳憂藍褐色的眼眸。
小姐又牽著吳憂的手,離開這雨,走向屋內(nèi)。
小姐:我倆還是回去吧,我可不想聽我的小黑貓整日的咳嗽。你的病真是讓人著急。
吳憂:是,小姐。奴婢的病讓小姐憂愁了。
小姐:憂愁?我倆“吳憂吳愁”的,何來憂愁。我只是擔心連你也會離我而去。好了,你出去一下,叫杏璃和桃湘來,我身上都濕透了。
吳憂應(yīng)下就出去了。叫來門外候著的杏璃和桃湘。
吳憂就蹲在角落里等,等小姐換好衣裳叫自己。他嗓子癢癢的又生痛,想咳,可離小姐又這樣近,怕她聽了咳嗽聲,又要擔憂了。還是忍些吧。
兩刻鐘左右,屋內(nèi)果然傳來了呼喚聲:吳憂哥,你來,快來!
吳憂趕到,說:怎么了,小姐?
吳愁正在木桶中沐浴,也沒有屏障遮著。
吳憂見了,忙別過身去。
吳憂:小姐怎這時候叫吳憂來呢?
小姐:怎么了,這時候不能叫你嗎?
吳憂:小姐是女兒身,吳憂是男兒身,不同的。
小姐:我知道不同,但,女兒身怎么了,又會說什么貞潔貞操了。女兒才是真正被約束的。等我到二八年歲時會嫁人,嫁給一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男子,會要全都依他聽他,婦人的三從四德。唉,還是你男兒身好。
吳憂:小姐不可也召上門女婿?
小姐:贅婿?你肯嗎?
吳憂:吳憂不配。吳憂都不一定活到看小姐出嫁那天。
小姐:你轉(zhuǎn)過身來。
吳憂:萬萬不可。
小姐:我叫你轉(zhuǎn)過身來!
吳憂就不得不轉(zhuǎn)過身來,轉(zhuǎn)過身來的吳憂還閉著眼睛。
小姐吳愁從木桶中起身,去吻吳憂的眼睛。吳憂感受到軟軟的唇落到眼眸,又不忍睜開眼睛,待小姐唇離去,才緩緩睜開眼睛。吳愁見他睜開眼睛就立馬鉆進木桶浴水中。
小姐:你可以出去了。
吳憂應(yīng)下,出門去。再也忍不住的狂嗽起來。門外吳憂的咳嗽聲多兇,屋里木桶浴水中小姐哭得就有多兇。
我不是看你可憐,也不是把你當做以前貓的替代品。我只是想你活得舒服些。你自知是奴婢,與小姐不般配,那就只好就把你當做奴婢。這樣你接受起來舒服些。
你說你活不到我出嫁,那就在你活著的時候嫁于你。我知道你不肯,那就看著我嫁給別人吧??蘼暰売?,皆小姐吳愁心里話。屋外門前還在咳嗽。屋里,小姐已自己穿戴好衣服,推門來。
小姐:你只顧自己出去卻不叫杏璃為我更衣,你的病什么時候好?不知道花在你身上多少銀子了嗎?要咳嗽別處咳嗽去,別在這里擾我心。
吳憂:是,小姐。
小姐又在擔憂了,吳憂與吳愁真能無憂也無愁嗎?吳憂想。
苦苦的命,尖酸刻薄的話,應(yīng)該會有吳憂愿意抬起頭來接受愛的一天。誰又是天生的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