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抬頭看一眼四面八方的長著人腦袋的植物,隨后又垂下頭來。任憑這些奇怪的植物生出惡心的綠色藤蔓,不住的纏繞他。即使纏繞的他喘不過氣來,他也毫不抵抗。
他知道這些植物只是喜歡他而已。
藤蔓上的刺扎穿他的皮膚流出鮮紅的血,藤蔓收緊升他在半空中。四肢在藤蔓間隙中垂落,無神的眼睛看向窗外,是她來了。
咬了一口藤蔓,藤蔓受疼將他放下,他輕快的收拾一下自己,打開她敲響的門,迎接她。
女子:你在家里做什么了?又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男子:無非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女子不信就說:你這是在說瞎話,磕到能弄成你這個樣子?
男子沒話了,女子只是讓他略微準(zhǔn)備準(zhǔn)備,要出門去了。
深夜下,她拉著他的手,他倆早就約定好要去看夏夜的螢火蟲。她一直在期待,期待今年夏天螢火蟲的到來,昨夜有注意到,本來打算就拉他出來的,可是沒找到他。自己看完回家,再去他家找他,想這時候應(yīng)該回來了罷,果然回來了,就與他說了今夜一起去看螢火蟲。
男子一直不懂這螢火蟲有什么好看,不就是微微的光嗎?哪會有自己的植物好看,不過重要的是女子喜歡,女子是他的光,沒有任何光芒能比的上女子。女子是他的希望,是他在垂愛于藤蔓時唯一使他清醒的。
男子看女子在螢火蟲中樣子多美好,甚至都忘了自己傷痕的惡,只是想久久的看著她。
她來想是收集一點(diǎn)螢火蟲照亮自己那一間小屋的,家里的燈油又不夠用了,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花銷用在燈油上了。喂飽肚子的錢都不夠了,就黑著罷。但是看著這些有趣的小生靈,就不忍心困他們在狹小空間讓它們失去自由,但是又想起家里的黑暗,沒辦法只好先困住它們了。就叫醒看的癡迷的他,叫他和她一起收集。
折來不知什么植物的大葉子,先是圍成籠子,又圍成漏斗來捉螢火蟲。這里的人都是這樣捉螢火蟲的。他與她配合著不一會就捉了好多。雖然籠子里的足夠多了,但是眼睛前的螢火蟲還是那么多,似乎是無限多的。
她就問他:你說這么多的螢火蟲是從哪里來?
他就說:大概是從寒冷的地方來的罷。
她疑惑就說:為何?
他就說:因?yàn)樗鼈兂霈F(xiàn)在炎熱的夏季,想是喜歡熱的。原來的地方冷了就到新的熱的地方來。
哦,原來是這樣,她了解到了。把收集好的螢火蟲放好,她就又拉起他的手,跑來一大片的花田。這花喜愛陰濕地方,墳頭或是深林可見,她怕鬼,就不可能去到什么墳頭,只是走遠(yuǎn)了一點(diǎn),林子深處。
一大片鮮紅的曼珠沙華,她雖喜歡但是不知道名字,是一次意外追逐進(jìn)來了林子深處,一只怪可愛的兔子,她追趕它,就誤入了深林中,兔子沒追到,卻發(fā)現(xiàn)了這鮮紅的花。她就問他:這是什么花?。旷r紅的怪好看的。
他也看的入神,只是感到好奇這并不是花開時期,就說:這叫曼珠沙華,花開不見葉,葉生不見花。你怎會知道這有花的?
她就笑,笑的燦爛:是兔子帶我來的??磥硭怯幸庾屛野l(fā)現(xiàn)這好看的花。
她也想摘下一朵來,但是依舊不忍心,就仔細(xì)的蹲下來看,又問他:我們可以把它帶回去嗎?種在院子里,或是花盆里。
他就說:可以是可以,怕是養(yǎng)不活。如今已經(jīng)都開了,也就只能開幾天的花,我們就這樣看著罷。
她答應(yīng)他,為此時常的來看,有時候是他兩個人,有時是一個人,或他也或是她。
一直到花都謝了,她與他一起來只是看看它怎樣了。就只是孤零零的莖立在那里。
她看著生憐,又再次懇切的問他:什么時候種植最合適,我想把它搬回家,一直看著,不想錯過花開的半分時刻。
他就說再等等,再等等。
突然他感到身體中的抽枝,急慌慌捂著疼痛的地方往家里奔。她似乎已經(jīng)見慣了,不覺得奇怪,她只知道他長了怪病,時常發(fā)病,剛才無非是發(fā)病了。而且,他一發(fā)病,她就得遠(yuǎn)離,這段時間她又得一個人了。
她會時常來給他送飯,雖然喂飽自己都艱難,不過是把自己的吃食留下一半給他。自打她認(rèn)識他,就沒見過他身邊有什么親人之類,他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老是告訴她只把飯食放在門口就好,她也一直這樣做。不過這次她見他家門竟然開著,一般他發(fā)病期間都是緊閉著門的,就走進(jìn)去,再走進(jìn)去。
屋頂,墻壁,幾乎各處都有生長著人腦袋的植物,生長出的藤蔓吸食著他的血。蒼白的他升騰在半空中,就仿佛是蜘蛛織起了狩獵的網(wǎng),而他就是獵物。
她被嚇的倒在地上,晃動顫抖的眼神盯灼這眼前的異樣。
蒼白的他似乎被汲取了全部的養(yǎng)分,身上盛開花苞,慢慢的在綻放,先張開葉子,葉子凋謝了就開出花來。這時間不過是幾刻鐘,開出鮮紅的花來,仿佛耀著什么紅色的光,是曼珠沙華。
當(dāng)時他得見那一片曼珠沙華,又看她如此歡喜這花,就偷偷摘下一朵吞了下去,花才從他身上綻放,綻放的曼珠沙華是唯一不長人腦袋的。
生長完,從他身上移開生長到墻壁,生長在這一堆長著人腦袋的植物里。人腦袋的植物似乎是得見什么了不起的東西一樣,用藤蔓圍繞著但不敢纏上去。他就醒來,藤蔓放下他。他的頭發(fā)因萌生出曼珠沙華來變得銀白,他扶起地上的她,對她講:這花為你而開,永遠(yuǎn)開著,你喜歡嗎?
她只是被嚇的無措的落淚,還不忘點(diǎn)頭承認(rèn)。
他就說:那就好。
她被放在凳子上,他只是揮了揮手,屋頂,墻壁各處的花就隱退了,唯有那曼珠沙華還開著,開著移落到他手心。
輕輕一握,曼珠沙華也消失了。他給她倒了水,她握著涼涼的水,就聽他說:我記得告訴過你我發(fā)病會很難看的,也是為了這花無力顧及其他了,門開著你就進(jìn)來了,看到竟嚇成這個樣子。
她喝盡了杯中的水,才哆哆嗦嗦的說出一句話來:薔哥,你是妖怪嗎?
他只是說:為你生出花來的妖怪,你不喜歡?
她只是點(diǎn)頭說喜歡。他就說,他是從某一株植物上生長出來的,就像那些生長著人腦袋的植物一樣,不過他們不會再生長了,而他卻成了人,也只是有人的樣子,并未徹底擺脫植物。他還問她,不怕他嗎?她只是說她小時候就與他一起玩耍,到現(xiàn)如今十幾歲了,就算他瘋魔了相信也不會傷害她的。他聽了這話心中沒什么怪異,只是覺相處時間長了有了感情了,但卻被她接下來的話給撼動了心。她說,他倆都只有彼此了,不相信難道還能逃跑嗎?
說的是,不過是可憐人報團(tuán)取暖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