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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離破碎的生活

第六章 空殼父親(上)

支離破碎的生活 丫丫金 11981 2020-12-21 16:08:32

  我這輩子最怕的三件事:一怕嫁給像自己父親一樣的男人;二怕自己活成像母親那樣狼狽不堪;三怕孩子像自己小時候那樣生活。

  我爸爸在年輕的時候曾是浪跡于大街小巷的小混混,整天過著喊打喊殺的生活,應該和港片里面的黑社會有點類似。

  我聽人說在他還沒結婚之前,在他十幾歲的時候,曾像沒有被人栓住的馬匹一樣,到處的撒歡撒野。跑到其他寨子里去鬼混,去和別人發(fā)生拳腳摩擦,去和別人打群架。

  有一次他又和別人起了沖突,他運用自己的言語和拳腳向那個受難者發(fā)出無情的轟炸。在別人的寨子里他張牙舞爪的奔向那些他視為對手的死敵。左勾拳……右勾拳……回旋踢……惡狠狠的撲上去扭打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后,那個受害者已經(jīng)像一棵被打趴聳搭拉在地上的野草,任憑爸爸向他揮出拳腳。面對著那么一個如狼似虎發(fā)怒起來像一只炸了毛的公雞的人,他只能選擇示弱,他不敢反抗。

  后來寨子里越來越多的人隨著打架聲聚集起來,有一群年輕力壯的年輕人甚至手里揣起了鐮刀,氣勢洶洶的往人群中走來。他們揚言著要給我爸爸一點顏色看看,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簡直是找死!

  我爸看見他們拿著鐮刀走過來頓時就慌了神,顧不得地上那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家伙,爬起來撒腿就跑。一群拿著鐮刀浩浩蕩蕩的隊伍在他的后面追了上去。

  我爸那時候年輕呀!有的是力氣,一口氣跑出去20里地。

  本以為以他能逃過這劫,但他還是鐮刀砍傷了。

  在一條河邊他正在喝水休息,放松了警惕,他以為后面的人不會追來,可沒想到后面的人沒一會兒就追了上來,他都來不及趟水過河。其實他只要過了河就好了,過了河以后他就不會被人趕上了,過了河以后他就能找到撐腰的地方了。

  他的左手手臂上被砍出了一個20厘米長的刀疤,皮肉外翻鮮血橫流,滴下來的血迅速染紅了衣褲和一汪江水。

  在每年的夏天,只要爸爸穿短袖的時候,都能赫然的顯現(xiàn)出左手手臂上那條丑陋得像蜈蚣一樣的大疤痕。

  血越流越多,甚至像小噴泉一樣噴涌而出,砍他的人見此情形都被嚇住了,被砍的人看著噴涌而出的血也嚇住了。追著爸爸的那幫人他們舉著鐮刀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怕鬧出人命,他們圍在一團把爸爸夾在中間。爸爸也不敢跟他們豪橫了,被砍傷的手耷拉著放在左側,右手在捂著傷口,他也怕自己沒命。

  當時情況有多緊急我也不清楚,具體有多少個人去追爸爸也不是很明確,我只是根據(jù)著描述人的口語描繪了這個場景,沒有經(jīng)歷過的人當然不會知道那天情況到底有多危急。

  據(jù)說那天為了不鬧出人命,為了不睡鐵床不住鐵房,他們短暫性的放下了私人恩怨,一起達成了救命戰(zhàn)略聯(lián)盟。他們一起橫渡了那條被爸爸血染紅的河流,在那條河的對面是爸爸錚錚傲骨蠻狠耍橫的來源地。

  一個由楊氏姓氏聚集的村寨,里面人數(shù)多達上千戶人口,是當時附近劉氏村寨、陳氏村寨、張氏村寨、吳氏村寨……的幾十倍。

  楊氏村寨不僅人數(shù)龐大還很團結,但凡遇到難以解決的事情,只要來到宗祠里面向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們訴訴苦,所有事情便可以迎刃而解。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去宗祠里哭訴,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讓宗祠里的老人拉下臉面去給你解決麻煩事兒。這還得看你家在宗祠里的地位和祖上對宗祠對楊氏村寨的貢獻。

  我們家托祖上積的厚德,恰好擁有那么一份殊榮。爸爸打人被人追著砍的那件事,也是因為宗祠里面有人出面給解決掉了。

  那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圍著爸爸趟水過河以后就來到了楊氏宗祠。一開始他們是打著要個說法的名義來的,后來被幾個德高望重的老人叫去說教了一番之后,他們便匆匆離去了。爸爸也被楊氏村寨里的親戚們接去家里面進行了簡單的包扎。

  誰也不知道那幾個老人對年輕人說了些什么,讓他們就那么心有不甘的離去了。我想,這大概便是有人罩著的緣故吧!

  結了婚有了家庭以后,爸爸依然沒有收起自己江湖浪子的氣息,反而愈演愈烈。他依舊張揚的過著我行我素的生活,居住在自己的領地里,當著最高高在上的地主。爸爸從來就是不會因為有了家人,有了妻子,有了兒女,就會收起脾性的人。

  相反,他總是自以為是的把臭臉掛擺出來,象征他的高傲冷漠,把脾氣發(fā)泄到最親的人身上,喻示著他的地位高不可攀。沒有人敢反抗他,沒有人敢忤逆他,更加沒有人愿意搭理他。他總是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過得好,那家人便都好的日子。他從來不會去在乎他人的感受,就算你是的至親至愛,就算是需要仰仗著你養(yǎng)老送終,全都無一例外。

  他依然能無動于衷的保持著他一貫的作風,高傲的像一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他對所有人都表露出一種冷漠的態(tài)度,當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他的狐朋狗友們。他對他的狐朋狗友們卻能表現(xiàn)出異樣的熱情,甚至再三邀請他們來家里面做客。即使家里面已經(jīng)窮得揭不開鍋,他依舊會擺出大義泯然的囑咐,讓媽媽去找親戚們借一些好酒好菜來,他要招待他的狐朋狗友。即使家里面床位緊缺,他也依舊會大方的把自己的主臥讓出來給好友們住下。他會裝作一個謙謙公子的樣子,連帶著我們也要被迫的讓出自己的房間,供他的好友使用。

  他不喜歡我和哥哥不喜歡媽媽,他甚至是不喜歡這個家里的一分一厘,他只喜歡他自己。他不喜歡家里的一切,這是我一降生到這個家庭里就能迫切感受到的。他不喜歡我們,甚至是厭惡我們。

  他從來都不肯站在一個當爸爸的角度關心和疼愛我們,他甚至是很少出現(xiàn)在我們生命里的重要場合,以至于上學期間老師一度誤以為我和哥哥是單親家庭,從而發(fā)出異樣憐憫的眼光。他從不喜歡我們,甚至是懶得伸手擁抱我們。就像他的爸爸我的爺爺一樣,對我們是以同樣的冷漠。

  偶爾在路上遇見,爺爺也從來不會像別的爺爺那樣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給我們。爺爺不會寒暄似的問候,不會邀請我們?nèi)ニ彝鎯?,更加不會詢問我們的近況,即使是許久不見。

  我們和爺爺之間的關系甚至比不上一個問路的陌生人。

  不論是爸爸還是爺爺奶奶,我和哥哥從來沒有從他們那里感受過來自于長輩的疼愛。更多的是冰冷加敷衍式的回應,而后就是大步離開,只留下一個遠遠的背影。

  當時年紀還小的時候還琢磨不透那么復雜的事情,只是簡單的以為爸爸不喜歡我們,不喜歡那便不喜歡吧!反正我們有媽媽就夠了。

  年少時期媽媽成為了我們兄妹倆生活的全部,我們事事都圍著媽媽轉,媽媽就是我們的保護傘和避風港。每當犯錯被爸爸破口大罵,揚起棍子要往我們兄妹倆身上抽來時,我們都會第一時間跑去躲在媽媽的身后,期盼著能躲過這棍棒侵襲。這種情形多數(shù)是有效的,只有少部分無效。

  得看事情的嚴重性,事情嚴重的話即使躲在媽媽后面也沒有什么用,爸爸還是會惡狠狠的把我們揪出來狠狠的打一頓??匆姲职帜且桓狈且蛭覀冃置脗z一頓的表情,媽媽也不敢多加阻攔,說多了可能還會連累著一起被打。

  爸爸就是那樣一個我行我素的人,他想做什么沒有人攔得住他,想打人便打人想罵人便罵人。如果當初可以舉報他毆打虐待兒童的話,早就不知道被關了好幾回了。

  在家里我們最為忌憚最為坐立不安的時間,就是爸爸在家的時候。只要他在家里他總是會擺出一副高高在上一副他說了算,不聽話就要挨揍的樣子。在家里耀武揚威的走來走去,從堂屋走到廚房,從門前走到屋后,一圈圈的繞一寸寸的看。

  倘若看到不順心不如意的事情,他就會像個不講理的悍婦一樣,趾高氣揚的叫喚著我們到他跟前,然后指使著我們把他不順心的事情給平整好。例如:(遙控板找不見了、衣服吹飛了、掃把倒了、地上臟了、白菜爛了、柴火不夠了、燒菜缺根蔥、鍋碗瓢盆沒放對位、飯煮多了、菜燒咸了……)這些雜事兒,本該是他一伸手一彎腰,就能解決的事情,可他偏偏要親口把我們喊到他跟前,指使著我們把事情給規(guī)整好。

  他心滿意足看著我們把事情給辦好后,然后就開始苦口婆心的教導:“你們在家要給我勤快一些,這些事情要學著去做,不要老是我喊你們做才去做。掃把那么大一個倒地上了看不見嗎?走過去的時候不知道把它撿起來嗎?我在燒菜不會幫忙劈點柴嗎?白菜不會幫忙洗一下嗎?地上臟了不會掃一下嗎?什么事情都要我來干,我能伺候你們一輩子嗎?”

  他自以為是的教導以為對于我們兄妹倆很有成效,其實我們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把他的教誨聽成是夏日里聒噪不停的蟈蟈。

  從來都是有他出現(xiàn)的地方我們都不想涉足,覺得和他待在一個維度里,連空氣都充滿了異樣的火藥味。就像他不喜歡我們兄妹倆一樣,我們也不喜歡他。

  我們和媽媽幾乎每天都在祈禱,祈禱他能不回家就不要回家,不論他去外面干些什么,就算是跟狐朋狗友鬼混也好,去別人家住上幾晚也好,總是希望他不在家的日子能多一些能長一些,這樣我們就能過上幾天舒坦的日子。

  但事與愿違,他離家的日子往往很少,只是偶爾去其他地方吃酒耽擱上一天半載,去趕集消磨上一時半刻,多數(shù)時間他都是宅在家里。記憶里他出門時間最長的一次,就是我小時候發(fā)高燒被大姑父背著去醫(yī)院看病的那次,爸爸接了幫別人砍山林的活兒,出門去了十多天。

  在爸爸不在家的十多天里,成為了我們最愜意的時光。炒菜我們可以炒各種花樣,不用根據(jù)爸爸的口味調(diào)配那刁鉆的菜系。想多放多少油就放多少油,想炒焦一點就炒焦一點,想吃嫩一點就炒嫩一點。不想吃飯可以弄面條、粉絲、粑粑、米粉、油茶和各種各樣以前想吃卻礙于爸爸在家而不敢做的東西。媽媽也不用每天早早起床給爸爸準備早飯,可以一覺睡到自然醒。我和哥哥可以不用每天看電視都心驚膽戰(zhàn)的,時刻提防著隨時會回家抽查的爸爸。

  往常在家看電視,我和哥哥一邊津津有味的看著電視劇里的動漫人物,一邊還要小心提防著爸爸的隨時查崗。每當算準了到爸爸會回家的那個時間點,我和哥哥都會格外的注意窗外的響動。仰著腦袋側耳傾聽“踏……踏……踏……踏……”沉重而有力的聲音在屋外響起了。

  我和哥哥會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爭先恐后的搶著去把電視機給關掉,然后躡手躡腳的從后門逃出去。

  有的時候看電視入了迷,也會難以察覺到早已回家的爸爸。這時他就會氣沖沖的走進房間里來,啪的一下把電視機的電源給拔了,然后對著我們兄妹倆破口大罵:“一天到晚就知道看電視,作業(yè)寫完了嗎?”

  有的時候罵得不過癮他還會大打出手,給我們印上一身子的鞭子烙印。為此,我們從小練就了一雙神耳,能聽聲辯人聽音辯位,能根據(jù)腳步聲就知道對方距離我還有多遠。

  爸爸不在家的那段時間里,我們兄妹倆可以肆無忌憚的從早上看電視到深夜。在這期間不會有人突然沖出來去拔掉電視機的電源,不會有人對著我們破口大罵,不會有人霸占著遙控器不讓我們換臺,讓我死盯著那不符合幼年時期觀看的《西游記》一遍又一遍的觀看,我至今都能依稀的背出師徒四人的經(jīng)典片段,只因那是爸爸最喜歡看的電視劇之一。

  爸爸不在家的那段日子里,我們是自由的,我們是快樂的。我們甚至可以大口大口的呼吸身邊新鮮的空氣,高興時可以高聲歌唱,不高興時可以大聲叫罵。

  我們短暫性的在這個地主橫行的家里獲得了片刻的主動權,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這一刻我們是自由的。爸爸不在家我們開心壞了,這是我們生存在這個家里最自由愜意的時光??墒沁@個時光持續(xù)不了多久就結束了。

  爸爸結束了長達十多天的勞動干活,他威風凜凜的回來了,他又回到了他的領地里,開始耀武揚威的指使著我們,開始他獨有的酷刑。

  天底下真的會有父親不喜歡自己的兒女嗎?有些人可能會遲疑,怎么會有人不喜歡自己的孩子?不,這不可能,你們有親情聯(lián)系,你們血液里流淌著一樣的血脈,怎么會有不喜歡自己兒女的父親?

  你別不信,還真的有。

  爸爸不僅不喜歡我們,他還很自私自利,真真是一只一毛不拔的鐵公雞。

  關于這件事情,第一次聽媽媽說的時候是我高中畢業(yè)即將要上大學的時候,而后我又聽見媽媽在我耳邊念叨了好幾次,對于這件事她對爸爸一直耿耿于懷,直到現(xiàn)在還在不停的數(shù)落他的罪行。他的罪行也確實足夠可惡,世人都說月子仇能讓人記恨一輩子,我看虐待兒女的仇也能記恨上一輩子。

  媽媽說哥哥是一個苦命人,能活下來就很不容易,讓我對哥哥好一點。我那時候還不太懂媽媽說這話是什么意思,緊接著她又說道:“你哥哥生下來的時候就生過一場大病,那場大病差點要了他的命,你差點就沒有哥哥了?!?p>  我很是疑惑:“哥哥以前到底生過什么???為什么這么嚴重?”

  媽媽說道:“那時候家里很窮,懷著你哥哥的時候就沒吃過有營養(yǎng)的東西,肉也很少有得吃,還要天天下地干活。你哥在娘胎里面的時候就沒發(fā)育好,生出來的時候更是遭了大罪,肚子下面漏了一個大洞?!?p>  我問道:“肚子下面有洞?為什么會有洞?”

  媽媽說:“當初懷他的時候就沒發(fā)育好呀,后面生下來時就糟了罪。每天都疼得死去活來,嗓子都哭啞了,奶也喝不下,整個人面黃肌瘦,我一度以為你哥哥會活不下來,沒想到他還真是命大呀!”

  緊接著媽媽又絮絮叨叨的說道:“那時候你哥哥一生下來就很瘦小,不像你白白胖胖的,別人來家里做客都以為你才是老大,哪里會想到其實瘦瘦小小比你大一歲多的哥哥才是老大。你哥那時候老是一副病懨懨的模樣,看著沒什么活力,感覺就像剛出生一樣?!?p>  媽媽說:“你哥那時候因為肚子上有一個大洞,腸子和器官會止不住的往下流,豎著抱他的時候腸子會順著洞口流下去,匯集到膀胱里面,腸子流下去的時候會扯著肝臟一起,整個身體里的內(nèi)臟會一起脫離之前的軌跡。每當豎著抱他的時候,他都會因為腸子流下去疼得死去活來,哭鬧不止,手腳不停的扭動拍打,把他放平躺在床上之后,體外的腸子隨著哽咽的抽搐回到體內(nèi)之后,他的難受會減少很多,哭聲也漸漸消停了?!?p>  媽媽繼續(xù)說道:“那時候抱都不敢抱他,只能將他放在床上用枕頭墊著肚子,防止腸子流出來。那時什么活兒都不干了,你哥一直哭晚上哭完白天哭,一直不停的哭也不怎么喝奶,整個人瘦得面黃肌瘦?!?p>  每每說到傷心之處,媽媽都會沉沉的嘆上一口氣,眼神流離,直愣愣的盯著遠處發(fā)上一會兒呆,緊接著絮絮叨叨和我述說著以前的心酸往事。

  媽媽說:“那時候你爸也不管,都疼成那樣了也不舍得送醫(yī)院,就在家那么一直熬著。讓你哥哭,哭到嗓子啞了發(fā)不出聲為止。有的時候嫌棄你哥在家哭得吵鬧使他心情煩躁,他會去外面打麻將消磨時光,從早上吃完早飯就出去,直到晚飯才會回來?!?p>  媽媽哽咽道:“你爸一回家來看見你哥還在哭,哭得他心煩,他就會朝著你哥破口大罵,他越是罵,你哥哭得越是響亮。最后沒有辦法了,我只能平著抱著你哥去屋外面走走,走遠一些,讓屋子里清凈清凈?!?p>  據(jù)媽媽回憶,那時候我哥每天都要哭上四五回,一哭就哭一兩個小時,哭到嗓子啞了為止。那時候家里沒有錢,爸爸又不肯送去醫(yī)院看病,就那么一直拖著越拖越久,病越來越重,哭聲也越來越小。那場大病大約好像硬生生的拖了7-8個月,本該早就送去醫(yī)院治療的,但那時候爸爸死活不愿意送去,說是送醫(yī)院了也白送,還燒錢。

  那時候眼看著哥哥不行了,一天比一天衰弱下去,整個人蔫吧的像枯萎的花一樣,沒有任何生息。媽媽到處跑去找親戚們借錢,村子里里里外外的人都借了個遍也才湊齊了幾十塊錢。媽媽拿著這些救命錢抱著哥哥急匆匆的跑去了縣城里面的醫(yī)院。

  那時候爸爸是極為不愿意去的,他覺得去醫(yī)院這種行為的一種拋頭露臉的行徑,對于他來說是非常憎恨和可恥的。在媽媽眼里看來什么可恥不可恥,這是等著救命的危急時刻,媽媽強硬的拉著爸爸一同去往了醫(yī)院。

  到了醫(yī)院醫(yī)生一檢查,事態(tài)已經(jīng)淪為時分緊迫的時刻了。哥哥的傷口處腐爛嚴重,已經(jīng)感染得厲害,醫(yī)生勒令馬上做手術,當即就把哥哥推進了手術室。

  哥哥進手術室的那時候剛好是下午4點多,往手術室門外窗臺上眺望出去還能看到陽光迎著樹梢樹影婆娑。刺眼的黃昏沿著山坡慢慢向下爬,低飛的鳥兒在盤在樹梢上嘰嘰喳喳,街道上行走著回收舊物的叫喚聲。一切看似很美好很和平的樣子,在媽媽眼里看來一切美好都顯得分外荒涼。

  媽媽說那是她第一次來縣城的醫(yī)院,第一次見到有人躺在手術室里,第一次以母親的身份在手術室門外等候。因為那一天對于一個當母親的人來說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時隔24年,她至今都能和我清楚的描繪出醫(yī)生的容貌。

  那個主治醫(yī)師是個平頭,戴個眼鏡,左邊嘴巴上有一個大痣,身材比你爸胖一點,身高比你爸高一點,看上去很和善很好相處。

  媽媽說:“那天那個醫(yī)生對我說的話我至今都歷歷在目,當時把你哥送去醫(yī)院的時候,還被醫(yī)生一頓劈頭蓋臉的罵?!?p>  醫(yī)生說:“如果在晚送來幾天,這個孩子可能就救不了了。因為傷口潰爛得實在是太嚴重了,那么小的孩子怎么拖到現(xiàn)在才送來,傷口發(fā)膿發(fā)臭了,感染嚴重的話連腸子和器官都會遭殃……”

  媽媽很慌張,她一個勁的跟醫(yī)生解釋道:“因為家里住得遠,又沒有錢,他爸不舍得把孩子送醫(yī)院,想著能拖一天是一天……“

  醫(yī)生怒斥道:“你們就算沒有錢,也應該先把孩子送到來醫(yī)院啊,去借錢都應該要把孩子送來,這可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媽媽在和醫(yī)生激烈對話的時候,爸爸站在一旁默默地抽著自己的煙,一副事不在我的樣子。他毫不關心,他對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當然錢除外。

  看著爸爸那副模樣,醫(yī)生都不想再說什么了,直接喊護士準備了手術。

  經(jīng)歷了4個小時的煎熬后手術終于結束了,哥哥被推了出來,由重癥監(jiān)護室轉移到了普通病房。在哥哥住院的那兩天時間里,爸爸四處向媽媽倒苦水,埋怨媽媽非要送到醫(yī)院來。

  爸爸向媽媽埋怨道:“在醫(yī)院里什么都要花錢,每天掛藥瓶要錢,吃藥要錢,住院要錢,連兩個大人吃喝拉撒都要錢,什么都要錢?!?p>  我爸那時候那個心疼錢啊,愁得覺都睡不好,飯也吃不下,抽煙的時候手都是抖的。“這里要花錢,那里要花錢,到處都要花錢,這下子肯定要欠下一屁股債啦~還都還不清啦~真是要命……”爸爸一邊念叨著,一邊在走廊里走來走去,心里的焦急讓他看上去像一只被激怒正在滿腹牢騷的猴子。

  哥哥才住院到第三天身體還沒有好全,心疼錢的爸爸就擅自跑去住院部把繳過的住院費給退了,拿著剩下的錢一股腦揣進了自己的兜里?;氐讲》亢?,他就著急忙慌的拉著媽媽要回家。媽媽抱著哥哥,被半拉半扯的拉出了醫(yī)院住院部。

  媽媽回到了家里,那時候哥哥雖然動了手術,還掛了藥瓶,但依舊沒辦法像其他孩子一樣生龍活虎的在地下蹣跚學步。哥哥還是只能時時刻刻躺在床上,由媽媽喂著那些清淡的湯湯水水。

  哥哥還是會哭,因為動手術的地方依舊會疼,傷口還沒有痊愈就被爸爸拉出了醫(yī)院。這一病之后,哥哥的身體一直沒有緩過來。

  記憶里一直以來哥哥都是瘦弱無比的,他拿不動很重的東西,偶爾拿很重的東西就要休息很久,喘上幾口大氣。哥哥蹲久以后站起來會暈倒,即使是夏天也要穿很厚的衣服。那時候爸爸時常嘲笑哥哥傻,生了個傻兒子,天這么這么熱都不曉得脫衣服。哥哥一年四季呈現(xiàn)出的皮膚都是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就算是被太陽暴曬也不會黑。

  媽媽對我說:“你哥身體太虛弱了,我老早就想給他買些補品補一補,可那個時候沒有錢。以后你有錢了就給你哥買一點,他能活下來實在是太不容易了?!笔堑?,哥哥能在我們這個家庭里面堅強的生存下來實在是太不容易了。

  哥哥出院以后一直沒有吃過什么好東西,就連肉也沒有嘗到過。不是他不想吃,是家里人不給吃。

  家里面連雞剛剛生下的雞蛋奶奶都要挨個去數(shù),但凡她發(fā)現(xiàn)少了一兩個雞蛋就會大發(fā)雷霆的跑到媽媽的房間里面來大聲質問:“雞蛋為什么少了幾個?我辛辛苦苦養(yǎng)的雞,自己都還沒有得吃,你們就偷偷摸摸的拿去吃了。你想吃直接和我說就好了,用得著這么偷偷摸摸的嗎?”

  直接和你說就好了?吃個雞蛋還要和你匯報一下?這是一家人生活該有的態(tài)度嗎?你這是審問犯人的態(tài)度?。?!

  在奶奶的嚴格克扣下,哥哥并沒有吃到一些有營養(yǎng)的食物,依舊是喝著一些湯湯水水清新寡淡得不能再清淡的食物。

  從醫(yī)院出院的幾個月之后,我出生了。哥哥大我一歲半,在哥哥去醫(yī)院動手術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媽媽肚子里了。雖然當時的我并不知道哥哥經(jīng)歷了多難的苦難和折磨,但是因為我到來的緣故,哥哥確實有被厚待。

  我出生以后,媽媽在坐月子期間奶奶家偶爾也會大發(fā)慈悲燉只雞給媽媽補補身子。每當飯點的時候,媽媽會就著月子餐的雞湯伴著軟飯一口一口的喂給哥哥吃。喂了一個月以后,哥哥臉上才逐漸紅潤起來,不再像之前那樣面黃肌瘦的了。

  哥哥的生命力很頑強,就像一棵草一樣,在夾縫中堅強而茁壯的生長起來了,如果換做是我可不一定扛得過這個家庭的冷漠。

  別人常常說,爸爸是家里面的頂梁柱,是家里面最重要的人,是家里面最有權威的人。就是這樣一個最有權威最威風凜凜,整天在家里居高臨下吆喝指使我們的人,卻缺失了我和哥哥生命里很多重要的場合。

  在讀小學的時候,班主任和任課老師一度誤以為我和哥哥是單親家庭,經(jīng)常會對我們兄妹倆增添許多額外的照顧。每一次開學報名或者學校里有重大事件需要通知父母來學校時,他總是想方設法的推辭。他從不在學校露面,他從未出現(xiàn)過在我的任課老師們面前。即使鎮(zhèn)上的趕集他每次都會來,但他依然不會踏進我們校門口一步。即使我們校門口就在馬路邊,就走兩步路的距離,他也不會走進去看看我們兄妹倆。

  他總是缺席于我們生命里各種重要的場合,總是缺失在我們久久渴望的父愛當中。他總是會視他的親生骨肉為陌生人一般,遠遠的掠過和無視掉。

  上小學的時候最羨慕的是看見身邊的同學和朋友們,每到放學的時候,校門口或者宿舍樓下就有在等候他們放學的父母身影。他們欣喜的一頭扎進父母的懷抱,向父母訴說著今天上了什么課,老師講了什么內(nèi)容,布置了什么作業(yè)。一家人高高興興,歡歡喜喜,其樂融融的開始進宿舍收拾東西。過了一會他們的父母就把東西收拾好了,他們的爸爸一甩手將沉甸甸的書包抗在肩上,他們的媽媽一左一右的牽著兩個孩子走出了宿舍。

  他們回家時路過學校旁邊的小賣部,他們的父母停下了腳步,掏出口袋里的錢大方的遞給身邊吵鬧著要買零食解饞的孩子。待小孩子欣喜的接過錢,跑進小賣部里面買完零食后,一家人歡歡喜喜,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蹦一跳的走了。

  我和哥哥那會兒是從來沒有看見爸爸來接我們回家的身影。即使站在校門口望穿秋水了也不會有他的身影,他不會來的。我們從記事起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爸爸是怎么樣的為人。

  他實在是太懶了,懶得來學校接我們,懶得來看我們,懶得走進我們的宿舍,懶得幫我們提沉甸甸的書包,懶得和我們溝通交流,他甚至都不屑多看我們一眼。所以每次到了星期五,我和哥哥在中午吃完飯以后都會提前把書包收拾好,只待下午放學鈴聲一響,我和哥哥就像脫了韁的野馬,風一樣的往回家的地方跑去。

  那時候年紀很小,書包又很重,書包里面裝的全是沉甸甸的作業(yè)本。那都是老師們布置的作業(yè),要拿回家寫的,所以不得不硬著頭皮背回家。我和哥哥路過楊氏村寨(簡稱楊寨)的時候,有遇到認識我們兄妹倆的親戚都會熱情的邀請我們?nèi)ニ麄兗疫^夜,讓我們不要回家了,說我們自己回家不安全。

  是呀,連外旁的親戚都知道小孩子獨自回家不安全,何況是家里人呢?連問都不會問一句,更不要說會來接我們回家了。

  親戚們看我和哥哥年紀太小,大人走那么遠的路都要好長的時間,何況還是6-7歲的小孩,還背著那么笨重的書包。他們心疼我們,想留我們下來,可是我們不肯,執(zhí)意要回家。

  我背著重重的書包奮力前行,兩只腳在書包下面不停的倒騰著,看不見手也看不見頭,像一個變了異的書包,在地上緩慢的移動。這個描述是楊寨的親戚們說給媽媽聽,媽媽又說給我們聽的,我背書包都模樣既怪異又心疼好笑。

  因為當時年紀小,書包很重力氣又有限,所以兩只手死命的拽著兩條書包帶,防止書包下滑。看不見頭是因為把重心下移,免得被書包的重量絆倒。而且一直低著頭看著鞋尖走路,會比直視著一望無際的回家,路速度要快得多。這個背書包的方式是我獨創(chuàng)的,自認為這樣走路比較快速,只有這樣低著頭不停的快走,才能跟得上哥哥的腳步。

  哥哥比我大一歲半,個頭自然也比我高一點,所以走路自然比我快一些。每次回家我都只能是屁顛屁顛的跟在哥哥屁股后面,距離拉長了就跑兩步追上,距離挨得近就可以歇息一下喘幾口氣。在這條漫長的回家路上,我和哥哥成了陪伴彼此的“驢友”,一起回家一起上學。

  趟水過河的時候遇到水深的地方,他會停在岸邊等我,等我到了之后再牽著我過河。有的時候他走得太快了,我跟不上的時候,他會在我們村的村口等我。從天空還有一點點余暉等到夜晚漆黑,只能依稀辨識人影。

  有一次我實在是走得太慢了,在路上一路走走停停,和其他回家的朋友們邊走邊玩,完全忘記了還在村口等我回家的哥哥,等我獨自走到村口的時候天已經(jīng)全黑了。天色漆黑,我顫顫巍巍的舉步前行,在村口的草叢中忽然竄出一個人影,把我嚇得個半死,剛想哭,哥哥噼里啪啦的聲音就響起來了。

  哥哥對著我破口大罵:“路上有什么好玩的,玩那么久?天都黑了,不曉得回家?害我等你等那么久,都快要餓死了。還在這里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快點走,快點……”哥哥像趕牛回圈一樣把我趕在前面,催促著讓我趕緊走。我委屈巴巴的癟著嘴走在前面,想哭又不敢吱聲。

  哥哥每次回家都要等我一起進家門不是沒有原因的,那時候因為家住的遠,還住在那個人跡罕至的高山上。從村口到家里都還需要40分鐘路程,何況是從學校走到家里。爸媽當然是不放心我們分開走回家的,誰知道半路上會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所以哥哥從小就被爸爸強制性的灌輸:“放學了要等木木一起回家,不要分開走,如果你先回來了木木沒有回來,我就打斷你的腿?!?p>  聽了這段話,大家可能會誤以為爸爸這是對我們兄妹倆的關心?其實不,他只是怕麻煩,不想花時間來找我們罷了。對于爸爸說話哥哥自然是聽的,不是因為他說得多有理,而是因為哥哥害怕挨打。

  上小學的時候爸爸從來沒有來過我們的學校,上初中的時候倒是來過一次。那是我上初二的時候,在一個冬天,窗外飄著小雪和毛毛雨。天氣很冷,同學們都裹上了厚厚的衣服,脖子上都圍著暖和的圍巾,腳下都穿著保暖的棉鞋,手里都拎著烤火的火箱,一副肆意的樣子窩在課桌前。

  那天很冷真的很冷,我從身邊同學的穿著就能看出那天的冷,從窗外的朦朧景色就能看出那天有多冷,從爸爸騎車疾馳來的樣貌就能看出那天冷得有多刺骨。

  那天下午我正上著課呢,聽見老師在叫我名字:“木木,教室外面有人找你?!蔽覞M腹疑惑的走了出去,看見了立在教室門口規(guī)規(guī)矩矩的爸爸。

  他站在寒風中瑟瑟發(fā)抖,身上的衣服被雨水淋濕了,立在腦袋上的頭發(fā)經(jīng)過風和雨水的侵襲的獲得了一個嶄新的造型。頭發(fā)直愣愣的,像極了冬天雪地里挺拔的白楊樹,枝干凌冽堅毅。爸爸的臉上還依稀殘留出雨水的痕跡,整張臉被凍得顫顫巍巍還強裝鎮(zhèn)定的站在那里。

  他顧不得臉上的狼狽,即使是鼻子上還掛著被風和雪凍出來的鼻涕,他想趕緊找到我們兄妹倆把任務完成以后便能快速的回家。

  他張開了那張胡子扎拉的嘴向我言簡意賅的說到他今天來學校找我的原因:“這兩天天氣太冷了,我給你們送一床棉被。”

  環(huán)顧了四周發(fā)現(xiàn)只有我一個人時,他開口發(fā)出了疑問:“你哥呢?怎么沒有看見他?”我伸了伸手,指向教室里的最后一排,剛好被一塊木門擋住的那個地方就是我哥哥的座位。

  哥哥素來就不愛學習,平常到了上課時間不是睡覺就是在偷玩手機,為了方便在上課時間偷偷玩手機,他還把他的課桌鑿出了一個大洞,用書本遮掩著,然后在老師的皮子底下暢快的刷著手機。

  他總是喜歡有事沒事趴在桌子上面,從外面往里面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法察覺到那個地方會有人。爸爸伸頭往教室里探了探,沒有看見什么,因為那塊門板把他的視線擋住了。

  他轉過身來指了指放在教室門口包裝得丑陋不堪的棉被對我說道:“棉被拿給你哥,我先回去了?!?p>  我淡淡的“哦”了一聲,爸爸就轉身離去了。

  我望著教室門口又丑又大的棉被發(fā)了會兒呆。

  用塑料薄膜罩著的棉被能清楚的看見棉被的花色和質感,又丑又土氣的大紅色花樣,粗糙的棉線,劣質的包裝感迎面而來。棉被上還沾著雨滴,濕濕嗒嗒的往下滴,教室門口的水泥地濕了一灘水漬,那包棉被就這么被丑丑陋陋的立在教室旁邊。我沒有去管它,也沒有將它抗進教室里面,就這么讓它孤零零的待在教室外面。

  走進教室里后我便沒了專心致志聽課的興趣,我盯著黑板在發(fā)呆,我在疑惑,爸爸為什么可以找得到教室?我和哥哥的教室在二樓,他居然可以清楚的找得到我們教室?他居然愿意那么冷的天氣來給我們兄妹倆送棉被?這簡直是史無前例,比他放學來接我們都不可思議,他在這個寒冬給我和哥哥送來的初為人父的溫暖可真算得上是雪中送炭了!

  懷著巨大的驚嘆和喜悅,下課鈴聲一響,我就從教室第一排沖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直沖到了哥哥的面前。

  我和哥哥在一個班,想不到吧!在小學的時候他因為不敢一個人上學所以留了一級,自那以后,我們報了同一個年級,他被分在大班,我被分在小班。上了初中以后,陰差陽錯的我們被分到了一個班里。

  哥哥蜷在課桌上睡覺,我搖醒他,我高興的告訴哥哥爸爸剛剛來過了,還給你帶來了一床棉被就放在教室門口。

  哥哥聽到后也有些吃驚,驚訝的問道:“爸爸剛才來過了?”我說:“是的,剛剛來過了,他還想看看你只不過被門擋住了,他沒看見你,讓我把棉被給你他就走了。”

  哥哥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向教室外面走去,他拎起放在教室外面既丑陋又難看的棉被,迅速的跑回了宿舍。

  那一次是爸爸第一次來我們的學校,也是最后一次來我們學校,上了高中和大學以后,離家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就再也沒有來學??催^我們。

  那一次回家之后問起了媽媽為什么爸爸會給我們送棉被,媽媽說:“那幾天天氣都很冷,天還下著毛毛雨,天氣預報說這幾天可能要下雪了,想到你哥棉被那么薄,就讓你爸爸給送了一床。”

  我疑惑的問道:“你讓他送他就送了啊,那么冷的天他愿意送?。 ?p>  媽媽說:“剛開始說的時候他也沒同意,后來講了一大堆話他才肯磨磨蹭蹭的出門。從早上吃飯的時候就說了讓他送的,早送去早好,他不肯,還去打了會兒麻將,到了下午才慢吞吞的出門?!?p>  自此之后他再也沒有來學校給我們送過東西。無論天氣冷還是不冷,無論天氣下雨還是下雪,他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教室門口。

  每次我和哥哥出門上學的時候,他都會惡狠狠的叮囑上幾句:“東西都裝好了沒有?有沒有落下的?厚衣服帶了沒有?棉被薄不?。窟@些事情自己心里要有個數(shù),別一天天指望著我給你們送到學校來,天氣那么冷,你們怕冷我也怕冷,這些東西在去學校之前要提前準備好,不要到了學校就這樣也沒有那樣也沒有。”

  是的是的是的,他說的都對都在理,我們對他言之鑿鑿的話語俯首稱臣,不敢有多余的要求,我們不敢狡辯,只能一一應下。他總是活得那么自私自我,從來不顧及家里人的感受,也不會真心的去傾聽了解家里人的需求,更不會主動的來幫我們解決麻煩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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