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啟問我為何在臨行前要將自己本來的面貌給她看,我彎了彎唇,說,“我擔心她問旬王討來休書要跟著我走?!?p> 他呆了一呆,點點頭,“確實像是她會做出來的事情?!?p> 靜啟問我是否已經(jīng)收拾好行囊,我看了看放在矮榻上的包袱皮,只有幾件素簡的衣裳,當中大半還是男裝,倒是能輕裝上陣,說起來,自從我離開暮云墟,倒是常常收拾包袱出門,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
靜啟見我欲言又止的模樣,便問道,“師叔可是有話要同我講?”
天色已晚,月影婆娑,風拂過樹梢,帶起一陣陣響動,他立在門口,他鬢邊的一縷頭發(fā)被風吹得揚起來墜下去,我問他,“你要不要進來說話?”
他搖搖頭,“男女有別,眼下就我一人,我就立在這里,挺好?!?p> “你是否下定了決心要復仇?”
他點點頭。
我心中有些佩服他,這幾日我反復思量,終是得不出個結(jié)果,可他卻是十分堅定。
“我祖老子對于治國之念主張‘無為而治’,國之根本倘若靠的是嚴酷的刑罰,那便是所謂的‘失德’,不將‘仁義禮’放之于法之上,就算不得一個仁君。天啻帝此人,行事極端,暴虐成性,當初我父君在位時一些不肯屈膝于他的忠孝臣子都被他一一斬殺,這是其一,就算這是當年之事給他留下的‘心結(jié)’,可這幾年,他只顧征戰(zhàn)殺伐,拓展版圖,根本不顧百姓的死活,強征糧草,加重稅賦,哪一樣比得上我父君當年推行仁政時祥和的政策,他根本不配當一個君王,不配統(tǒng)領(lǐng)天下。倘若你問我個人的恩怨,其實我心中也很是搖擺,所以前些日子叔父要阿肆陪我出門看看,看看這天下蒼生正在忍受怎樣的煎熬,度過怎樣的疾苦,我覺得自己是不應(yīng)當這樣自私的,所以我要復仇,我要為天下人復仇,其后再為自己復仇?!?p> 我望著他俊秀的臉龐,才覺出這幾日,他好似成熟了不少,那個不久前還跟著我后頭吵著想學習易容的孩子,好像在一夕之間已長大成人。
他說,“以怨報怨,原本不是好事,我理解你內(nèi)心的掙扎,其實我同師叔你的目標堪稱殊途同歸,倘若你內(nèi)心猶豫,我可以將你這一份一并討來,你還是可以從心而活?!?p> 從心而活?從前我當真不曉得自己活得這樣灑脫,只是失去了選擇機會的時候才有所感悟,只是這種知道來的太遲了,從心而活,只怕此后再不會有了,那么多事,那么多的人命,阿肆的期待,師父的囑托,我活了十幾年,初次感覺到人生確有些力不從心。
這一夜我睡的很差,靜啟的話很對,可他背負了天下,若是如他所說,我也背負了闔族的仇,我理當是討回來的,否則所有人的犧牲都沒有了意義,就連師父也說我應(yīng)當要報仇,但我要怎樣做呢?弒殺奪命?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該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