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說來真是巧得很呢！末將剛剛拐過前面那道山梁，見李闖王已經(jīng)策馬而來，就與弟兄們陪著李闖王，打道回府啦！”
劉威待張獻忠李自成寒暄之后，連忙看著身旁的張獻忠。
“劉將軍好眼力，大老遠就認出了自成。如果沒有劉將軍帶路，自成只得邊走邊問，何以會如此快，就見著了八大王呢？”
李自成抬眼看著劉威，連忙朗聲接過話頭。
李自成雖然與劉威，只見過兩次面，卻沒有多說過幾句話。
今天在路上不期而遇，李自成對劉威，轉(zhuǎn)眼之間刮目相看，故而借機，與劉威說起話來。
“劉將軍是獻忠的左右臂膀，與獻忠是生死之交的老朋友。此次劉將軍是代獻忠，專程前往商洛，拜訪李闖王的?！?p> 張獻忠看了看劉威，將目光轉(zhuǎn)向李自成。
李自成聽罷張獻忠的肺腑之言，頓時不知道如何答話才好，連忙抱拳“哈哈哈”，笑個不停，以掩飾不知如何答話的尷尬。
此次到谷城之前，有人曾經(jīng)面陳李自成，枉言張獻忠既足智多謀，又陰險狡詐，李自成只身前去谷城，怕是兇多吉少，要李自成三思而后行。
未曾想，盡管李自成兵敗潼關(guān)南原，此時已經(jīng)大勢去也，張獻忠仍然沒有忘記李自成，特派心腹大將，前去商洛尋找李自成！
“難為八大王的深情厚誼。自成在此，謝過八大王！”
李自成極力掩飾內(nèi)心的激動，看了看身旁的張獻忠。
李自成一邊說話，一邊拱手緩緩施禮。
“獻忠與闖王是生死之交，又是同甘苦，共患難的兄弟，何來感謝之理??？”
張獻忠看著感慨萬千的李自成，連忙拉著李自成的手，頓時不覺笑容滿面。
“今天，李闖王與大王，在谷城不期見面，真是應(yīng)了坊間那句俗語，有緣千里來相會啊！”
劉威見張獻忠李自成喜笑顏開，也連忙“哈哈哈”笑著上前兩步。
一陣開懷的寒暄之后，張獻忠陪著李自成，慢慢走進轅門，迎面見劉燕和楊依蓮，帶著健生和劉誠，從轅門里不遠處，打打鬧鬧走了過來。
“大大，健生要大大陪健生，去后面的山坡上玩呢！”
健生一眼看見張獻忠，連忙撲進張獻忠懷里。
劉誠跟在健生身后，也嚷著要去后山玩。
“健生快過來，大大正陪叔叔伯伯，說著呢！娘親帶健生，去后山坡玩吧！”
劉燕拉著健生的右手，連說帶笑哄著健生。
劉燕雖然跟隨張獻忠多年，卻沒有見過如此多的陌生人，連忙靦腆地看著來人，羞澀地掩面笑了笑。
“八大王，如果自成沒有猜錯的話，眼前的小小男子漢，一定是八大王的兒子無疑吧？而美若天仙的年輕少夫人，是八大王的賢妻吧？”。
李自成看了看劉燕和健生，微笑著問起身旁的張獻忠。
李自成走南闖北，已經(jīng)多年，如今學(xué)著文縐縐的，沒有按照陜西人的習(xí)慣，稱呼劉燕為張獻忠的“婆姨”，而是學(xué)著那些文人，稱劉燕為張獻忠的“賢妻”。
李自成那一句“賢妻”。讓此時的劉燕聽罷，感覺有些怪怪的。
劉燕看了一眼李自成，巧笑嫣然點了點頭，不覺臉上就是兩朵紅霞，喜得樂顛顛的。
：“闖王猜得沒有錯！站在獻忠身旁的，是獻忠的兒子健生，以及婆姨劉燕呢！”
張獻忠走到劉燕和健生身旁，看著笑容滿面的李自成。
“沒想到，八大王的兒子，已經(jīng)快半人高啦！八大王的少夫人，居然如此年輕艷麗！”
李自成看了看劉燕和健生，臉上露出羨慕的神情。
李自成說完話，就將眼光從健生身上，若有所思地移到劉燕身上，心里頓時想起愛妾高桂英。
高桂英自潼關(guān)南原領(lǐng)兵，向東撤退而去，至今卻毫無音訊，讓李自成寢食難安。
“獻忠聽說闖王的夫人，還是一位巾幗英雄呢！一定比獻忠的婆姨，還要年輕漂亮吧？”
張獻忠看著李自成，恭維李自成婆姨一句。
張獻忠雖然沒有見過高桂英，卻知道李自成的婆姨，是一位聲名顯赫的女中豪杰，此時也連忙打聽打聽。
“自成的婆姨還好，只是比少夫人，老了一些！想當年，自成迎娶桂英時，桂英是一朵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呢！”
李自成看了看張獻忠，強壓內(nèi)心夫妻分離的悲痛。
“闖王言之有理！女人十八一朵花呢！在兵荒馬亂的年月，可苦了孩子和婆姨啊！”
張獻忠聽罷李自成所言，連忙輕輕點了點頭。
此時，袁明清和李繼偉，來到張獻忠身旁。
“站在眼前的高個子，是獻忠的師傅袁明清袁將軍。身旁年輕一些的，是獻忠的學(xué)友兼同鄉(xiāng)李繼偉李將軍?！?p> 張獻忠看著李自成，指著袁明清和李繼偉。
“八大王視才如命，身邊竟然都是棟梁之才，讓自成羨慕不已??！”
李自成看著站在張獻忠身旁的袁明清李繼偉，連忙笑呵呵地接過話頭。
其實，李自成也是愛才之人。
如果不是潼關(guān)南陽兵敗，身邊也是人才濟濟。
潼關(guān)南原一戰(zhàn)，李自成所部損失慘重，諸多將領(lǐng)戰(zhàn)死沙場，以至愛妾高桂英，眼下依然了無音訊。
“闖王路途勞累，快快請到客廳用茶吧！”
張獻忠看了看李自成，連忙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俗話有言，客隨主便。自成雖然遠道而來，卻與八大王，已經(jīng)是老朋友。八大王如果再客氣，自成不知如何是好啊！”
李自成看著張獻忠，臉上滿是笑容。
張獻忠與李自成有說有笑，健步向會客廳走去。
“看不出，八大王帶兵，竟然如此嚴厲。難怪八大王的將士們，愿與八大王在一起搏命呢！”
初來乍到的李自成，一邊走，一邊看著井井有條的大營，以及軍容嚴整的巡邏將士，頓時贊嘆不已。
張獻忠聽罷李自成的話，連忙輕輕地搖了搖頭。
會客廳，是一棟晚唐風格的閣樓，離轅門大約百步之遙。
閣樓前，一個長方形的花園，綠草茵茵，花團錦簇，洋溢著春天的氣息。
遠遠望去，年代遙遠的閣樓，依然保留著那個時代的風貌，讓人仿佛回到還算輝煌的晚唐年代。
李自成一邊走，一邊欣賞院里的景色。
眼前晚唐風格的老舊閣樓，依然吸引著李自成的目光。
李自成原本是西夏黨項族人的后裔，西夏國王李元昊的后代，出生成長于陜西米脂雙泉里李繼遷寨。
其父死后，當過朝廷負責傳遞公文的驛卒，走南闖北見過許多古老建筑，故而對晚唐風格的閣樓，倍感興趣。
“闖王，那座閣樓，始建于晚唐八九零年間，如今已經(jīng)有七百多年歷史。盡管年代久遠，依然屹立而不倒，讓人頓生感嘆??！”
張獻忠見李自成停下腳步，仔細看著長滿苔蘚的房頂，雕梁畫棟的群閣，連忙朗聲贊嘆不已。
“不瞞八大王所言，這棟樓閣，確是晚唐的建筑。八大王快看，那細細入扣的建筑風格，與西安古城的唐代建筑，有著與眾不同的必然聯(lián)系，仿佛出于同一位建筑師之手呢！”
李自成看了看滿目的雕梁畫棟，以及細如發(fā)絲的紋路，也不禁連聲驚嘆。
“原來闖王對古代建筑，竟然還頗有考究，讓獻忠突然開了眼界，自覺也是自嘆弗如??！”
張獻忠聽罷李自成之言，抬眼看著眼前的樓閣。
張獻忠見李自成興致勃勃，也連忙停下腳步，觀賞起眼前的樓閣。
“哎！八大王不要拿自成開涮，自成那是一派胡言而已，倒有些班門弄斧之嫌呢！”
李自成看了看張獻忠，連忙自嘲地笑了笑。李自成一邊笑，眼光又看向閣樓。
“闖王是學(xué)富五車，才高八斗之人，獻忠哪能與闖王，相比而論呢？闖王在天上，獻忠在地上，可是差得太遠了啊！”
張獻忠見李自成自嘲，微笑著看了看身后的劉宗敏，轉(zhuǎn)過頭來朗聲不已。
“大王與闖王，恰似不同姓氏的親兄弟，見了面，就有說不完的知心話，道不完的兄弟情?。 ?p> 將領(lǐng)們見張獻忠李自成，相互欣賞笑逐顏開，紛紛報以爽朗的笑聲，竟然也不免打趣連連。
不善言辭的劉宗敏，聽罷將領(lǐng)們的贊譽，默默地點了點頭，微笑著跟在李自成身后，也不時欣賞著閣樓的風格。
李自成動身來谷城之前，以為張獻忠對一敗涂地，沒有多少人馬的李自成，一定會另眼相看，或置之不理。
沒想到，張獻忠仍然將李自成，視為上賓，毫無怠慢之意，讓李自成頓覺自己，有些小肚雞腸。
“闖王先請！闖王先請！”
張獻忠站在李自成身旁，抬起右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八大王請！八大王請！”
李自成看了看張獻忠，也謙謙有禮。
李自成知道張獻忠，是真心相請，感覺再推辭，不免拂了主人好意，連忙與張獻忠攜起手來，向樓閣大廳慢慢走去。
張獻忠來到谷城，看上這座高雅氣派的院落，就想將大營扎在這座大院里。
后來受了熊文燦招撫，張獻忠名正言順，成了熊文燦的紅人。
眼前院落，原是谷城一位富豪老宅，住著幾位遠房親戚，房東已經(jīng)舉家遷往襄陽。
得知張獻忠意屬這座院落，就將院落贈與張獻忠，以圖攀上張獻忠的勢力。
走進閣樓的會客廳，廳內(nèi)富有特色的一絲淡雅，頓時吸引了李自成欣賞的目光。
盡管閣樓建于晚唐，但是客廳里的裝飾，卻是富有詩意的明代風格。
客廳正面墻上，一幅《華山煙云圖》，似有朦朧的神來之筆，將華山的險峻秀美，遠方虛無縹緲的云彩，巧妙地融合在一起，仿佛天地之間，是夢幻般的柔和美麗。
“八大王，此幅山水畫，如果自成沒有猜錯的話，一定是唐寅所畫的山水畫無疑！南直隸蘇州的山水畫大師唐寅，以畫山水畫見長。其風格，在諸多畫師中，又獨樹一格！”
李自成站在花屏之前，看著墻上略有褪色的山水畫，細心評價不已。
“闖王真是好眼力?。〈朔度A山煙云圖》，確是山水畫大師，唐寅的杰作呢！據(jù)說，唐寅以畫山水畫著稱。獻忠沒有想到，此幅畫，是唐寅大師的真跡！”
張獻忠看著山水畫，連忙輕輕點了點頭。
“據(jù)史料記載，唐寅所作的山水畫，都以江南的山水人物，為素材，少有以北方山水人物，為素材的畫作。大師何以會在谷城，以華山為素材作畫，自成竟然也是不得而知?！?p> 李自成看著眼前的山水畫，臉上流露出一絲的不解。
站在畫前的李自成，捋著長長的胡須，仔細看著畫面的布局，一邊自言自語，一邊久久地沉思，仿佛要融進畫里去似的。
“此幅畫，是唐寅來谷城探親時，這座老宅的富豪先人，慕名請?zhí)埔磁d而作的。想必唐寅大師，對華山情有獨鐘，就以西岳華山為素材吧！”
張獻忠見李自成輕撫畫作，連忙俯在李自成耳邊。
“可惜，唐寅的署名，已經(jīng)模糊不清。只是題款的日期，依然看得清晰罷了。如此看來，此畫，已經(jīng)有百余年的歷史?！?p> 李自成環(huán)視著整幅畫作，不覺連聲嘆息。
張獻忠原以為，李自成只是隨意看看。
“看來，獻忠孤陋寡聞呢！原來，高人就在眼前??！”
沒想到，李自成竟然有這么深的詣，心中不覺默默自語。
此時的張獻忠，看著全神貫注的李自成，心中的崇敬之情，竟不住油然而生，對身旁的李自成，佩服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