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萃葵里

　　背在身后的木尺輕輕搖動，單英時不時糾正一下學員們的動作，閆學誠跟在身邊隨著她走動。

　　轉(zhuǎn)身間被師弟撞到身體，看了他一眼，心里嘀咕道：也不嫌熱！

　　嫌棄的推了他胳膊一下，示意他離遠點！

　　“師姐，師父忌日快到了吧?！?p>　　冷不丁聽到師弟的話，單英有片刻恍惚。

　　又要到父親的忌日了嗎？想一下也是了，再有四天就是七月九號。

　　這三年來師弟一直留在佛山陪著自己，也不出去找人切磋了。

　　他不說自己也知道，他是不想拳館只剩下自己一個人。

　　三年前父親離世，大師兄也因為失手殺人入獄，要在香港做五年的牢，合一門一時之間只剩下自己跟師弟兩個人。

　　從此后時不時會出去“拜訪前輩”的師弟再沒離開過佛山，一直陪自己在拳館給父親守孝。

　　馬上三年守孝就要結(jié)束了，單英心里一時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嗯，還有四天?！眴斡⑵届o說道，心里想著三年守孝也要結(jié)束了。

　　當時決定要守孝三年時也沒想太多。

　　只是覺得父母生養(yǎng)自己三年不能離左右，父親走了，自己也要留在武館陪他三年。

　　只是三年來看著師弟從漸漸還有些青澀到現(xiàn)在的成熟穩(wěn)重，心里也覺著有些愧疚。

　　當時只想著自己了，卻沒多考慮師弟的感受。

　　師弟從小就被父親領(lǐng)回拳館，十幾年的朝夕相伴，拳館也是他的家。

　　守孝三年的規(guī)矩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多少人去遵循了，單英不后悔自己的決定。

　　只是有些心疼師弟這三年一直陪著自己留在拳館。

　　“等拜祭完父親，我們一起出去走走吧。”

　　“嗯…先去一趟師叔那里?！?p>　　聽到師姐的話，閆學誠心里放松下來。

　　師姐一直留在拳館，給師父守孝他不好說什么。

　　只是馬上要三年結(jié)束了，他怕師姐一直待在拳館待出習慣來，大好的青春年華可不能全耗在這里了。

　　就斟酌著怎么跟師姐說才能讓她有出去走走的興致，也看一看這大好河山。

　　現(xiàn)在聽到師姐的話，完全是他自己想多了。

　　這樣也好，省的他瞎操心了。

　　“行！就先去師叔那兒?！?p>　　閆學誠正好也存了帶師姐去香云紗買衣服的念頭，這下完全合了他的意思。

　　“高崗不是想來找我嗎？我們?nèi)ネ陰熓迥抢?，就直接去找他，給他來個驚喜?！?p>　　單英聽他說起這個，哪兒能不知道他的小心思。

　　這兩天可是一直聽見他抱怨高崗，說人家辜負了他的信任。

　　害他好不容易湊齊的五人小隊，不僅刺客要掉線五年，現(xiàn)在連獵人都經(jīng)常不上線了。

　　“行，就聽你的。”

　　以后你想去哪兒，師姐陪你。

　　其實單英不知道，他的師弟愿意在拳館守三年孝，除了想陪著她，也是感恩老爺子帶給他的親情。

　　閆學誠這會兒剛意識到一件事，昨天師叔還問自己什么時候跟師姐結(jié)婚，這下自己直接帶著師姐去看他…

　　是不是提前跟師叔溝通一下？到時候讓他旁敲側(cè)擊的摸一下師姐的態(tài)度？

　　嗯…這想法要得，晚上就跟師叔打電話！

　　想到這里閆學誠有點小開心，沉浸在師叔可以給自己帶來多少幫助中不可自拔。

　　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的所作所為有多慫。

　　單英瞥了眼跟在身邊的師弟，看著他那傻呵呵的表情，以為是自己答應(yīng)跟他出去，所以才樂成這樣。

　　心里有微微的悸動，覺得自己對師弟的愧疚更多了。

　　左臂輕輕擺動，幅度比剛才大了些，不經(jīng)意間碰到了師弟的胳膊，小巧圓潤的耳垂升起些微微的紅。

　　嗯？

　　沉浸在遐想中的閆學誠，敏銳察覺到手臂傳來的光滑涼軟，裝作不經(jīng)意的看了下師姐。

　　看到師姐正一本正經(jīng)抿著嘴唇，察看學員們的動作。

　　心下偷樂，身子小心往師姐身邊湊了湊，讓兩只手臂貼的更緊了些。

　　看著師姐精致白皙的側(cè)臉，強忍著轉(zhuǎn)過頭去，生怕師姐察覺的他目光從而發(fā)現(xiàn)異樣。

　　卻沒發(fā)現(xiàn)師姐有些發(fā)紅的耳垂。

　　…

　　佛山順德港口。

　　熙熙攘攘的人群接踵摩肩，人們行色匆匆的向著自己的目的地前行。

　　香雪戴著帽子坐在輪椅上，翁海生推著她就這么緩慢的在人群里行進。

　　偶爾會有路過的人向他們看一眼。

　　大概在好奇這么熱的天，怎么會有人還穿這么厚。

　　隨即也就急匆匆趕往自己要去的地方。

　　香雪看看自己手上的船票，回頭跟翁海生說道：“時間還早，不要急?！?p>　　翁海生騰出一只手在她肩上輕輕拍了下，笑著說道：

　　“放心吧，我知道的?！?p>　　不知道這次化療后效果怎么樣，希望會有所好轉(zhuǎn)吧，得讓陳亮祖醫(yī)生幫著在醫(yī)院預(yù)約檢查一下才行。

　　實在不行就讓香雪住在醫(yī)院吧，每次兩地來回跑，終究不如一直待在特護病房里。

　　大不了自己多打兩場拳好了。

　　想到特護病房的護理費，翁海生心里有一絲陰郁，卻也知道這是最好的安排。

　　之前陳亮祖醫(yī)生就提過，可以幫自己跟醫(yī)院協(xié)調(diào)一下費用。

　　只不過香雪一直不想留在醫(yī)院，自己也就沒再堅持。

　　這次還沒有效果的話，不能再聽香雪的話了。

　　至于住院費用太多，那是自己應(yīng)該考慮的事情。

　　兩人在候船大廳找到位置靜靜等待檢票。

　　之所以選擇坐船，是因為過關(guān)時人不會太多，不用讓香雪在關(guān)口等的太久。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顛簸兩人在下午時分來到旺角中心陳亮祖醫(yī)生的診所。

　　得知陳醫(yī)生此時正在翡翠臺做直播，就在診所等著陳醫(yī)生回來。

　　診所里還有一對父子也在等待，父親五十多歲的年紀，兒子看著三十來歲。

　　“你們也是經(jīng)人介紹來找陳亮祖醫(yī)生的？”那男人看著翁海生問道。

　　顯然這種尋訪求醫(yī)，找到診所卻得知醫(yī)生做直播還未回來的經(jīng)歷，讓他有點懷疑自己的決定。

　　此時迫切希望可以有人能給他帶來認同感。

　　翁海生掖了掖香雪身上蓋著的毯子，打量他一眼說道：

　　“放心吧，陳醫(yī)生醫(yī)術(shù)很高，你沒來錯地方。”

　　男人聽了心下略微安定，看了看睡著的香雪小聲問道：“兄弟你們這是來復療的？”

　　翁海生此時心里也有著對未來的迷茫，看著這個通病相連的人，便跟他小聲攀談起來。

　　這男人的父親今年五十多了，四年前母親發(fā)現(xiàn)父親經(jīng)?？人圆恢?，催著他去醫(yī)院檢查，這才發(fā)現(xiàn)得了肺癌。

　　四年來治療無效，今年來到香港治療情況還是沒有好轉(zhuǎn)。

　　偶然間聽到旺角有個陳亮祖醫(yī)生是香港腫瘤界的權(quán)威。

　　誰想來到這里竟然得知醫(yī)生跑去直播還未回來，這心里一時之間是七上八下的。

　　一邊懷疑自己的決定，一邊憂心父親的病情。

　　翁海生的話讓他心下大定，連帶著對父親病情的好轉(zhuǎn)也充滿希望。

　　翁海生不置可否，陳醫(yī)生的醫(yī)術(shù)是高的，但是人的命數(shù)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留得住的。

　　心中期盼這次化療能夠讓香雪的病情有所好轉(zhuǎn)。

　　又思索著自己身上有傷的情況下，去打拳還有幾分勝算？

　　…

　　佛山祖廟派出所。

　　“謝了啊李隊，改天請你飲茶！”

　　“可得了吧，等你小子一頓茶我能等到猴年馬月去?！?p>　　陳天橋笑著掛斷手機，點開未讀短信。

　　“萃葵里49號？那里應(yīng)該是務(wù)工人員聚居地吧？”

　　思索片刻，掏出手機撥打出去。

　　閆學誠接到陳天橋電話的時候正在拳館里走沙袋陣，婉拒了他一起過去看看的好意。

　　換身衣服來到師姐門前敲敲門。

　　“篤篤篤”

　　“師姐，我出去一趟。下午天熱別讓他們練拳了，你帶著他們做會兒游戲好了?！?p>　　“你自己小心點?！?p>　　單英正在床上午睡，聽到師弟的話囑咐他了一聲。

　　師弟應(yīng)該是有消息了，想快點解決這個麻煩事。

　　皺了皺細長的柳眉，心里埋怨師叔的消息不靠譜，害的師弟還得自己找人。

　　卻完全不去想師叔也是聽他朋友提起才知道的。

　　萃葵里在筷子路上，這條街在佛山還是挺有名頭的，始建于清末民初，至今已有上百年歷史。

　　是佛山民國時期建筑的縮影，見證了佛山曾經(jīng)有過的輝煌。

　　后來被改為居民樓，前兩年因為城區(qū)規(guī)劃的變動，原有居民們走了很多，住進來很多來佛山務(wù)工的外來人員。

　　閆學誠來到49號騎樓，眼前兩層高的老久樓房，葡萄藤瘋狂生長已經(jīng)攀爬到樓頂。

　　盎然的綠意給這棟老建筑增添了一絲生機，隱隱約約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倪汉嚷暋?p>　　一樓大廳房頂轉(zhuǎn)著吊扇，一些中年婦女們正在下面打著牌九，閆學誠上前問道：

　　“阿婆，翁海生沒在家嗎？”

　　他剛才上樓看過，二樓兩側(cè)的住戶都鎖著房門，明顯里面沒有人。

　　頭上夾著發(fā)卷的阿姨扔出手上的牌說道：

　　“你是他朋友？他今天又帶著老婆去香港治病了?！?p>　　“謝謝你啊，阿婆，多贏錢??！”

　　謝過阿婆，閆學誠走出騎樓站在街上。

　　大中午四周也沒什么人，閃身進到一旁巷子里，三兩下跳進二樓。

　　片刻后身影出來又跳進另一件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