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流翻天覆地,來勢兇猛,離著此處越來越近,山路此時積滿了厚厚的殘雪,行走十分困難。
“啊!”
慌亂之中,一道熟悉的尖叫在不遠處傳來,我應聲望去,頭腦發(fā)昏!
只見數(shù)丈之外的凱凱白雪中,那玉延公主匍匐在地上,手掌捂住腳踝,滿臉痛苦。
我拍了拍額前,倒是將她給忘記了,我撐著手掌,艱難起身,張望著程英在何處,可四周皆是白雪茫茫,人馬交錯,哪里還看得清,尋得到。
我瞇了瞇眼睛,在雪中大喊:“程英!程將軍!”
“莫喊!”
身后傳來一人聲制止我,我定睛一瞧,正是方才在屋舍內問我還要不要五香瓜子的那位小哥。
小哥在雪地里邊摸索著邊對我說道:“夫人可千萬不要喊!雪會塌得更快!”
他摸索了半響,不知從何處尋來了兩根長鉤,“給!鉤住地,好走些!”
眼看大雪將方才的山頂幾乎覆蓋了,我來不及多想,接過鉤子,一步一步移向了玉延公主方向。
“可是受傷了?!”
我移至她身旁,欲將她扶起。
玉延公主抬頭,淚眼婆娑,見是我之后又轉為滿眼的倔強,“你管我作甚!”
我撇了撇嘴,“我佛慈悲,是佛祖派我來救你,若要謝,回去之后就出家吧!”
她憤憤抬頭,倔強地掙扎起身,下一瞬又癱坐在地。
看來是扭傷了腳踝。
我扯過她的手臂搭在肩上:“忍著點!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
她這回倒是沒有做聲了,很配合的撐著我。
禍不單行,此時空中竟又開始下起了漫天大雪,雪地里本就難走,更別說帶著一個傷殘人員,果不其然,沒走兩步,我與玉延公主便摔在了一堆。
她咬著牙哭著:“沒想到我堂堂東臨公主今日竟要絕命于此!”說罷,又抬頭幽怨的看了我一眼,“還是和你死在一塊兒!”
我懶得理會她,不知因何,身體變得愈發(fā)燥熱起來,漫天飛舞的冰霜落在我身上,猶如一粒粒帶著溫度的火星子,我呵出一口燥氣,問道:“你可覺得熱?”
玉延公主淚眼朦朧竟還能翻白眼,聲音顫抖“你…怕不是…摔壞了頭…變傻了?”
我點了點頭,覺得她說的有道理。
此時她的雙頰凍的通紅,唇瓣烏紫,渾身發(fā)抖,我動了動脖子,身體里的熱氣卻愈發(fā)強烈。
我解下大氅披在了她身上,“你可別先被凍死了!”
正待我起身往山下張望時,之前那位小哥正拿著鉤子步履蹣跚的移步過來。
他手里不知從何處又尋了一根拴馬的韁繩,“我背著她,夫人,你來幫把手!”
方才未曾多看,此時瞧著他倒是個眉目清秀的男子,眉眼間有些熟悉,好似何時在哪見過。
眼下沒有時間多墨跡,我接過韁繩,準備將玉延公主扶在他的背上。
他蹲在玉延公主身前,玉延公主看清他后,惶恐大叫:“你?你這個登徒子!別過來!”
這句登徒子倒是一下另我醍醐灌頂,大徹大悟,這位小哥可不正是當日在長街之上被玉延公主揪住,說是輕薄了良家婦女那位嗎。
嘖嘖嘖,冤家路窄?。?p> 此番小哥淡定自若,拉著玉延公主的雙腕一扯,就將她扯上了背上,動作一氣呵成,全然不管背上的人已對他齜牙咧嘴,要打要殺,只轉頭對著我道:“夫人請拿韁繩將我們綁穩(wěn)咯,山路滑,一不小心可就會掉到山崖下去?!?p> 我點了點頭,拿著韁繩綁了起來,生死關頭,哪里還管的上什么規(guī)矩體統(tǒng),男女有別。
玉延公主此時面如死灰的看著我倆,再沒了平日里趾高氣昂的姿態(tài),在這生死一瞬間的時候,我竟覺得有些想笑。
再看那小哥氣宇軒昂,行事作風老氣橫秋,有條不紊,不像是個普通的小廝。
“你是這里的小廝嗎?”
他將韁繩另一頭交與我手中,搖了搖頭:“并不全是,在下江毅,鶴云山莊是家父所創(chuàng),夫人抓牢了,下山再說?!?p> 我抓過繩子,跟在他身后,有了牽引,的確好走許多。
可路卻越來越難行走了,一路上,有不少梅花的殘枝,上面落了不少的馬匹腳印,更滲人的,還有不少被馬屁踩踏后奄奄一息的人,血肉模糊,一白一紅,相融結合。
“這馬不像是受了驚,倒像是發(fā)瘋了?!?p> 前面小哥突然開口說道。
我回頭望著地上的殘血,正待尋思,一瞬之間,眼前一團雪白大影子迅速對我們沖來,我頓覺渾身上下熱氣變得愈發(fā)強烈,燥熱不已!
雪流涌來了!
山下,我遠遠看見了白山回趕的身影!
夾道上,隨著大雪涌來的樹干我們堵住了原本的去路,來不及多想,我將他二人猛然推向夾道外,下一瞬,眼前天翻地覆起來!
一大團冰涼雪白的物事將我掩埋,燥熱減退不少,不少雪在我周身蒸發(fā),便成了水蒸氣,我只覺得通體沁涼舒適,隨后又張開著嘴巴吃雪,好解一解心頭的那股燥熱。
雪團跌跌撞撞,不知滾落到了何處,身體跟著雪球不停的旋轉翻滾,上下顛倒,力不從心,
突然一處堅硬之物猛烈撞來,額頭瞬間傳來密密麻麻的痛楚,我悶哼一聲,似覺得有股暖流從前額前流出,滲入了雪里,眼前鮮紅一片。
頭昏腦脹,實在是沒了力氣。
意識一點一點被卷入了雪中。
雪球帶著我開始跌落,耳邊傳來了呼嘯的風聲,我記起此處臨近著懸崖絕壁。
突然腦海中回憶起自己的一生,隨即淡漠一笑,死又有何懼?
風聲,雪花,我覺得輕盈極了。
聽聞人死后靈魂會將生前走過的路再走一遍,我若睜開眼后,會不會就回去了青云寺的那個小后院里?可以再去瞧瞧青云縣那破舊的小鎮(zhèn)?
這一次,用不著偷偷摸摸吧?
主持師太也不用罰雨哥了。
意識開始消失殆盡,隨著風聲,消失在耳旁的還有那高處的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
是誰呢?
我瞇著眼睛,瞧不見。
腦海里,浮現(xiàn)一人。
宛若那月色,皎潔無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