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內。
藍布靈棚里,擺著的那張黑白遺照赫然是剛才那老漢!
大晌午的林皓感到了一陣陣的冷寒。
這特么真見鬼了!
他又仔細的瞅了下,確實是剛才在村口遇到的那老漢。
而靈棚兩邊的挽聯(lián)上的名字則是王德生!
林皓伸手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剛準備收回眼光,忽地怔住,就連嘴里叼的煙也掉了!
遺照上的王德生竟然對他笑了笑!
這大白天的,
真他娘的邪門!
林皓頭皮一陣發(fā)緊,剛抬腳準備走,又瞅見了地上掉落了煙頭。
頓時,差點站不住腳!
并張嘴就干嘔了起來,這是黃紙裹得煙!
他直感一陣頭重腳輕,慌忙扶著了身旁的一顆槐樹。
就在這時,他的后背猛地被人捶了下。
在這節(jié)骨眼上,林皓的臉直接白了,條件反應的迅速扭頭,并揮拳打了過去。
砰!
“哎喲……我的親娘嘞……”
突然,一聲慘叫傳了過來。
林皓這才看到三米遠的墻根處卷縮著一個人,捂著脖子,樣子很痛苦。
他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地上這位光著膀子的中年大漢,隨后走了過去。
“老哥……”
林皓伸手去扶。
“別動,斷,斷了……”
光著膀子的大漢躺在地上唉聲大喘,不時的彈騰兩下,瞇眼瞅著林皓,似乎在說:小子,攤上大事兒了。
林皓幼時跟隨爺爺涉足民間江湖,這等事兒一看,心里就跟明鏡似的,這八成是遇見無賴碰瓷了。
他這也算是無意傷人,至于力道自然是小很多,不至于一下將人脖子扭斷。
若是這般厲害,那特么還不上天?
看著這貨一副死了爹的痛苦表情,裝的有些牽強。
“老哥,沒事兒吧?”
林皓一個外鄉(xiāng)人,只得好聲好氣。
“小兄弟,你看像沒事兒?”
中年大漢撇著嘴說道:“告訴你我這真不是裝的,剛你懟我那一下,我都看到我祖宗沖我招手了……這傷啊,沒個仨五月是好不利索咯,我上有九十歲老母,下有嗷嗷待哺嬰兒,你說這……我真不是訛你……哎呦喂,疼死了……”
看著地上痛苦哀嚎的大漢,林皓臉都黑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咋整。
不一會兒,周邊的人都圍了過來。
林皓有些懵,剛準備開口解釋,就聽到身邊的人一陣咋呼:“李二狗,你他娘的裝什么玄蛾子,光棍漢一條,你特么哪來的老婆孩子?趕緊滾起來點響去,耽誤了正事兒,今兒的工錢就去往德生要吧。”
地上的李二狗一聽這話,蹭的就站了起來,白了眼林皓“小子,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就等著吧?!?p> 說完,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從一輛破自行車斗里拿了幾個響炮,砰砰的點了起來。
原來是民間點燈人,怪不得。
林皓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他知道這個職業(yè)。
所謂的點燈人,都是周邊的光棍漢,并且是楞楞的那種,說白了,就是常人所說的缺根筋或者二百五,信球之類。
其實,這種人是先天兇煞之命。
因為他們生來缺一魄,所以,人鬼均不沾。
一般村里辦白事兒都是由他們點燈,點響,扛柳,入坑。
劉二狗吭吭的點了幾串響,便靠著墻根坐了下來,脖子上赫然有一片淤青。
林皓沒想到自己不經意的一拳,傷害還這么大。
他思索幾秒,走了過去“老哥,剛對不住,來抽著?!?p> 說著話,將包里僅剩的一包蘇煙遞了過去。
“嘿?!?p> 李二狗瞅著煙憨笑了聲“不打緊,這……給我的?”
林皓點了點頭,挨著李二狗蹲了下來“抽吧,下次遇著了,我給你多整點。對了,打聽個事兒唄?!?p> 李二狗喜出望外,接過煙沒舍得抽,而是放在鼻子下面聞了又聞“問吧,不是我吹,這十里八鄉(xiāng)沒有俺不知道的事兒?!?p> “那你給我說說這死的是誰?”
林皓見機立即詢問。
“王德生啊?!?p> 李二狗笑哈哈的說道:“這鱉孫子終于死了,整天瘋瘋癲癲的,跟傻子一樣,死了也好,不再遭罪咯?!?p> 林皓見李二狗抽出了一支煙,趕緊伸著打火機給點上,這種人就是順毛驢,你得抬舉他,越對他好,他就越信任你,就會對你掏心掏肺。
不過,這種人也是最容易受騙,他們沒啥心眼。
“唉?!?p> 李二狗嘆了一聲,接著說道:“這王德生也夠慘的,早年是村里的木匠,日子過的挺好。但是,十多年前,這一切變了,他妞在城里死了,說是在學校里上吊死的,老可惜了。從那以后,他就像變了個人,活兒也不做了,整天在村里傻乎乎亂跑,還胡言亂語,他媳婦受不了,就跟村里的另一個光棍跑了,這他娘的熊_娘們,我呸。王德生這次受的打擊更大了,變得更加瘋癲,總跟一些動物吃住在一起,說著聽不懂的鬼話,不是一般的駭人?!?p> 說到這,李二狗頓了下,抬頭看了看靈棚,又說道:“你說邪門不,王德生這孫子當真跟這些動物們處的來,你瞧瞧,隔壁家的墻頭上。”
林皓也連忙抬起頭看了過去,只見王德生家隔壁鄰居的墻頭上竟然站著兩只羊,三只雞,四只貓……
“你能想到這是啥陣勢不?”
李二狗狠狠地將剩了一點的煙屁股一口氣吸滅,直接說道:“這他娘的是來給王德生送終的,趕都趕不走,賊他娘的怪。”
林皓收回眼光,不覺間,又掃到了王德生的遺照,他突然發(fā)現(xiàn),王德生又在瞅著他笑,瞬間毛骨悚然。
“那你知道王德生家閨女為啥死的不?”
林皓碰了碰發(fā)愣的李二狗。
“臥槽?!?p> 李二狗蹭的站了起來,眼睛瞪得賊大,臉色大變的說道:“這他娘的王德生居然笑了?!?p> “你看的到?”
林皓這次也跟著站了起來。
“這王八蛋一定是不死心,想要回魂,小兄弟你等會,我得給他賞他幾顆黑瞎子,馬上就要去吃土了,還不讓人清凈,真是作孽?!?p> 李二狗起身又點了幾聲響。
“李二狗,你他娘作死呢?這個點,你點什么響?這錢我們隊里不出?!?p> 辦事兒的人沖李二狗一陣大喝。
李二狗憨憨的笑著,并未回話,待蹲下身后才呸了一口“切,一群傻逼,等你們蹬腿哪天,老子還不樂意給你們點響呢?!?p> 林皓尷尬的笑笑“老哥,能說說王德生閨女的事兒么?”
李二狗這戲搖了搖頭“這我不清楚,就是村里人也都不曉得,只知道是吊死了?!?p> “謝了?!?p> 林皓見問不出什么實質性的信息,便起了身。
“大兄弟你不等吃了飯再走?熬菜,大鍋燉,有肉,香著哩。”
李二狗舔著嘴唇笑呵呵的看著林皓。
“不了,趕時間呢?!?p> 林皓道了別,抬腳離開。
李二狗遠走送了送,笑容可掬。
林皓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李二狗的境遇像極了小時候爺爺帶著他走街串巷要吃的那幾年,遭受著無盡的白眼和冷漠,為了一口吃食,卻依舊對人笑呵呵。
人活著,終究會為了五斗米而折腰。
出了村。
林皓并未走遠,而是坐在了那棵老柳樹下。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他不想空手而歸。
他猜測這王德生似乎有些問題,他想留下來看看。
時間過的很快。
林皓覺得只是打了個盹,就被一陣陣炮聲和哀樂吵醒了。
他急忙起身,掏出手機一看,竟然快要五點了。
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這里,睡了三個多小時!
王德生要出殯了。
沒一會兒,一群披麻戴孝的人就朝村外涌來。
李二狗走在最前面,嘴里叼著煙,一手扛著一根小柳樹,一手點著響。
后面便是一群青壯年用架子抬著厚實的棺木,兩邊圍著的是王德生的一些親屬。
盡管是喪事,但是卻沒有人哭。
不過還好,王德生的最后一程終究是有人送的,再不濟也算入土為安了。
“陰人上路,活人回避!”
待一群人走過后,一中年婦女端著簸箕在拋撒紙錢。
她看了看林皓,突然愣住了,接著,有些惶恐不安的快速遠去。
林皓有些不明所以,然而,等他低頭時,卻發(fā)現(xiàn)身后潮濕的地面上有雙新鮮的鞋印子!
根據這鞋印的深度,應該是站了一會兒!
嘶!
林皓倒吸一口涼氣,他身后是一大片耕田,并且還有條小水溝,就算是有人過來,他也能及時發(fā)現(xiàn)。
除非……
他仔細一看,腦門猛的一抽!
這鞋印,
前大后??!
是蛤蟆鞋!
專門給死人穿的鞋子!
難道是……
林皓驚恐的瞅著遠去的一群人,心中翻著巨浪。
夜色在糾結與莫名的不安中鋪灑下來。
林皓抬眼看了看,在散落著紙錢的鄉(xiāng)間小路上行走。
他知道那雙鞋印來的詭異,似乎是種暗示,又或者是某種警告。
終究暗藏的什么,他猜不到。
不過,在沒有得到王琦的線索之前,他不會輕易離去。
夜色越來越濃,周圍的景物變得撲朔迷離。
林皓一手桃木劍,一手抓著那副殘卷。
十分鐘后。
一個新鮮的土包出現(xiàn)在視野中。
四周是一片荒地,零零散散的堆著幾個不顯眼的土包。
還有一些未熄滅的灰燼,散發(fā)著誘人的味道。
吸!
林皓深深吸了一口,驅散了疲憊和饑餓。
這……
燒給死人的香火,似乎比菜肴還要美味。
林皓閉上眼睛在盡情的享用著,而他手中的殘卷也慢慢打開,隨風嘩嘩作響。
陰冷的風,蕭索。
嘰嘰!
尖銳的叫聲將林皓驚醒。
他睜開眼,突然全身冰涼,眼前竟然站著一個人!
正直勾勾的盯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