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海上的古月還在飄著,以目前的情況來看,想要回到海口鎮(zhèn)只怕還要七日。他不時回頭看向來處,那里已經(jīng)變得天昏地暗了,北風已然漸起,吹皺了海面。
他計算著時間,卻總會在某個節(jié)點上出現(xiàn)偏差。這是一個不好的兆頭,大概是魔宗宗主李小平到此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沒有拿回魔宗的祭風旗。
古月看向身后更高處,那片洶涌的烏云看上去真的很像是一面巨大的的黑旗。按照天氣的發(fā)展情況趕回??阪?zhèn)的時機只怕要錯過了。
正這樣想時天空洋洋灑灑的落下雪花,古月有一個錯覺,整個空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暫停鍵,連他腳下的浮冰都停頓了一下。
當他收回思緒重新注視海面時才發(fā)現(xiàn)整個海面在雪花飄落的一瞬間開始凍結,從四面八方以點為面連成一片,這片大海重新變回了陸地。千年之期已經(jīng)到來。
通天澗西端頭那處決堤的缺口被奔騰的江水沖刷得更為開闊了,足足有百丈之余,而且還在不斷的變寬。下游江水急劇下降,很多地方河床中已經(jīng)露出了灘涂和礁石,只怕中部地區(qū)境況會更加糟糕。
距離天瀾江決堤江水改道已經(jīng)過去五日了,期間有不多的修行者來此處探查情況,只是最終結果依舊是不了了之。沒有什么比這個秋天的到來更讓人忌憚。
天劍宗宗主花漫天的小劍童花妙早在一個月前便已經(jīng)回到了宗門?;刈陂T后他只做三件事:第一件是把一柄黑色的小劍插入到宗門大陣的陣眼處;第二件事是去看望了花漫天的關門弟子夜歌,并交給了夜歌幾樣事物;第三件事是也是最后一件,他在代掌門花無語閉關的洞府前坐了下來開始閉關修行。
其他幾大宗門情形都差不多。宗門最中堅的力量全在北方,留下來的都是宗門的種子,只要得以保存,憑借宗門留下的底蘊和強大功法便是日后東山再起的希望。
就在眾人皆已南下求生之時,總會有那么一兩個風塵仆仆的身影在去往北方的路上,他們大多馬不停蹄的在趕路,因為官道兩旁的樹葉開始發(fā)黃了,待告示秋天來臨的第一片樹葉飄落就是血染雪海的、蒼生涂炭時候。
在蕭條悠遠的官道上一道淺綠色的身影在馬背上起伏。高大的軍馬已經(jīng)沒有了神采,揚起的馬蹄落在堅實的道路上也不如以往那般清脆流暢。自從和夏山擦肩而過慕惜裳已經(jīng)連續(xù)趕路十多日了,此時剛剛抵達雪云州的地界,他一路遇到了護送五位老人南下的府兵,也看到了云集鎮(zhèn)東邊那沖天的火光,只是那些和她都有什么關系呢?她在找一個人,個人去了海口鎮(zhèn)。
神皇和幾大宗門將能做的事情全部做好了。??阪?zhèn)的萬獸口前槍林刀陣寒光森然,各門派陣法也都布置完畢。為了這次獸潮人世間已經(jīng)傾盡所有,如果守不住眾人身后的這片大陸從此便會淪為修羅場,能有的只有獵殺和被獵殺。
“這‘萬獸口’又叫‘通天墓’,每個千年獸潮都有很多的通天境強者在這里隕落,這個一千年輪到我們了?!鄙窕士粗鴶帻埛逑碌木薮笕笨谡f道。
“通天已是站在這世間巔峰的強者,身后沒有了希冀,再給我一千年又有什么意思呢?!被斓恼f道,配上那種超淡然的神韻自有一種超脫世俗的風采。
“那可未必,據(jù)說五百年前白墨天前輩曾去到一處神秘的廢墟,在那里有不同尋常的發(fā)現(xiàn),不知道可有此事?”說話的是天璣府宗主古岳氓,此時他真看著白洋。
“確有其事,不過諸位都知道那次之后叔祖痛失受人,心神也受重創(chuàng),從此性情大變獨自跑到南邊修行不理世事,我?guī)状吻巴覍の垂?,最后一次見面是一年前了,其間的事諸位應該都有聽聞?!鄙窕实?。
“是何發(fā)現(xiàn)?”古岳氓道。
“大道!叔祖說通天之后便是大道?!鄙窕兽D過頭看著眾人說道。
“大道之說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道在何處卻無人知曉。這些年我在這北地修行倒也感悟了不少,只是絲毫沒有觸碰到那條線,到底是誰斷送了大道?”寒明宇說道。
“據(jù)說大道之行如高山流水,水到渠成便是大道,如今卻斷了,斷得那么徹底連一點痕跡都沒有?!闭f話的是天璣府的一位長老,此人名為古往。
“也不盡然,依我看不是不沒有痕跡,反而是太明顯了讓所有人都忽略了?!焙饔畹?。
“獸潮?”神皇笑著道。
“原來陛下也猜到了,正是獸潮。萬千猛獸來無影去無蹤,就這樣憑空出現(xiàn),難道不是一道神跡嗎?試問天下有誰有此等修為?又有那個宗門有如此底蘊?這只能說明獸潮已經(jīng)是超越通天的存在?!焙饔畹?。
神皇看凝視著北海的深處說道:“的確如此,如果說獸潮是神跡,那么我覺得神并不友好,或者說是很冷漠,莫非大道之后便是性情滅絕生死看淡?”
古岳氓聽懂了很多東西,這和他的猜想也差不多。其實各個宗門都有前人留下的關于獸潮和修行境界的文字記載,只是相隔太遠,中間總有一千年的空白期,便是再詳細的記載再厚重和濃郁的渲染也會隨著時間褪色掉,然后變成一種修行界內(nèi)的談資。他開口問道:“那幾位如何看獸潮?”
“我覺得像洗牌。”
“或者更像是清除?
“不如說是毀滅吧。萬獸出山,它們無差別攻擊,生吞活剝一切生命體。那最后這個世界還能留下什么?”神皇說道。
入秋的寒冷對于修行之人稀松平常,但是精神上的壓抑和生命盡頭的禁錮讓現(xiàn)場氣氛比雪海深處的黑云更凝重。
大戰(zhàn)在即,神皇見眾人心神微亂,想到經(jīng)此一役只怕能活下來的也沒有幾個,但是人間道法要延續(xù),總得留下些希冀才行,便說道:“白墨天在仙逝前來找過我,并且?guī)Щ貋硪粋€不錯的消息。大道已經(jīng)在來的路上了,至于什么時候到,或者已經(jīng)到了也未可知,諸位不妨抖擻精神拭目以待。”
……
又是一片鴉雀無聲,眾人還在消化這個訊息。
“神皇大人是說真的有人能通大道?他是那家的強者?!惫旁烂柕?。
“是何人我不知,也可能是所有的人,一人大道,為何他人不能大道?”神皇語氣中帶了些許肯定,大戰(zhàn)之際如在每個人心頭敲開了震天戰(zhàn)鼓。
“神皇所言有理,只希望不是空歡喜一場?!焙饔畹?。
“將死之人其言也善。”神皇環(huán)視眾人笑著回答道。
眾人聽得此話稍稍思考片刻后相互告別而去。
看著眾人離去時的那一絲慌亂神皇轉頭對還沒有離去的寒明宇說道:“世人皆貪”。
“修的不是無情道,便是世間有情人,這大概便是血脈中的人情味吧,不是壞事。”寒明宇道。
雪原的天空越發(fā)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