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夜洞。
陳夏嵐再次醒來,已是三天后了。
她的腦袋很痛,痛得仿佛要從中間裂開一般。
模糊中,她隱約看見一位老婆婆拿著一根長針扎在她的頸部,她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老婆婆拿來草藥敷在她受傷的手指上,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離開。
隔天,她還是沒有醒,老婆婆又來給她周身扎了針,一連好幾天,日日如此。
七日后,她這才醒了過來。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已然記不起自己是誰。
老婆婆喊了她一聲,“近月,過來?!?p> 她沒有反應(yīng)。
老婆婆走到她跟前,揪起她的耳朵,“近月,我叫你呢?!?p> 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婆婆,我叫近月嗎?”
老婆婆點了點頭,“近月,姜近月,你可是我老婆子溯回派唯一傳人。”
姜近月聽不懂,“那是什么?”
姜婆婆有些心累,“罷了罷了,日后你便會知道。”
三個月后,姜近月的肚子漸漸大了起來。
姜婆婆一給她把脈,這才知道她有了身孕。
姜近月在不夜洞見過兔子生小兔子的場景,一聽說自己也有了孩子,心里竟然有一絲開心。
姜婆婆平時事情很多,和她相處的時間并不算多。
她想出去,姜婆婆不許。
姜婆婆說,如果她離開這個不夜洞,那么她以后的人生會永墜黑暗,再不能窺得半寸光明。
她只能與這不夜洞的小動物們?yōu)榘椤?p> 姜近月記不清多少時間,只知小藍(lán)色又生產(chǎn)了五次之后,她的孩子也出生了。
姜近月給她起名姜昭昭。
昭昭,明也。
這里太暗了,她想去有光的地方。
自姜昭昭出生后,姜婆婆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了。
不過好在這洞里有吃食,雖然不怎么好吃,但終究是餓不死。
姜近月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姜昭昭身上,甚至連昭昭睡覺,她都舍不得閉眼,生怕自己一睡著,孩子就會不見。
昭昭于自己而言,是最特殊的存在。
孩子一天天的長大,她會撒嬌,會生氣,會揪頭發(fā),會淚眼朦朧的道歉。
在她又一次偷偷跑出不夜洞后,姜近月雖然心里舍不得責(zé)怪她,但是面上還是很生氣。
姜婆婆說外面很危險,所以即使她那么想出去,可也一次都沒有出去過。
可是昭昭才三歲,她就已經(jīng)偷跑過三次,只是前兩次沒有成功及時被她發(fā)現(xiàn)了而已。
這一次世態(tài)嚴(yán)重,姜近月決定給她一個下馬威。
她掏出溯回派祖?zhèn)魈僦Γ瑦汉莺莸?,“把手伸出來?!?p> 姜昭昭人小鬼大,怯怯的,伸出小手又縮了回去。
聲音糯糯的,“媽媽,對不起嘛,我以后再也不偷跑出去了,你就原諒昭昭這一次吧,求求你了?!?p> 說到最后,還慢騰騰地挪到姜近月身邊,拉著她的衣角,“媽媽,昭昭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了?!?p> 小人兒里眼里布滿了淚水,一滴一滴的掉落,姜近月頓時心軟了,丟掉藤枝,把人撈進(jìn)懷里,緊緊抱著。
“昭昭,媽媽只有你了,你要是有個什么意外,媽媽也活不下去了?!?p> 姜昭昭聽得不太明白,可是媽媽哭了,因為她跑出去哭了。
所以小小的她就明白了一個道理,以后不能讓媽媽哭了,哭得心痛痛,她也想哭了。
母女倆抱作一團(tuán),哭得昏天暗地,直到昭昭的肚子叫了起來。
她不好意思的握了小拳頭,“媽媽不哭,昭昭不哭。昭昭餓了,去吃飯呀,好不好?”
姜近月拉著她的小手,走到了石桌旁。
姜昭昭乖乖坐下,等待姜近月的投喂。
小嘴里鼓起來,像個小包子一樣。
姜近月遞給她一杯水,“慢點吃,不要噎著了?!?p> 姜昭昭也喂了她一口,“媽媽也吃?!?p> 雖然這里暗得永無天日,可是因為有了昭昭,她的世界才有了光。
姜近月想著,如果就這樣一直幸福地生活下去也不錯。
可惜這樣的好日子,很快便到了盡頭。
姜昭昭突然生了病,她找了所有能救她的藥物,可還是無濟(jì)于事,她的病一天比一天嚴(yán)重。
剛開始,她還能時不時清醒一下,嘴里喊著,“媽媽,昭昭痛痛。”
后來,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姜近月心急如焚。
即使姜婆婆說過她以后的人生會永墜黑暗,她也無悔,只愿她的昭昭能夠迎來光明。
她出了不夜洞,才發(fā)現(xiàn)外面處處是光明。
可她也顧不得享受這來之不易的光明,她只想找人來感覺救昭昭。
她走了很多地方,找了很多人,都沒有找到愿意救昭昭的人。
許久,她堅持不住,摔倒在地上,額頭上磕出鮮血。
有一個男人過來了,他撐著一把大傘,走了過來。
傘子移到她身子的時候,光亮被徹底遮住,這傘密不透光,是黑色的。
她費勁的拉了他的褲腳,“先生,求求你救救昭昭,救救我的昭昭?!?p> 男人把傘遞給一旁的助理,抱起了她,“昭昭在哪里?”
姜近月強撐著最后一口氣,給他指路,帶他來到不夜洞。
他抱起姜昭昭,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
姜近月從床上跌了下來,半撐著身子,眼淚汪汪的望著他懷里的昭昭。
“先生,我信你是一個好人,你是第一個不嫌棄我并且愿意相信我的好人,懇請你救救昭昭,一定要救她?!?p> 姜近月強撐著身子給他磕頭,一個又一個,直到男人的身影走遠(yuǎn),她親眼看見他帶著昭昭去了光里,她的心里卻是一痛。
她沒有昭昭了。
姜近月徹底閉上了眼睛,誠如姜婆婆所說,離開不夜洞,將永墜黑暗。
她偶然間窺得一絲光亮,便以為這是永恒,她貪心地想永遠(yuǎn)守護(hù)這束光。
可光與暗不相容,一直以來都只是她的奢想罷了。
姜近月在暗里,一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