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年后,人二土越發(fā)體會到了父親的不易,但是同時他也慢慢認(rèn)識到想要完整認(rèn)識一個人是那么困難,甚至是遙不可及的。尤其是自己的父親,盡管他們曾經(jīng)離的那么近。
人二土父親那一輩兒取名很有當(dāng)時的時代特色,大爺人中,姑姑人華,父親人民,叔叔人族。父親是四個孩子里最頑劣的一個,混到30歲才娶妻成家,等到人二土出生他已經(jīng)32歲了。
關(guān)于父親兒時的經(jīng)歷人二土大多是聽奶奶說的:“你爸爸呀,哎,上學(xué)的時候衣服沒有一天放學(xué)后是好好的,天天跟人家干仗,就因為學(xué)校的同學(xué)說咱們家是地主,說你爸爸是地主崽子,他就瘋了似的往死里打人家啊,我跟你爺爺天天跟著提心吊膽的,晚上去人家低三下四的給人家賠不是,就怕被人家到外面說他們姓人那一家的地主崽子到處欺負(fù)人,那時候要是被扣上這個帽子,就不知道要遭啥樣的罪啊”。當(dāng)時人二土理解不了地主崽子和扣帽子是什么意思,只是覺得被人叫“崽子”也太難聽了,揍的對。
人二土從記事起父親就是個高大但不強壯的形象,一米八三卻只有一百三十多斤,兩頰布滿了年輕時痤瘡留下的嚴(yán)重疤痕,像核桃皮那樣,抬眼看你給人一種陰森森脊背發(fā)涼的感覺。奶奶說爸爸長身體的時候正好是六十年代初三年困難時期,所以身體素質(zhì)特別不好,再加上一次得重病,腿和下身腫的像水燈籠兒一樣,高燒不退,當(dāng)時都覺得是完了,后來好了之后也一直不行,看起來就不像那全忽兒孩子,病怏怏的。
人二土母親也說懷人二土的時候父親得了肺結(jié)核住院,母親挺著大肚子給父親去送飯,有一次送去的是燉鯽魚,父親嘴賊黑,一點都沒給母親留。當(dāng)時有人勸母親把孩子打了,看父親那樣就算好了也好不利索,母親當(dāng)時很堅定,男人死了我就自己帶著孩子過,有啥的。
人二土最愛聽的是父親年輕時候的荒唐事兒,家族里每個人多多少少說起過一些,可謂劣跡斑斑,可是人二土卻好像聽出了些別的意思:父親是他們不喜歡卻又有點想成為的那種人。
奶奶說父親算高中文憑,但是根本沒有讀什么書,還整日的惹是生非,所以就托人在糖廠給他找了個工作,希望他能本分些,不求他像大爺那樣考上BJ的大學(xué)有出息吧,也要像小叔那樣踏實本分些,別老讓家里跟著操心。
父親上班后逐漸結(jié)交了一些社會上的朋友,慢慢沾染上喝酒賭錢的毛病,他的那些朋友跟他都差不多,雖然都有正式工作,但是也都屬于各自單位里的問題青年,玩世不恭且暴躁。父親有兩顆門牙是后鑲上的,就是一次打大仗被人用火葬場的爐鉤子打掉的,打仗的原因是父親朋友家里老人去世,他們?nèi)椭鴱埩_,出殯完在火葬場跟另一家為了爭誰家先進火化爐干了這一仗。
后來人二土跟父親的相處中總結(jié)出這種事是無法避免的,因為在父親看來:你得讓著我啊,你也不打聽打聽,不知道我是人民嗎?
人二土長大后因為一些特殊原因接觸過當(dāng)時佳城一些真正的“社會人兒”,他們都不認(rèn)識人民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