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昌一夜沒合眼,這一閉上眼睛,就看見自己的神威大將軍給一只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大肥雞爆錘的景象。
長安是花花世界,他賭上自己的一切投入太子門下,就是為了留在長安。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有一種城里人太可怕,急切回鄉(xiāng)下的沖動。
結(jié)果東西還沒有收拾好,就聽到討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頭上青筋暴突,李元昌鐵青著臉道:“十六弟過分了啊,這一大早的就來要債,是怕為兄欠債不還嘛?”
“不!”李元璦一臉正容道:“是怕漢王兄負債潛逃。王兄以回封地為由跑去梁州,這川蜀之地,來去極不方便。真到那時,弟找誰哭訴去?”
梁州就是李元昌擔任都督的地方,位于劍南道。
李元昌氣急敗壞道:“為兄是這樣的人?”
“應該是的吧!”李元璦指了指自己道:“漢王兄以為我是怎么進來的?這王府大門開著,上上下下的傭人搬著大箱小箱的。不是回梁州,還是去游玩?”
李元昌給頂?shù)囊痪湓捯舱f不出來,半晌才道:“三十萬錢不是小數(shù),你得給為兄籌備的時間吧?!?p> “這是自然!”李元璦道:“好歹都是父皇一脈而生,十六弟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只是求一個穩(wěn)妥,聽說王兄手上有一副《夏禹治水圖》特為鐘愛,不如……”
他話還未說完。
李元昌立刻急眼道:“不行,萬萬不行。《夏禹治水圖》萬不可做抵押!”
李元璦聳動雙肩,道:“那就沒辦法了,弟有借據(jù)在手,今日漢王兄不給個說法,即便鬧到宗正寺,皇兄那里,也要爭個道理?!?p> 李元昌哪敢將事情鬧大,帶著幾分哀求道:“你我兄弟,何必鬧得這般僵硬。寬限為兄幾日又如何?”
李元璦寒聲道:“漢王兄當初為何不知寬限我?guī)兹??但凡漢王兄有一點將我視為弟弟,今日我就不會出現(xiàn)在你府上。要不如數(shù)奉還,要不將《夏禹治水圖》作為抵押,再不然去宗人府論個是非。”
李元昌萬萬沒想到,李元璦公然撕破臉了,憤恨道:“好!來人!將《夏禹治水圖》取來……”
他說這話的時候,心都在滴血。
《夏禹治水圖》是東晉畫家顧愷之的傳世名作之一,李元昌酷愛書畫,且書畫造詣極高,得《夏禹治水圖》后,奉若珍寶。
相較李元璦毫不心疼的將《詠庭前若榴》拿出來抵押,李元昌是心疼到了極致,咬著牙,抖著手才將《夏禹治水圖》交出。
李元璦將《夏禹治水圖》取在手中,揮手就走出了王府。
李元昌呆呆的站著,好久才緩過氣來,切齒道:“李元璦,待我大事功成,第一個收拾的就是你?!?p> 離開了漢王府,李元璦并不急著回大安宮,只是讓人將《夏禹治水圖》送回,自己憑借記憶走進了最近的一個賭坊。
正如他自己所言,接下來幾日,李元璦幾乎將自己泡在了博坊,大筆大筆的將博坊里的錢帶回了大安宮。
這一日兩日還好,連續(xù)五六日的橫掃踢館。長安漸漸開始流傳出李元璦橫掃博坊的消息,而且越傳越烈。
長安本就是這個世上人口最多的城市,消息在各坊之間流通的格外迅速。
不過短短的時間,長安幾乎所有博坊都知道有這么一個狠人,以不可思議的手段,在各大博坊提取錢財。
長安溫府,門庭若市。
長安溫家在長安也算是赫赫有名,溫家家主溫卓早年是大興城內(nèi)一群地痞流氓的首領(lǐng)。李淵于太原起兵,禍及嫁到大興的平陽公主。平陽公主就是在溫卓的幫助下逃離大興,并在鄠縣變賣產(chǎn)業(yè),賑濟災民,招收了一支幾百人的隊伍,并且逐漸坐大,號娘子軍。
最初溫卓還帶領(lǐng)部下投靠平陽公主,只是溫卓畢竟流氓出身,受不了軍營的約束,帶著人馬當了逃兵,但給平陽部將馬三寶生擒住了。
平陽公主巾幗不讓須眉,不但寬恕了溫卓,還贈送銀錢送他們離去。
溫卓回到大興,憑借手上銀錢在碼頭立足,收編了不少人。
唐軍入關(guān)圍攻大興城的時候,平陽公主聯(lián)系上了溫卓。
溫卓也為唐軍攻克大興城立下了不小的功勞。
溫卓知曉進退,深知自己不是作官的料,漸漸由黑轉(zhuǎn)白,成為了生意人,負責碼頭的搬運生意,并且開起了博坊。
有平陽公主這層關(guān)系與功勞,溫家在黑白兩道吃的極開,發(fā)展的極快。
現(xiàn)今長安碼頭幾千號人,一半屬溫家。
長安十大博坊,最大的也是溫家開的,還有幾家皆在前二十之內(nèi)。
這出了這么大的事情,原本是冤家的博坊東家,幾乎不約而同的以溫家為首,齊聚溫家商討辦法。
現(xiàn)今溫卓早已退休,不問家族事務。
現(xiàn)任溫家家主是溫卓的兒子,溫必德。
溫必德此刻也在最上首皺著眉頭,心情極差。
他的消息最為靈通,李元璦贏的昌盛博坊掛牌出售時,他就知道了此事,還暗自高興,派人將昌盛博坊收購了。
之后幾日,溫必德也在幸災樂禍的行列之中。
直至今日,溫家開的宏興博坊受到了李元璦的光顧。
博坊養(yǎng)的好手,逐一敗下陣來,損失兩萬錢。
溫必德這才意識到,這個商王并沒有顧念當年的情誼。
剛剛他還找了自己的父親。
老人家目光毒辣,很直白的闡述了事實,恩情總有一天會消耗干凈。若溫家以為憑借當年的滴水恩情能夠享受幾代,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一關(guān),只能自己解決。
聽著下首四五十號人的嘰嘰喳喳,溫必德心中更是煩悶,怒道:“都靜一靜,這里不是西市。諸位都是來想辦法的,不是在我這里吵嘴的。”
先是一陣寂靜。
然后下首一人道:“能有什么辦法?我現(xiàn)在都不敢開門營業(yè),生怕那個煞星上門??梢恢标P(guān)門,沒有收入。拿什么養(yǎng)活伙計?靠什么支付高額賦稅?再下去,怕是也要跟昌盛博坊一樣,關(guān)門了?!?p> 又有一人道:“我曾試著在街頭巷尾安排人守著,只要見到那煞星,立刻關(guān)門??赡巧沸遣怀赃@一套,他居然包了輛馬車直接來到我博坊門口。他是親王,還能不讓他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