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清透逼人,陰騭的眉角勾勒出左視角余光處那道閃躲回去的身影時,荊楚狀似笑了笑,指尖有意迂緩的扯了扯袖角,沉著平靜。
安楠把車停至天星花園大門口,小碎步趕著打開了車后座的門。天氣極熱,安楠隨意拭了拭額角,挺直腰桿站好,恭敬等候著,“麥總,請?!?p> “嗯?!?p> 荊楚應聲,邁過修長的腿跨進后座軟沙發(fā),臉色沉凝肅寒。落座后,他指尖輕盈的從白長款西外套內口袋挑出一個小盒子。透過中央后視鏡,安楠發(fā)現(xiàn)了自家老板隱約的柔和。西裝下衣裁剪設計有利落感,溢出他的儒雅;西裝左上角別了枚銀質鷹制的偏金色胸針,勾出他的賢身貴體,不近人。
荊楚左拇指腹反復摩挲著盒子,側眉散落一綹卷發(fā),輕易的遮住了他幽深,有黯然時隱波動的眸色。他的心猶置某境,浮著清冷。
盒子,檀木所制,以浪形花紋精雕細琢,小巧別致。沿轉動匙繞開,便能看到一枚竹青苔狀點綴繞一圈,玉銀為主調色的鐲子。鐲子玉里透青,視覺偏左處,精刻銀質四葉草為托盤,翡翠月牙于其上。裹其間是鏤空的細花紋,鐲子留有一道心狀的小缺口。
這是母親寧婉人留給荊楚唯一的信物,也是其生前心愛之物。
寧婉人,是個溫柔細致的女人。早年體弱多病,在荊楚六歲時不堪病痛折磨撒手人寰。留給荊楚的,是父親領回后,長達十年的暴虐嚴毒。荊楚在父親的百般操縱下,學會了情緒倒回深處的隱忍。這鐲子,寧婉人生前跟照顧過他的阿姨提過,要留給他心所屬之人。送予了,便是得到了她的認可。在父親帶走他時,阿姨轉交給他親口說的。
所屬?荊楚深諷冷笑,壓下一抹不覺的憂緒,盒子塞回內口袋。
車內氣壓夠低了。見自家老板回過神后,安楠才敢出聲問:“麥總,是直接過去嗎?”跟了荊楚少有八年了,安楠把麥總相關事務熟記于心。每年的今天,麥總按往常去祭拜母親的。
“市中心酒店?!鼻G楚沉眉假寐,淡淡的回。
“是?!?p> 天星花園這邊,桌上小炒的飯菜基本一掃而光了。暖沐這才滿足的放下了筷子,盤碟里油積久了,不容易洗掉。她左右環(huán)顧,荊楚出門去了。還想給他來幾句贊美話的,算了,算了。她把碗筷收拾好往廚房走去,小聲嘀咕道:“這么大個房子也沒請一個阿姨?作者也太摳了?!睆N房里,暖沐把碗筷放入水槽,擠壓洗潔精,拿起洗碗布刷起了碗和盤子。
“到了,麥總?!卑查偟绞兄行木频陼r,停了下來。
荊楚收起倦意,慵懶道:“走吧?!卑查I會,往墓園方向開去了。
此時,街道拐角處,一位黑衣著裝的人探出車窗謹慎看了眼位置,撥起電話,向宸燚報告:“在到達市中心酒店后,他往墓園去了。還跟著嗎,路總?”
聽完匯報,宸燚轉動筆尖的手停了下來,悠然的翹起了二郎腿躺臥轉椅。指甲磨動,嘴角饒有意味笑了,“越來越有意思了......不用跟了,他發(fā)現(xiàn)你了?!卞窢D掛了電話,眸子閃著輕蔑,雙手交握壓在辦公桌面上,恣意的笑了,“霜兒,和你在一塊吧?哼,我倒想看看你用什么手段的,麥荊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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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往墓園的路上,是條綿延曲折的幽靜大道。周邊小山坡較多,每年,來這里悼念已故的人們有的會自發(fā)栽上一棵,故此,這里叢林頗多,盛夏時節(jié)有撲面而來的清涼。再加上墓園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這里偶爾會下小雨,墓地也會更清冷些。
一位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拄著根拐杖在故人墓碑前站了許久,靜默著。他面容已顯蒼老,白發(fā)多了幾縷。雨絲下得若有若無時,他示意打傘的保鏢收傘。在他身后有兩位站姿端正的保鏢,另一位則右手抱一束黃菊,左手呈半弧狀抱住打了蝴蝶結的中長禮盒,隨時聽候吩咐。
中年男子,荊楚的父親麥崢其。在注視墓碑上寧婉人的遺照時,他神情不減嚴肅,臉緊繃成直線,至始至終從未展露過笑意。墓碑上刻著的字不是誰之妻,而是誰之女,可見,寧婉人離世前的孤凄。
左掌旁伸,抱黃菊的保鏢領命,上前在寧婉人墓碑放了束黃菊。麥崢其滿意的點頭,左掌回落按在右手握住的拐杖上。放完后,保鏢下半腰鞠身,后退兩三步。
“這么多年了,也一直沒來看過你?!丙湇樒淝f重的半鞠躬,禮儀周到,煞有其事的感嘆道,干癟乏味。幽恨未絕的目光轉到寧婉人依舊莊靜的笑容上時,終于發(fā)覺了墓碑上‘誰之女’一行字。麥崢其奸滑盡露,稱心如意的故作點點頭,惺惺作態(tài)的慢吐道:
“楚兒,我也好幾年沒見過了......好在你不用我麥某人來冠妻名,這不合乎規(guī)矩。想當初,你們寧家在景安市得美名,被稱為禮儀世家。為了麥家的品德作鋪墊,保證優(yōu)良血統(tǒng),才與你結的秦晉之好。如今一想,失策了?!?p> 說完,他咳了咳。保鏢哈腰上前,雙手捧上禮盒。麥崢其扯開蝴蝶結后,保鏢殷勤的替他打開了禮盒,里面放了一瓶長頸玻璃瓶裝的麥氏自釀烈酒。
“你終究是抓得不好,麥家不需要不男不女的廢物,來丟盡麥家的顏面?!丙湇樒浯植诘氖置可恚駥Υ烊坏拿牢?,“可笑,養(yǎng)出來的家伙沾自釀烈酒即醉。我麥氏一族人怎么就出了這樣的后代?真讓人失望......這就是你生的好兒子!”
不遠處,荊楚撐著把墨傘,眸子清冷至極。
“麥總,花?!卑查獜暮髠滠囅淠贸鏊缟蟿傤A訂的滿天星送入荊楚手里,不便打擾的說:“我在車里等您。”得到荊楚的默許后,安楠便回車內等著了。
墨傘處,眼神肅得峭寒。荊楚捧著滿天星花束,頓而邪倪一笑,渾身氤氳危險逼迫的黑化氣息。他收起墨傘往旁邊一丟,從右側口袋抽出薄膜白手套干利的戴上,翻眸暗忖:“老頭子,結束吧?!表犻L的身影緩緩走進,長靴踩過雨潤過的青草地,細無聲息。
保鏢發(fā)現(xiàn)了有殺氣潛在的荊楚,警覺起來,欲動手。
老狐貍麥崢其,視線更尖銳,抬手制止,語氣老成的問道:“來了?”
荊楚漠視,在寧婉人的墓碑前單膝下跪。觸及那束礙眼的黃菊,荊楚食指撥動其中一黃菊莖身,氣定神閑的攀沿其上。相碰花托時,他凝眉譏嘲,當即掐斷,落指腹一彈而去。黃菊退到最邊上,一捧滿天星放入正中央位置,這是荊楚母親生前極喜歡的花。
“我們談談吧?!丙湇樒湔Z氣沉煉。他多少能看出荊楚的恨意,只不過,微不足道。荊楚6歲以來,他一直把他打造成麥家最完美的繼承人,付出了多少心血?!
“談?”荊楚從容,慢悠悠的起身。下視線捕捉到麥崢其手里的酒后,荊楚眸線收緊,手握起酒瓶長頸處,抽了過來。他一指剃掉了瓶頸口的木活塞,莞爾一笑,“不必藏著掖著你的目的,老、狐、貍。”
麥崢其暴怒圓睜,到底是白培養(yǎng)了,敢稱呼他為老狐貍!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麥崢其熟練的收起怒氣,干練道:“身為麥氏繼承人,你有何顏面?”
繼承人?荊楚詭秘笑了,“我可從未承認過?!?p> “你!”麥崢其蹭的血壓上升,皺紋四起,暴怒的臉色紅一塊青一塊的,拄著的拐杖重重扎進泥里。
荊楚打轉了瓶身,握緊,傾倒,一飲而盡。汩汩的酒水聲砸著荊楚的舌尖,刺激跳動,炸裂開他的味蕾。舌尖由麻痛到麻木,落入喉間的烈酒卡著他,刺鼻濃郁的烈酒股股鉆入腸胃,引起陣痛反胃,血管恍有凝結血液流動受阻。熱霧氣隨酒撲出來。
麥崢其瞪得驚奇,差點不穩(wěn)。麥氏自釀烈酒,味醇而厚,醉時迷人心性。
第一次是在8歲,麥崢其讓人扼住其喉嚨強行灌入半杯,荊楚當場直接昏迷高燒進了醫(yī)院。此后每次,不是灌到吐了,腸胃出現(xiàn)問題,就是意識產生幻覺,讓他暴躁不安。每一次,都瀕臨渙散崩潰邊緣。他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讓他挨過,那是寧婉人生前和他一起住過的木屋。
“啪啦?!?p> 荊楚強行控制胃部的翻涌灼燒,倒扣酒瓶,一滴未露,砸碎了酒瓶。麻辣的痛感意識酥遍了神經,他頭重的昏沉,血管流動在暴漲。忽然,陰翳射過,荊楚左手扼住麥崢其的喉嚨往上提,拇指按得都快陷了進去,他只要動動手指頭,就能殺了老狐貍!麥崢其呼吸困難,雙手揮舞,拐杖倏然掉落,“咳咳......逆子,你瘋......了!”
保鏢立刻上前,荊楚尖靴猛踩一保鏢的鞋頭硬磨,深陷,抬起尖靴頭踢中保鏢下顎,迅速解決。另一個,他右手拽死,反手扣壓,扯出凹行體,踢中他的腰間肋骨。兩保鏢應聲倒地,絕不是荊楚的對手!
意識開始渙散了。耳邊隱隱聽到了母親寧婉人的聲音,“不要殺人,楚兒!楚兒......我在這?!?p> 抬眸,麥崢其的臉變成了模糊的寧婉人,在麥崢其斷氣前,他脫手了。得到松開后,麥崢其劇烈咳嗽倒地,努力吸氣,來試圖緩解不順暢的氣息。兩保鏢連滾帶爬小心的攙扶起麥崢其,麥崢其恐未定的看著半抓卷發(fā)的荊楚,涌起不忍道:“楚兒醉了......咳!快扶我離開,快!”麥崢其慌了,保鏢扶著,踉蹌的離開了。
僅存一線理智的荊楚,試著控制燒滾起來的身體,壓住神經磨痛,喚醒沉入的心智?;秀遍g,絞散的幻覺使他走錯了方向,視線愈發(fā)模糊,全然忘了安楠的存在。他護額,意識專注的叫了輛計程車,他要回西鎮(zhèn)木屋。
這邊,安楠抬手看表,該好了吧。探出頭時,也沒看到車后荊楚的身影。視線無意瞥到后視鏡兩保鏢攙扶面孔失色、顫顫巍巍走著的麥崢其匆匆下山坡來,他躲進車內觀察,“麥崢其?”只見,麥崢其鬼鬼祟祟的擔憂著什么,上了后面那輛車直接開走了。
安楠扶了扶眼鏡框,直覺預感有事了。他果斷拔下車鑰匙,沿上坡路,直沖到寧婉人墓碑前尋找??諝鈸诫s渾重的酒味,安楠嗅了嗅,皮鞋踩到了碎成塊的酒瓶玻璃片。他蹲下,撿起一塊,放鼻尖聞了聞,濃烈的酒味穿透而來,嗆鼻?!熬剖莿傞_的,好濃烈……”安楠喃喃自語道,一線敏覺讓他分辨出此為麥氏烈酒,騰的直起,“糟糕,麥總!”
他掏出手機,忙打給荊楚,反向尋找。
荊楚口袋的手機震動,他似乎聽到了,只是精力過于渙散,噪耳,他關機了。計程車到了,荊楚神色毫無察覺,冷靜道:“去西鎮(zhèn)?!?p> 安楠納悶,麥總關機了?他握著方向盤暗自否定了,不對,有情況。他暗地聯(lián)系了保鏢,加大力量尋找。車鑰匙插入孔正要離開時,腦海浮現(xiàn)出了暖沐。他拿出手機撥了按鍵,“她或許知道?!?p> 天星花園,暖沐盤腿坐在小桌子旁,半堆白紙堆得她發(fā)愁,頭皮發(fā)麻。她撓了撓頭發(fā),玩起了筆,還翻了翻剩下的白紙,惆悵道:“......還有半堆沒畫完??!一周就這么過去了,要被開除了。”她不免嘆了口氣,暗自憤憤道:“這么多怎么畫得完嘛!”
放桌旁的手機響了起來,暖沐嚇的激靈坐起,以為曹操來了。見是安楠,她心神放松,接聽了。
“麥總回來了嗎?”想了想,安楠還是直截了當問了天星花園的情況。
暖沐困惑,小心的問道:“你找不到他?”
“他喝醉了?!?p> 聽到“醉”字,暖沐差點沒在白紙上摳出一道長痕,“喝醉了?這可是要命的大事啊!”聽即,安楠猜想肯定是白問了,于是掛了電話。靜止了好一會兒,暖沐思緒結成毛線團,她掌心放腦袋處,思慮道:“直接去,我也找不到啊。急是急,不能瞎來。醉了......哪段情節(jié)來著?”
暖沐扯著亂糟糟的頭發(fā),來回踱步,念叨著醉了,醉了……猛地,一絲激靈,“我知道了!”她把挎肩包抓上,過于激動,忘了落在小桌旁的手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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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鎮(zhèn)木屋(寧婉人生前住居)。
母親生前愛干凈,即使無人住,荊楚也讓人按時來打掃,床鋪枕頭也定時換新的。荊楚緩緩打開了大門,按了玄關的燈,進入自己的房間。屋內的主光線很低,只有一道暗白光。
燒腸的刺痛鉆出來,荊楚習慣性坐在角落。燒灼感引出他體內的煩躁不堪,胸腔涌起未消化的烈酒催得他頭暈目眩??诖氖謾C撩了出來啟動開機鍵,亮屏后,震動了好幾次。
強行攪緊自己的注意力,他點開了信息:
荊楚,我今天等了很久,也沒看到你來。你在哪里?。渴遣皇浅鍪裁词铝?,我打你電話關機了!
告訴我,你在哪里?等不到你,我直接去找你。
這是茹霜的信息。
血管漫過滾燙燥熱,那飄進微茫視線里的光線讓他有一絲緩和躁動。這些字,他隱約能看到幾個字,烈酒繞過神經,壓得他意識混沌了,指尖憑感覺慢慢敲著,發(fā)了兩個字:西鎮(zhèn)。
兩個字足以夠茹霜欣喜。她握緊手機貼懷,回憶著。西鎮(zhèn),荊楚帶她去過,那里的小鎮(zhèn)風格樸素有一種美感,隨處聞起來還會有淡淡的花香,簡樸的元素都讓她心馳神往。
想著,她拉開了酒店落地窗旁的簾子。此時,城市燈光冉冉升起,天色晚了。茹霜徘徊著,思索著:“現(xiàn)在過去的話,時間并不合適。明天,就明天可以過去了?!?p> 微笑洋溢茹霜嘴角,她好想去呼吸西鎮(zhèn)的空氣!正要敲信息回復時,酒店門口響起了敲門聲,“咚咚咚”。她轉過頭,警覺起來,問:“誰?”
“你好,我是酒店的客服小姐,是來送飯的?!遍T外的聲音女聲親切細膩,卻夾著裝腔的鼻音。茹霜放松了警惕,她放下手機,走到門口,很自然的打開了門。
一道快速的力量把茹霜推了進去,避過監(jiān)控。麻藥布按住茹霜的口鼻,死死捂暈了她。
眉間陰森一笑,穿工作服的黎伊蘭將她拖至沙發(fā),得逞了。茶幾的手機被黎伊蘭尖刻的視線掃到了,她隨心的拿起撥開,準確輸入了鎖屏密碼。嫉妒灼傷她的眸底,她側頭,指甲深掐著茹霜的下顎,“居然是宸燚的生日?。空媸呛靡桓弊屓藧盒牡哪?。”能窺探茹霜的手機,黎伊蘭心情大好的繼續(xù)翻動,忽然翻到了什么,她視線緊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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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荊楚身體熱沉,他扯開西裝外套往旁邊的小藤椅一甩,身上只剩薄薄的襯衣,卷發(fā)散落了。血液滾著的燙熱,爬遍了他的四肢百骸。茶幾桌上,那把明晃晃的水果刀亮著晃眼的光澤,吸住了荊楚。一點、一點,他的神經塌陷般不受控,渾身散發(fā)著快意驅使他半跪,摸起了刀柄。把血放出來,讓它流出來,就能結束這磨人的痛苦了。
荊楚面容猙獰,詭異的笑了,極具殘忍失智,怒漲的血管在磨著他的耐性。鋒利的刀面伸向他的手腕,清晰的扭曲意識讓他放血。就在刀面觸向皮膚時,暖沐急匆匆趕來,“等等......”
她撲過去奪刀,重量壓在荊楚身上,把他撲倒了?!芭距?。”荊楚轉握刀向松開,暖沐忘帶手機出門了,問人才找到的這里。她累癱了,軟軟的把荊楚當墊子趴著,自言自語道:“還好?!?p> 在小說里,荊楚身為麥氏繼承人,卻對麥氏自釀烈酒有天生過敏性迷心癥狀。烈酒讓他暴漲原始的野性,仇恨殺禽,火燒大片野植物,摔碎古董......然而,這都是他小時候的了。后來經過他的隱忍克制,雖然能輕易控制,卻仍伴著混沌意識隨心性產生幻覺。這段情節(jié)是他過飲,割腕流血,釋放狂熱,通過血的流出來增加痛快的真實感。若不是安楠后面打電話問茹霜,他的結局大概因失血過多而死了。悲劇,一路的劇情坑。
荊楚眉角朦朧收沉。暖沐貼在他身上,軟軟的像棉花糖,的確讓他獲得一些涼快感,但他厭煩這種感覺,全身血管的激漲。
“啊,等下把你壓扁了?”暖沐緩過神來,驚覺壓著他,嚇得趕緊連滾帶爬起來。荊楚嗅出依稀的熟悉,指尖碰到暖沐那瞬,涼而軟。他攬住暖沐,翻身打了個滾,轉換了方向。
“你太蠢了……”
他眼神原本刻毒陰寒刻意凝視,漸漸的眼底蔓延出濕潤的溫柔繾綣,氣息緩緩撓癢的足以讓暖沐發(fā)冷顫。涼感舒緩了他的痛楚,荊楚心神不受控貼近冰涼。拽暖沐寬厚的右手松開,順著她手腕上移,觸及她蜷縮的手時,修長的指尖滑動,沒入她的指間,緩緩相扣。
荊楚歪頭,迷霧的眼角縈著魅色動人,潤潤而有情,意識勾勒他心性的幻覺,那面容是蒙上了薄紗的,有所清涼,有所熟悉。
不可能……小說里這段情節(jié),江茹霜根本沒出現(xiàn),他出現(xiàn)幻覺了啊!??!暖沐瞳孔微睜,頓而驚恐。她側頭緊抿,吃力的掙脫,可甩都甩不掉,荊楚緊追扣死了右手。
隱不住的猩紅眸色灼熱異常,荊楚瞇著眼,松了右手。他的手摸向了地面的水果刀柄,暖沐緊張兮兮的右瞥,反應過敏的下意識雙手握住了他的右手,迫使他停下。荊楚灼灼的視線望著那似清晰幻覺出的雙眸,心思一動。他右手心燙人的熱量,竄到暖沐雙手能印傷她,恍若間,還透過她的血液,流向四肢。不知是不是燙的,暖沐眼角墜落一滴淚,糾結嗚咽道:“我給你打醫(yī)院的急救電話……”你割吧,搶救應該來得及的。這還是在小說,別傻掉了自己的意志。
驀然,荊楚食指遲緩的蹭掉她眼角的淚,瞳眸生潤,卷發(fā)受滑紛紛落肩,有古韻的美感。暖沐以為他要割腕了,心慌的閉上雙眼,眸角卻不斷的滾落淚珠,催眠自己這是假的,是小說!荊楚心有所顫,唇縈隱悅。
雙眸猩紅深了幾分,眸底氤氳水霧朦朧,蜷縮柔情。他俯身貼耳,“乖一點,我會負責的……”聲音低沉惑軟,心性勾勒占據(jù)清晰,印出她的模樣。
什么?!莫名有入小說坑里的錯覺,聲音猛的讓暖沐睜眼,她渾身冷的打顫,六神無主的慌了。幫他割吧!額發(fā)指間撥開,引暖沐回味這句話時,敲擊了她的心弦深處,撬開了她的幻想,蠱惑了她。荊楚眸色旖旎卷動,攬腰抱她入榻,欺身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