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紅柳如畫
晨曦微露,透過木質的窗欞悄悄撒在薄薄的床紗,將光透在孟無顏臉上。她翻了個身,迷迷糊糊睜開眼。窗外傳來稀疏的聲音,洗漱完畢之后,匆匆走了出去。
“孟姑娘睡眠可好?馬上要啟程了。”路過的后勤兵說著。
也許是那晚茶的作用,昨晚睡得很沉。她勾唇輕笑施禮,抬步往前走去。眾人言笑晏晏,皆為凱旋回鄉(xiāng)而欣喜。
這遠離故鄉(xiāng)兩年,該是想家了。
“妤兒!”
遠處聲音傳來,孟無顏擋住陽光朝那側張望?;疑珣?zhàn)馬襯得辛扶蘇月白色的衣衫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那無可挑剔的容貌仿若下塵的神祇。孟無顏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馬,王都路途遙遙,倒不知他此時騎于馬上賣何關子。
似是看明白她心中所想,辛扶蘇攬了攬韁繩,搖步而來:“月戈城郊風景宜人,這季節(jié)紅柳遍野,坐馬車可欣賞不到如此美景?!?p> 見她呆愣著不動,辛扶蘇身體前傾,眉頭微蹙,嘴角卻是笑著,利落地跨馬而下:“心不在焉,沒休息好?”
孟無顏搖頭,抬手摸上馬鼻,親昵地喚道:“云風。”
叫云風的戰(zhàn)馬沒有什么反應,孟無顏含笑搖頭,這不過是幻境,人不是人,這馬自然也不是馬。她朝馬車走去:“托你的茶,睡得極佳。”
“那我與你同乘馬車。”
辛扶蘇躍馬而下,與孟無顏并肩而行,她微微仰頭,嘀咕道:“明明記憶中不是這樣?!?p> “那記憶是怎樣?”辛扶蘇也不惱。
“記憶里,我憂心你腿部舊疾,便獨自去了紅柳林?!?p> 忽見辛扶蘇笑起,輕刮她的鼻:“記憶是虛幻,現下為真實。走吧,紅柳林闊,回到王都可就再也見不著這樣的風景?!?p> “我…”
拒絕尚未說出口,辛扶蘇已然拉她上馬。兩人共乘一匹,馬兒身強體健,毫不遜色。南國春日之盛,盛在百花齊放,而這北國的春少了許多顏色,比起來更為豪邁。
“那前面便是了。”
孟無顏指去,紅絮如畫,連綿的粉紫色花穗自枝條垂下,風一吹,花瓣輕舞。整座紅柳林都變成了粉色,暈在日光下如夢似幻。她此前來到這里時,也正是如此美景,不過卻是少了身后的人。那年要離開月戈城時,她依依不舍,只因回到王都后,她可沒什么機會能再和辛扶蘇像在月戈城這樣朝暮皆可見。
回憶往事,總是令人唏噓。
此時辛扶蘇輕揚馬鞭,馬兒嘶吼,速度快了起來,為了讓自己不往后墜,孟無顏牢牢抓住馬頭韁繩。
“妤兒。”
孟無顏倉惶說道:“不要這么稱呼我。”
身后的人一怔:“我抱著你,可好?”
辛扶蘇笑得溫柔,一手持韁繩,一手自側腰向前攬住她腰腹,溫熱的掌心穿透衣料。即便知曉這不是真實,這從未有過的溫柔已讓她的臉頰布滿嬌艷的紅,比紅柳更甚。
來到紅柳林前,兩人下馬緩步前行。幾只雀鳥在紅柳林間四周輕快活潑的跳動著,嘰嘰喳喳毫不停歇,輕輕一跳,枝條搖曳,花瓣飄落在孟無顏的發(fā)間,她卻沒有絲毫察覺,只是看著身旁的辛扶蘇。
這幻境真實,連他的發(fā)絲都能看的清清楚楚,他鼻尖的輪廓,臉頰的傷,還有傷口沁出的血珠,孟無顏不由得放慢了腳步。
辛扶蘇駐足回望,取下她發(fā)間的花放在鼻下輕嗅:“又在想什么?”
孟無顏只是望著他,白皙的肌膚在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澤,她踮起腳尖,靠在他臉側感受。那實實在在的鼻息涌動,連呼吸都十分真實。辛扶蘇微微往后退了半分,他眸中清澈,全無謀計的干擾。
如果過去,他是現在的他,該有多好。
過去,辛扶蘇仍是第一個走進她世界的那束光,無謂容貌。孟氏一族還活著,父慈母愛,言笑晏晏。她還能毫無保留地愛著,不計得失,不計回報。
可那時,她確是被辛扶蘇視如草芥,棄如敝履。孟無顏微翹的嘴角微微上揚,縈繞在紅柳林中的香氣中笑靨如畫,轉身觸摸枝椏上的紅柳花,花穗輕觸,飄揚滿地。
“我在想,這王都的春日繁盛,獨獨少了月戈城這般大氣的紅柳?!?p> 她的語氣冷漠。
“我們采幾株紅柳苗帶回王都,你看如何?”
孟無顏點頭,又搖頭。
那王都里的辛扶蘇終歸是蔣心柔的,幻境也罷,她只想去看看孟家,想到這里,竟是梗塞。她嗔道:“起風了,再不出發(fā)可得露宿山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