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啷!”
阿柔的眼中閃過一絲喜色,終于有人投幣了!雖然只有一塊錢。
流浪歌手對投硬幣的人彎腰致謝。
阿柔見到這一幕有點欣喜又有點傷心。
一曲終,阿柔對那人說聲謝謝。六點。一個一塊錢的硬幣。
“小姑娘,你唱得挺好聽的!可惜,我就聽這一次了。我待會就要離開這座城市回南邊的家鄉(xiāng)去。”那個帶著護耳棉帽,身穿清一色黑棉大衣褲的大叔,凍紅著一張臉,拉著行李箱道。
“為什么啊?你家人找你回去嗎?”阿柔不解地問。流浪歌手見周圍也沒人有時間停下聽歌,就讓阿柔休息一會。
“不是。只是,這地價越來越高。我的店開不下去了。家人還等我寄錢。我得去南邊的大工廠那打些散、長工。也好湊和著活下去?!贝笫逭f完,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滴——B–G列車到站!請乘客有秩序上車。叮!”
“哦,走了!你們要加油?。 贝笫謇欣畋忌狭熊?。列車載著大叔像時光穿梭一般去了遙遠的遠方。
“繼續(xù)?”阿柔帶著微笑看向流浪歌手。他點點頭,雖然面無表情,但眼中卻有些許遺憾。
“時光淌流水~無邊的回憶~……”
唱唱歇歇。時針走過一圈,分針走過好多圈。地鐵站里的人越來越多。聲音越來越嘈雜。音樂就被局限在了一個小小的范圍。
“持續(xù)~的~夢”
阿柔已經(jīng)不知道是第幾次唱這首歌了。但是,她能感受到那個站在行李箱旁邊的小男孩那赤誠的眼神。
當一個人全副精力地關(guān)注著另一個人,那么那個人要么就開心得飛起,要么就傷心得墜地。
流浪歌手每每掃動鐵弦,他的神情就會變得很柔和,他眼神中的溫柔不在每一個人的身上,而是在每一個人的心中。
阿柔能學到。他并沒有像他自己說的那樣注視著所有人,但他確實又會在人最需要的時候提供關(guān)懷的注視。
阿柔的聲音由一開始的輕昂清麗,變得微微沙啞。她開始緊張,聚焦在她身上的視線不斷增加。吉他的聲音不變,依舊動人。
流浪歌手接過阿柔緊張的眼神,他看著阿柔的眼睛,他的手仍舊在吉他上熟悉地舞動,他的眼神還是一樣的溫柔,被歲月打磨的溫柔,他的腳步、節(jié)拍、身體擺動的節(jié)奏和幅度。他的每一個地方都在告訴阿柔,要唱下去。
如果想要當一名好歌手,就一定要學會面對聽眾。不管是怎樣的聽眾。
阿柔的眼睛莫名濕潤,她心中的情緒傳到聲音當中。微微地顫起又迅速地平靜。
“悄悄地啟程,靜靜地離開……”
不知道是不是恰到好處的沙啞和顫音。這一句伴著吉他的旋律,走進人們的心中,帶出了不少的心酸和憂愁。
這些人中就有小男孩的母親。她的眼淚是很堅強的,在眼眶中使勁扒拉著不肯落下去,又在睫毛上使勁掙扎著,寧愿用尖刺穿透自己也不肯落下。
阿柔看到眼前眾人交心的一幕,少經(jīng)人情世故的心一下子就軟了。
最后的一句,“持續(xù)的夢~”幾乎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現(xiàn)場除流浪歌手無動于衷外,其他人都心魂俱震。
畢竟在這座城里,目前為止,大多數(shù)的夢都是會破滅的。流浪歌手很清楚這一點。
小男孩的母親終是沒有落淚,只是向阿柔點點頭。
“叮——”
收到情感的那一刻,阿柔幸福地流下一滴淚。
“滴答。”
“叮啷~叮啷~”
小男孩是今天第一個往藍布破帽中放入一顆糖的人。留下了糖,他就隨著母親上了地鐵,消失在人群中。
破布帽很快被雜物填滿。
流浪歌手深深地向人們彎腰致謝。阿柔也向人們彎腰,說謝謝。
隨著第一班人的離開,兩人的“觀眾席”也漸漸空了??樟擞钟腥?,又空,又有人。
一天下來。兩人站著走著,一個基本沒停過手,一個基本沒停過口。藍布破帽滿了又空又滿??傊裉斓氖杖脒€行。
這城市里的夕陽余暉是怎樣的?阿柔不知道。她只知道,今天是這個月唱歌以來,收入最多的一天。她可以把一部分的錢存下來,爭取買到熱水壺。
夜深了。九點鐘的地鐵站,最后一班車載走了最后一批聽眾。兩人的工作也算結(jié)束了。
“我能問嗎?”阿柔喝了最后兩口水潤潤嗓子。
“什么?!?p> “你以前每天都這么唱嗎?”阿柔指了指脖子那,指的是聲帶和喉嚨。
“對?!?p> “那,我也會,這樣嗎?”阿柔有些害怕。
“明天帶熱水。”
“沒錢。”阿柔低下頭,默默咬著口中冷硬的餅。
“借你。”流浪歌手從吉他袋中拿出幾張10元。
“謝謝。我明天賺到錢,一定還給你!”阿柔點點頭,拿著錢跑出地鐵站買熱水壺,然后回家。
回到家,阿柔就被一陣手機鈴聲嚇到。
??!齊少給的翻蓋手機。說好每天打一個電話的。如果不打,他就要我賠弄壞他車門的錢!
阿柔連忙放下熱水壺和一袋空瓶鐵罐之類的廢品。每天結(jié)束工作后,阿柔都會沿著回租屋的路撿廢品。每次滿一大袋后,阿柔就跟著包租婆去廢品站換錢。不然,僅憑賣唱,阿柔可能很快就被趕出屋了。
“喂?你好。我是阿柔。請問你是誰?”
“你覺得我還能是誰?”
阿柔聽著那邊好像是很生氣的聲音(非常生氣),不由得心虛道:“我每天都要特別地早出,特別地晚歸。當然也要特別晚地接你的電話啦。”
“說吧。你今天有什么好玩的事?”
電話旁的齊少坐在辦公椅在,看了看墻上掛的石英鐘。11點半啊。他一般都在公司住,所以晚點下班也無所謂。但是,一個女孩子家大晚上走夜路。
齊少想想都有點生氣:這么大個人了。就不懂什么叫安全嗎?
“我告訴你哦。我今天緊張死了。唱新的歌哦。幸好,那個吉他歌手救我。不然我可能又不能工作了?!卑⑷峒毤毜匕汛斑叿胖谋惯M熱水壺中。
已經(jīng)是冬季了。北方會下雪,把雪集起來,再用木棒砸碎,用火燒開,就是一杯熱水了。
有的時候,喝自來水也是一種奢望。
再去包租婆家里蹭電,加熱。阿柔滿心期待著熱水的出現(xiàn)。
“哦,他這么厲害。那你今天賺了多少?”齊少拿過一份文件無聊地看起來。
“好多好多!60塊加一些零食,小刀之類的東西。多吧!”阿柔一臉興奮地炫耀著。旁邊的包租婆打開電視,“沙沙”地看起電視來。作為當時還要舊一點的四大件,黑白電視讓包租婆的臉都有光了。
聽著電話那頭的雜音,齊少微微皺眉,一天60?好像挺多的??晌乙惶焓杖胍财瓢倭税 ?p> “快睡吧。12點了?!饼R少說完就掛了電話,有點吵。
“啊,哦。12點了啊。12點,4點。我能睡4個小時!”阿柔一面震驚一面焦急地問:“婆婆!這個熱水壺是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