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聽歌嗎？”不顧流浪歌手的反對，阿柔堅持走上前去詢問坐在對面長椅上候車的中年婦人。
凌晨5點的地鐵站比較冷清，這個時候站里稍微熱鬧點的地方就是流浪歌手的場兒和保安室。
地鐵站距離地面挺遠的，所以距離陽光也挺遠。大概4點半吧，那已中年發(fā)福的婦女獨自拖著有她一半重的行李坐到阿柔他們那。那時，阿柔還記得她站在昏暗的燈光下，死命地咳，把保安給驚來了。保安大叔才索性把他們那片區(qū)域的燈全開了。
那女人坐下，放好行李就拿出一個大白面饅頭，一小口一小口地啃。
“咔吧，咔吧?！庇捎谔炖浒?，那饅頭被她當(dāng)石頭用牙齒切割。
本來在練新歌的阿柔剛掌握到心境，又立刻被這聲聲“咔吧”打回原地。阿柔于是不斷嘗試，不斷地來回唱同一個調(diào)的歌，心是越來越急的。偏生這教歌的藍帽歌手卻在給吉他調(diào)音，是認(rèn)真得不可打擾。
阿柔神情愈發(fā)緊張，兩邊臉蛋連著耳朵尖也升起紅暈，她數(shù)次掃目流浪歌手，希望得到指示。不過，她的小動作貌似給她招來了個大禍。
“唱得不好，就別出來溜！省得害人耳聾！”那女人把饅頭塞回槊料袋里，不停地碎碎念抱怨著。那讓人不舒服的聲音也越來越大。
阿柔練唱的聲音也就越來越小。直到?jīng)]有聲音，阿柔就這樣默默地低著頭聽。
“噔！”
一聲吉他打斷了女人。
“??？”也同時驚醒了阿柔，而阿柔明顯比那個女人更驚訝。
流浪歌手說：“好了。休息一下?！?p> “啊？哦哦?！卑⑷徇B忙點頭，拿起早就放下的歌詞繼續(xù)看。
“時光無情，最美的人”
“故事的美，憧憬的真”
“晃浪人生，最好的人”
“故事的真，驚羨的好”
“流連醉夢，閃爍的情”
“芳菲的夏，凜冽的冬”
“致那久不寐的人兒”
“重復(fù)兩遍。輕輕輕重。”阿柔看了會歌詞又閉上眼回憶先前的心境。
那女人見阿柔再沒剛才那般瑟，倒是不爽起來。她一放手就扔下行李沖向阿柔。
阿柔還不知道發(fā)生什么，就被女人揪住了頭發(fā)。長長的麻花辮被最大程度地拉伸。女人艷紅的指甲生生咬住黑毛亂彈的發(fā)辮。
“啊～放手！你干嘛！？”阿柔一手抓住女人的手，一手抓向女人的頭發(fā)。兩個人就這么僵持著較勁。
“出來賣唱的！還有理了！你們這叫占用公共用地！知道不！”女人猙獰著一張臉?biāo)烂厮缓氨г埂?p> “啊～你放手。嗯～嗚嗚。”阿柔很快就哭了，被罵哭的？被疼哭的？一旁的流浪歌手只是站起來把保安帶過來。保安來了就一人一個拉開阿柔兩人。兩人都被帶到了保安室作記錄。
“警察叔叔，是她先動手抓我頭發(fā)。我才去反擊。”阿柔哭著一張臉向保安人員訴狀。
“切！你們也算保安！他們這樣占用公共用地是要罰款的吧！怎么也要拘留幾天吧！？”女人向阿柔發(fā)難。
保安大叔的臉色也很難看，硬著頭皮說：“都是個活。這里也是有個理的。確實是你做不對。你該賠償?shù)狼浮！彼苏労糜挚聪虬⑷幔p眼里含有猶豫之色。
“這你也聽到了。地鐵站怎么也是公共用地。你一個十八姑娘，去找份體面點的工作吧。別學(xué)那個自以為是歌手的人在那胡亂混日子?！?p> 語重心長地說完，保安把兩人送出保安室。
阿柔就跟女人一路走回原來的地盤。
“喏，這里！50塊。你一天可能還賺不了這么多！”女人亂翻口袋找出50塊來，遞給阿柔。
“我就是一時不爽才打你。拿了錢，就當(dāng)過了吧?！迸藳]等阿柔拿錢，只是把錢塞到阿柔衣袋中，就快步走向前。
阿柔看著口袋里黑黑綠綠的錢票，想著剛才發(fā)生得很快的一切，她突然不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但是，她還是很小心地把錢，卷好藏好，收拾出一個微笑走過去。
剛到那后，阿柔就目送女人上車了。還是一個人，死命地拖起很重的行李，撲進車廂。雖然車?yán)镆矝]幾個人，但阿柔覺得她好像被誰擠得喘不過氣來。
“準(zhǔn)備一下。”流浪歌手的聲音好像比兩天前還要沙啞。
“哦，好。”阿柔條件反射地先應(yīng)了才說：“那個，剛才的保安說……”
“噔”
“唱？”流浪歌手沒等阿柔繼續(xù)說，他的眼中有兩三個拿著行李走來的路人。阿柔也看見了。于是，她唱起來。
可能是信念受到打擊的問題，她的歌有一種別扭，一種羞愧，一種愚勇。流浪歌手的吉他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和熟悉。
“這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來這了？不是病了吧?！?p> 那幾個路人聽到了干癟癟的歌詞，小聲聊道。
“你別說。那個背吉他的。前幾年就在這了。上次翻新維修的時候，就他一個還待在站里。”
“那次不是還鬧個鬼嗎？被鬼上身了吧?！?p> 嘻嘻索索地，又有趣又鬼祟。
阿柔唱著唱著就噎了聲，吉他還是有節(jié)奏地續(xù)著。
樂聲帶出一種莫名的感傷。阿柔捏捏嗓，有點害怕。她從小就挺怕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