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蕓恬,要來一把游戲嗎?”舍友田珍吃著零食百無聊賴地扣著手機。蕓恬也在床鋪上刷著無關(guān)緊要的新聞。進入大學已經(jīng)一個半月了,半個月的軍訓生活很快就結(jié)束了。軍訓結(jié)束的這一個月,蕓恬像是忽然松弛的鐘擺,沒有方向也沒有目標,只是在生活中隨著慣性無意義地搖擺。從上小學的開始,蕓恬聽到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這孩子有出息,以后考上大學就能出人頭地了?!痹诟咧?,老師也是將大學渲染成伊甸園,所以在蕓恬的概念中考上大學就是自己十幾年求學生涯的最終目標,也是實現(xiàn)家人和師友期盼的最終旅途。至于到了大學要學什么?在大學里要為以后準備什么?沒有人對蕓恬說過,蕓恬也從未考慮過。
大學的課程設(shè)置較高中來說輕松了很多,老師對于學生也寬容了很多。在課堂上老師與學生的互動很少,他們也沒有精力記住自己學生的名字,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一串數(shù)字就代表了一個人?!?01014003”就是那串陪伴了蕓恬四年的數(shù)字。開學至今蕓恬在新環(huán)境里認識的人也是寥寥無幾,同寢室的六個舍友除外也就是軍訓時國旗班的幾個隊友。就連同班級的學生大家也很少溝通和交流,甚至在一個教室里一起相處一個學期下來也有很多人都沒相互說過話。為了打破這種社交的僵局蕓恬和舍友報名了學生會和社團,希望在這里能夠有所收獲和成長。但在大學校園里,雖然倡導機會與鍛煉,實際上每個學生團體更多的還是希望能夠找到有自己特長的人,能夠為自己的工作進行有推動作用的人。像蕓恬這樣,沒有才藝也不會太多技術(shù)性能力的同學,很難在學生團體里找到一席之地,失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在過去多年的學習生涯里,因為家庭條件和環(huán)境的限制蕓恬的學習面太過狹窄,雖然她高考的成績達到了一個高校的要求,但當她來到大學后自己與同齡人的差距便顯現(xiàn)出來。周圍的人或者能歌善舞、或者書法武術(shù)、攝影剪輯也都十分熟悉,而對于蕓恬來說基本的電腦操作她都無法做到。在過去的三年時間里,蕓恬在秦明中學的自卑只是來自于家庭,但她從未質(zhì)疑過自己的能力,所以她相信自己,憑借著堅持和韌性走到了這里。但是在大學校園的四處碰壁,現(xiàn)實帶來的落差感卻讓蕓恬連對自己的信任都漸漸被消磨殆盡,她怎么能夠懷抱希望繼續(xù)前行?而在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里大家又都生活在自己的圍城之中,沒有人敢走出去,也沒有人愿意走進來,大多數(shù)都是無助地摸索,孤獨地前行。
2.
青春本就是煩惱與迷茫的,但好在時間對他們還是寬容的。一年的過渡、四季的交替、十二個月的轉(zhuǎn)換,蕓恬在時間浪潮的推動下走向了大學二年級的生活。
文化廣場東邊拐角處,茂密的紫羅蘭舒卷著覆蓋在亭子上方,長椅上里一個穿著墨藍色背帶褲和奶白色短袖、背著一個大號黑色單肩包的女生,一邊背著新東方亂序版的英語詞匯書“一邊咬著夾著滿滿菜碼的菜夾餅?!币荒甑拇髮W生活使蕓恬褪去了高中時的青澀,短短的馬尾辮也長成了齊肩長發(fā),白皙的臉頰也完全不見那兩抹高原紅?,F(xiàn)在的蕓恬依然對于未來的生活沒有清晰的認識,只是聽著學姐們雷同的忠告“好好學英語,四六級一定得過”;老師異口同聲的建議“多讀書”;跟著周圍人的腳步考試報名、看書復習、參加考試。時間被學習填滿了,蕓恬也就沒精力去回憶、糾結(jié)和感傷?,F(xiàn)在的蕓恬話不太多,喜歡一個人吃飯看書,在自己的生活節(jié)奏里不顧慮不牽強。每天在人潮之前洗漱買早餐,晨跑簽到,來到安靜的亭子里一邊吃早餐一邊晨讀,沒有課程安排就待在圖書館八樓看書復習?!坝⒄Z、計算機、秘書、教師……”各種資格證的考試都被蕓恬安排在了學習日程中。對待學習蕓恬沒有別人所說的天賦,也沒有足夠的積累,靠的就是她慣有的韌性和堅持??荚囀〉氖浜痛鞌「幸策€是會有,但是蕓恬已經(jīng)習以為常。
下午四點,文學理論課還沒結(jié)束,蕓恬就躡手躡腳地從教室后門溜走,去新區(qū)的一家“小飯桌”做家教。家教的老板是一個50歲左右的阿姨,十分嚴厲與苛刻,所以蕓恬必須犧牲半個小時的上課時間,準時到達授課地點。從大一下半學期開始,蕓恬就開始做各種兼職掙取日常的生活費用。這期間也吃過不少的苦,寒風里在賣場門口賣紅酒;烈日下在大街上發(fā)傳單;晚上10點在精品店賣貨;也遭受了各種奚落與白眼“不敢開口吆喝就辭職走人”,“小姑娘陪我喝一口哥哥就去看房”,“你個小零促還敢有意見”……這些人和事蕓恬都經(jīng)歷了過來,也應(yīng)付了過來,漸漸地蕓恬也因為他們成長起來,更懂得珍惜和努力。從剛開始為了錢而兼職打工,到大二下半學期為了教學經(jīng)驗而兼職。蕓恬也漸漸學會平衡學習和兼職的比重。所以,對于當下的家教工作蕓恬很珍惜,也很喜歡授人以漁的快樂。
一年的躑躅與前行,蕓恬終于從患得患失的情緒中走出來。而將她從混沌中拖拽回現(xiàn)實的就是現(xiàn)實本身。
時間回到大一寒假,穿著厚重黑色棉衣的蕓恬托著棕色格子行李箱艱難地從狹窄而又擁擠的小型客運大巴上走下,冬天的小渠冷清而又寂靜,行李箱的轱轆在石子路上艱澀地向前滾動、劃行,西北風緊擦著路面席卷而過,被僵硬的黃土凝固了半截身體的灰白色塑料袋在風中竭力掙扎,黑色的身影不斷地哈著白氣,疾步前行。半年的時間蕓恬都未曾回家,聽媽媽說爸爸這次真的戒了毒,而媽媽工作的沙場也停了工,十一月就回到了小渠。
進了巷子,蕓恬看到了熟悉的家,藍色的大門,磚紅色的門樓,還有煙筒里冒出的白煙,這個家蕓恬四年沒有回來過,但是這個家是蕓恬天天想要回來的地方。推開門院子里卻隨意停放著十幾輛半舊的摩托車,陽面的屋子里傳出了嘈雜地嬉笑聲和打牌聲。蕓恬拉著沉重的行李箱,吃力地揭開棉門簾,還未進門便聞到了一股嗆鼻的煙味。屋子里原來的家具都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四臺瘋狂運轉(zhuǎn)的麻將機,40平米不到的空間內(nèi)站著坐著20多人,角落里,媽媽頭發(fā)焦黃穿著一件墨藍色的寬大毛衣坐在火爐旁的小木板凳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麻將場上的賽況。蕓恬將行李箱靠在了門口,走向媽媽,這四年間,蕓恬每年見到媽媽的天數(shù)平均不到15天。每次媽媽都是從沙場或者擠奶站請一半天假去到昭明的住處和蕓恬匆匆見面,第二天黎明蕓恬還在睡熟的時候便悄悄趕回單位。所以在蕓恬對于媽媽的印象一直都是以前皮膚白皙穿著干凈利落的樣子?!皨?”蕓恬欣喜地抱住了媽媽。忽然間被女兒抱住的蕓恬媽媽,又驚又喜,急忙握緊蕓恬的手,問到:“媽的老丫頭回來了,吃飯了嗎?媽鍋里有早上燉的飯和菜。”說完媽媽便拉著蕓恬來到了陰面的小屋里,屋子里生著一個新的火爐很暖和,小床上整齊的擺放著媽媽專門為蕓恬換洗的床單和被子,屋子里很干凈。“知道你回來,昨天早早讓你爸爸去公社打的豬排,快坐下,媽給你盛飯?!笔|恬媽媽一邊興奮地和女兒說話,一邊迫不及待地將火爐上溫著的飯菜端給蕓恬吃。接過飯,蕓恬埋頭吃著,媽媽在一旁看著女兒吃飯的樣子開心地笑了。蕓恬正準備問媽媽些什么,院子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老板,拿四瓶綠茶和一包紫云煙?!甭牭浇泻奥?,蕓恬媽媽急忙起身,囑咐女兒:“你先吃,媽去小賣部給打麻將的買水和煙。”說完便匆匆離去。
看著媽媽佝僂的背影,蕓恬的心像被雙手擰著一般隱隱作痛。這么多年媽媽沒有一天敢休息,無論是上班還是在家,她都必須不停地想辦法掙錢,因為一旦停下來,家里下個月的開銷和蕓恬的學費生活費就沒有了著落。蕓恬爸爸是戒了毒,但是身體卻也廢了,在戒毒所的時候左腿的小腿腿骨被四輪農(nóng)用車碾壓,落下了腿疾,今年十一月份又被確診為腎衰竭,成為了透析病人。這樣艱難的生活,這么努力生活的媽媽,無時無刻不在警醒著蕓恬“顧蕓恬看看現(xiàn)實,你沒有資格矯情!你也沒有資格安逸!”
3.
在電腦城的兩年陶章從默默無聞的打雜慢慢成為了獨擋一面的技師,因為陶章修電腦技術(shù)很好,許多公司也慕名而來與老板簽訂了長期合作的合同,陶章的工資也漲到了5000一個月。雖然對于一個初入社會的年輕人而言,這筆收入已經(jīng)很可觀了,但是陶章卻并不安穩(wěn)于現(xiàn)狀。陶章知道電腦維修的市場還會很有潛力,零星的電腦維修并不能帶來多大的收益,想要有更大的發(fā)展的話,還是要與公司和單位合作,這樣才會有穩(wěn)定的客源和更好的機遇。一年后陶章選擇離開了鹽城,回到昭明開辟屬于自己的一片天地。
昭明雖然是個很小的地方級城市,但是電腦行業(yè)在十年前也早已產(chǎn)生普及,陶章想要在這里干出自己的名堂并不容易。初期,陶章選擇用自己積攢多年的積蓄租下了一間20平米的店面,靠著自己精湛的手藝贏得了許多散客。但是,陶章知道這樣只能維持店鋪的正常運轉(zhuǎn),并不能有太大的收入。于是他便為許多營業(yè)場所和小型私企免費的上門維修,過程中陶章遭過冷眼也受過嘲諷“你個初中沒畢業(yè)的誰敢把電腦給你?”“走走走,我們有專門維修的公司,不需要你們這些沒名沒姓的小店鋪”。雖然這些困難陶章都有預(yù)想到,但是當聽到這些刺耳的話語,看到那些輕蔑的白眼后,他還是倍感羞愧和難堪。即使這樣,他也要用微笑一次次地說出自己的請求,回復惡意的拒絕。收獲總會伴著艱辛,每當遇到愿意讓自己維護的機會陶章都會十分珍惜,長期的堅持加上陶章過人的技術(shù)還是收到了很好的回饋,陶章也終于有了幾家穩(wěn)定的客源,而在這過程中陶章也遇到了他生命中的貴人李萍。
李萍是明輝物業(yè)公司在昭明分區(qū)的總經(jīng)理,性格果斷,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與干練,剛滿28歲的她就在明輝物業(yè)立足,并走到了總經(jīng)理的位置。與陶章熟識后李萍很是欣賞這個男孩的堅韌與胸襟,并盡其所能的幫助他,同時也為自己的事業(yè)鋪路。李萍現(xiàn)在負責的醫(yī)院項目需要自己能夠掌控的合作對象,而像陶章這種初步發(fā)展而又有潛力的公司,無疑是她最好的選擇。而她也在自己負責的項目里考驗陶章的能力,并為其尋找合作的時機。
凌晨四點陶章店里的燈依然亮著,實際上,這盞燈在這個夜晚就沒有熄滅過。工作臺上,陶章聚精會神地看著電腦里的競標材料,認真地檢查著競標書里的內(nèi)容。這段時間,李萍經(jīng)常將醫(yī)院里一些零碎的維修工作交給陶章來做。而陶章也以自己過硬的技術(shù)獲得了明輝公司與醫(yī)院的工作人員的認可。半年前,李萍在和陶章吃飯的時候,告訴了陶章明輝公司打算就電腦和監(jiān)控維護這一方面重新找合作伙伴的打算,并且鼓勵陶章參與競標。能夠與醫(yī)院、學?;蛘哒块T合作一直以來都是陶章的愿望,但是就陶章目前的人手與經(jīng)濟積累來說想要得到這樣的機會幾乎天方夜譚。但李萍卻鼓勵道:“陶章,創(chuàng)業(yè)就是像賭博,并且你也有自己足夠的籌碼——精湛的維修技術(shù),你的困難我也了解,資金的問題我?guī)湍銇砺?lián)系,至于人手的問題還是得靠你?!崩钇嫉囊环捠固照旅┤D開,在這半年間陶章在李萍的幫助下為競標暗暗蓄力,招聘員工、規(guī)范化管理、小額貸款?,F(xiàn)在的公司雖然還是與那些實力雄厚的科技公司有著很大的距離,但是卻也完成了從小店面向正規(guī)化的公司的蛻變。這一切的努力與改變都是為了匹配上天云公司更廣闊的市場。
為了能夠在明天競標的展示環(huán)節(jié)做到最好,陶章白天上班,晚上熬夜修改競標書,制作材料。接連的幾個通宵是那雙狹長的雙眼上布滿了血絲,陶章的臉色雖然略顯疲憊,但是堅毅的目光和緊緊抿住的雙唇卻表現(xiàn)出這個年輕人認真的態(tài)度與堅毅的信念。今天的競標于陶章而言是一次賭博,他為此蟄伏奮斗了五年、他為此傾盡了自己所有的積蓄,所以今天的結(jié)果只能是成功。
會場的人沒有想象中的多,在會的除了陶章和另外兩家競標的公司以外,還有昭明醫(yī)院的院長和明輝公司在A省的總負責人。會議開始李萍宣讀了競標的規(guī)則與流程,競標公司將自己的競標計劃提供給院方與明輝的負責人,接下來就是競標人的自述。陶章的對手是A省著名的科技公司與昭明市本土的一家著名科技公司,兩家都做了非常完美的展示與論述,但是卻在服務(wù)與資金方面都高于陶章,因為他們的公司大規(guī)模不管是業(yè)務(wù)的運營還是員工的管理都需要龐大的開支。接下來便是陶章的展示環(huán)節(jié),他深呼吸后,慎重地走上了評委席的正前方。沒有想象中的緊張,陶章比預(yù)想的樣子更為從容。他抓住報價低的優(yōu)勢,以及自己公司的技術(shù)實力和經(jīng)歷過的案例將自身的優(yōu)勢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這也使兩個對手公司對這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年輕人刮目相看。李萍看著臺上自信的陶章不禁的喜悅與自豪,這種情感是對自己的肯定也是對陶章的欣賞。長達一個小時的會議后,院方和明輝進行商議:對于陶章的能力這半年來,他們也都有目共睹,且從今天他的介紹來看也完全有資質(zhì)與昭明醫(yī)院合作。最后的結(jié)果也是顯而易見的,在院方和明輝的一致同意下陶章拿下了他人生中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項目,也是他創(chuàng)業(yè)路途上最重要的一個項目。
簽約的時候,這個不畏懼磨難也不害怕挑戰(zhàn)的年輕人卻雙手顫抖無法執(zhí)筆,不是因為緊張也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壓抑多年的情感在這一瞬間化為喜悅的難以自制。長達半年的備戰(zhàn),在這一刻終于結(jié)束了,陶章緊繃著的神經(jīng)也終于可以稍微地松懈?;厝サ穆飞希照掳c坐在出租車的后座上,一言不發(fā)地望著窗外的藍天,眼淚不住地從眼角滾落。多年的堅持與隱忍終于驅(qū)散了頭頂?shù)年庼玻瑢τ谖磥硖照缕诖约旱暮i熖炜铡?p> 4.
在時間的巨輪里沒有方向,有的人經(jīng)歷著驚濤與駭浪,執(zhí)著前行;有的人面對著風平浪靜,疑惑踱步。但是無論是怎樣的境遇,年輕的人總是會選擇堅持下去,期待能夠?qū)さ阶约旱牧祷?,蕓恬也是這億萬個尋找未來的人。在這過程中有人快,有人慢,于是那個走在前面的人便邀請后面的人看自己的風景,想要一同前行,但是,蕓恬只愿靠自己的雙腳走出自己的繽紛未來。
“自習、上課、兼職”蕓恬在每天忙碌而又緊湊的學習和兼職生活中迎來今日,送走昨天,平淡而又充足。但一通久違的陌生電話,卻使蕓恬平靜如水的生活泛起層層漣漪。晚上九點半,自習結(jié)束,蕓恬像往常一樣漫步道文化廣場,打算走一走。但電話卻突然響起,來電沒有備注,但顯示的歸屬地是A省昭明市的,所以蕓恬還是及時地接聽了。電話里傳出熟悉的聲音:“蕓恬,知道我是誰嗎?是那個熟悉的聲音,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叫過自己的名字,“蕓恬我們?nèi)ネ姘伞?、“蕓恬你騎快點”、“蕓恬我等你”……蕓恬沒有片刻的遲疑,回答道“是陶章吧?”“哈哈,你還能聽出我的聲音?!彪娫捓飩鞒鎏照滦老驳匦β暋蓚€人像是每天都見面的老友般互相問好津津有味地聊著彼此的生活。有人說時間可以沖淡一切,但實際上淡化過往的不是時間,而是在時間里行走的你我。三年、一年、……許多人即使很久不見,但無意的相遇仍不陌生。陶章和蕓恬就是如此。
從中考到高考,三年過去了,消失了三年的陶章又突然出現(xiàn)在了蕓恬的面前。再次見面兩個人都笑了,蕓恬說“你怎么又長高了?”陶章說“這樣才顯得我倆更配?!甭犞照乱蝗缂韧耐嫘Γ|恬無奈地搖頭微笑著。那個暑假很長,蕓恬每天的記憶都有陶章。那個暑假太短,沒能讓兩個人補滿缺失三年記憶。陶章說:“我打算回到昭明開店,不再離開?!笔|恬說:“我要去上學不一定回來?!碧照抡f:“沒關(guān)系,我等你?!?p> 電話里陶章的聲音激動而又興奮,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將沒有蕓恬的生活告訴她,將自己的成績和收獲與蕓恬分享?!笆|恬,你知道嗎?我今天下午和昭明醫(yī)院簽約了!三年的合同?!甭牭教照录拥穆曇簦|恬也不由自主地為他而開心,“是市醫(yī)院嗎?你竟然可以和市醫(yī)院合作,陶章你真是太棒了!”電話這頭,陶章坐在電腦桌前屏息無語,揮手拭去眼角的眼淚,閃著淚光的眼睛里露出喜悅的笑容。冷靜之后陶章緊張而又小心翼翼地說到:“蕓恬,我的公司叫云天,我還在等你?!毕娜盏娘L是溫暖的,夏日的夜是熱鬧的,但蕓恬的話卻一如既往地冰冷,“陶章我們只能是朋友!”電話那頭些許沉默,然后是笑聲,掩飾著失落和無奈。
陶章的話是一時情急的話卻也是最真誠的話,蕓恬和陶章從小學到初中9年的時間都是形影不離的朋友,自己也看到蕓恬的堅強與努力、村民的譏諷、同學的排擠……陶章看在眼里也疼在心里,自己也一直默默地守護在蕓恬的周圍,雖然自己每次都會認真地向蕓恬表達心意,但是每次換來的都是拒絕。他不理解為什么蕓恬一直在拒絕?難道是自己還不夠優(yōu)秀?
5.
成長會有選擇與放棄“不再打擾到她,她才會過得更好”陶章將這句話深深地印刻在心里,最后還是選擇將關(guān)于蕓恬的記憶也封鎖在了過去,時間也沖淡了兩人之間的聯(lián)系。自從和昭明醫(yī)院簽約之后,云天公司就以精湛的服務(wù)取得業(yè)內(nèi)的廣泛好評,同時在李萍的引薦和介紹之下陶章陸續(xù)和明輝合作的許多單位達成了合作,陶章不僅在短短一年的時間就還清了貸款,還在昭明新市區(qū)購置了房產(chǎn)將母親和弟弟接到了昭明。
看到兒子奮斗的成果陶媽媽也十分的欣慰,但是陶章的辛苦自己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雖然當下兒子的公司已經(jīng)走上正軌,但是還沒有能負擔足夠的技術(shù)人員的能力,許多工程都要陶章自己完成,熬夜加班,住在施工現(xiàn)場對于陶章來說都是家常便飯。每每回到家里,兒子都是雙眼通紅,精疲力竭。業(yè)務(wù)發(fā)展更是讓以前那個自由無羈的陶章消失的無影無蹤,現(xiàn)在的陶章謙虛謹慎,圓滑客套,無論是合作的單位領(lǐng)導還是親戚友人都夸贊“陶章這個孩子很會做人。”每每看到兒子與親戚和客戶熱情地攀談,但眼眸里沒有任何笑意的時候,自己都十分心疼和不舍?!疤照律磉呅枰粋€可以給他溫暖的人了……”陶媽媽知道這么多年在兒子的心里一直都放不下的人,那幾年他總會時不時地拿出自己錢包里夾著的照片給自己夸耀“老媽,你看這就是你未來的兒媳婦。”但也有兩次看到兒子摩挲著照片獨立沉默不語。最后一次是在去年的夏天,從那以后錢包里的照片就不見了蹤影。只是兒子依然有個習慣,在空下來的時間坐在客廳陽臺上的白色吊椅上,不言不語,看著窗外。自己隱約記得陶章說過:“媽,陽臺上要放一個白色的吊椅,蕓恬喜歡……”
陶章雖然專注于工作但是每逢節(jié)假日他總會空下時間專門陪伴母親。端午假日陶章特地將工作提前調(diào)劑好,帶著母親和弟弟回到小渠休息幾天。小渠的房子還是和以前一樣,門前兩株老槐樹正值花期,一簇簇白色的花瓣鋪疊在樹冠上,香氣四溢。院子里因為托付給鄰居大伯照料所以依然十分干凈和整齊,和弟弟幫母親打理完屋子,陶章便坐在庭院中和大伯聊著家常?!疤照拢氤哉艋被▎??你和弟弟給咱們摘一些,媽媽收拾好你給鄰居們送一點過去?!薄按謇锏哪贻p人都搬得差不多了,只剩些老年人在家,現(xiàn)在連槐花都沒人摘了?!碧諎寢屵呍趶N房刷洗著碗筷,邊感慨地說到。聽到母親的囑咐,陶章便搬來了梯子和弟弟陶亮一起摘門口的槐花?!鞍ィ?,還記得以前和嚴章哥和蕓恬姐一起在小渠壩上摘槐花,還被護林的張爺爺追著跑嗎?”陶亮笑著問到。弟弟的話語也將陶章帶回了許久未曾開啟的回憶,那個時候蕓恬喜歡穿粉色的蓬蓬裙,嚴章總是板著臉不茍言笑,而自己還是個只知道調(diào)皮搗蛋的皮孩子;那個時候蕓恬和自己無話不談、打鬧吵架,但從不會真的生氣;那個時候陶章是蕓恬和嚴章的朋友……“哥,你現(xiàn)在還和嚴章哥和蕓恬姐有聯(lián)系嗎?”聽到弟弟的問話,陶章停下了手中動作,語氣冰冷地答道:“沒有?!薄盀槭裁床宦?lián)系了”陶亮疑惑地問到?!澳銈円郧笆悄敲春玫呐笥寻?!”陶章遲疑地看著弟弟不知如何回答,只是在心里不斷地思索著“對啊,為什么不聯(lián)系了?我們以前是那么好的朋友!……”
摘完槐花,陶章像被抽取了精神般沉默不語,目光呆滯地坐在槐花樹下,看著東邊紅色屋頂?shù)膹R宇,陷入了沉思,“我們?yōu)槭裁床辉俾?lián)系?是因為自己的自尊心作祟?還是因為虛榮心使然?無論是在鹽城奮斗的三年,還是在昭明創(chuàng)業(yè)的這些年,自己都只想著一個人奮斗與隱忍,然后在最榮耀與自信的時候去聯(lián)系他們。從未考慮過他們的生活是否一樣難走?是否需要朋友的鼓勵與問候?四年前蕓恬高考失利,自己只想要自私地將她留下來,卻不曾認真考慮上大學是她堅持了十幾年的夢想;一年前蕓恬面臨畢業(yè)的困境,自己卻一直有意無意的炫耀著現(xiàn)下的成就,渴望她能選擇依靠自己,但從未考慮她讀書多年的堅持。呵呵……陶章所以你一直許諾的給蕓恬未來,不過一直都是為自己的抱負心買單!”夕陽下,陶章看著田野間那座若隱若現(xiàn)的廟宇,癡癡地苦笑,笑聲里充滿了無限的嘲諷與懊悔。
一年的蟄伏與苦讀,蕓恬終于在五月中學的考試中以絕對的優(yōu)勢考入了勤明中學,成為了一名教師。時間仿佛在秦明中學失了效,五年的交替,秦明還是以前的模樣。校門前幾個鎏金大字,一排排整齊肅穆的教學樓,校園間,三三兩兩墨藍色的年輕身影。校門口,蕓恬卻不再是學生的模樣,她穿著一身黑色修身正裝和細跟單鞋,滿面笑容,對學生是熱情回應(yīng),對保安是禮貌回應(yīng),對前輩恭敬答復。小時候的笑容是一種心情,代表了喜悅與開心;而長大后的笑容是一種表情,代表了成熟與態(tài)度。在蕓恬的身上完全不見以前真誠果敢的模樣,留下的只剩謙虛、謹慎與彬彬有禮。
生活中每個人都是出色的演員,老師在學生面前的不茍言笑、新人在前輩面前的謙遜有禮、領(lǐng)導在下屬面前的包容與鼓勵……每個人都只是為了生存而隱藏起了真正的自己,走上了社會賦予你的崗位,扮演著陌生的角色。而語言也似乎失去了本真,是與非、對與錯,沒有人會明確地給出答案,也沒有人會中肯地給予評價。大多數(shù)情況下都是在防備與質(zhì)疑中和睦相處、獨自生存。
顧蕓恬也是生活在這個社會中的一員,她也必須在老師、后輩、下屬的角色間不斷轉(zhuǎn)換。蕓恬對于老師的角色是熱愛的,她喜歡授之以漁的滿足感,享受伴隨學生成長的成就感。但是與職場同事和領(lǐng)導的相處卻是蕓恬不得不面對和克服的挑戰(zhàn),同事之間不會有師生間的傾囊相授、也不會有朋友間的信任互助,他們也許會說“沒事兒,有問題問我就行”,“你講的挺不錯的”但是這并不是真的意味著他們愿意幫助你,或者認可你;只是在當時的場景和情形下客氣的語言而已,于說者而言“幫助”和“挺好”與“你好”“謝謝”的含義差不了多少。蕓恬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才明白了這種與人相處的規(guī)則:請教問題得到的答案卻只有“自己多看書”、收到“還不錯”的評價卻在大會時被批評、表面上和你熱情攀談背后卻發(fā)泄不滿……蕓恬無法做到對生活中的每個角色都滿腔熱愛,但是她知道想要在老師的這個崗位上發(fā)光發(fā)熱,離不開其他角色的陪襯與助力。所以不論是對領(lǐng)導還是前輩,學生還是家長蕓恬都會報之以微笑和尊重。
6.
時間是公平的,每個人的人生都離不開時間的度量。每個人的心中也有一個以時間為節(jié)點的圖景:25歲穩(wěn)定工作、30歲結(jié)婚生子、40,50歲事業(yè)有成、60,70歲家庭幸福。如果在一定的年齡沒有完成一定的人生目標,無論你以前付出了多少,得到了多少,在別人的眼里你就是那個活的失敗的人。24歲的蕓恬成為了親戚朋友口中坐辦公室的“有出息的孩子”;25歲的陶章成為了同學和村里人口中能成事的“厲害人”,而從上海名牌大學畢業(yè)的嚴章卻在這一年中成為了小渠人口中茶余飯后的笑談。
工作以后蕓恬每周都會和哥哥一家人回小渠陪爸爸和媽媽吃飯,蕓恬上大學不久茂峰就不再開出租車,而是用自己多年的積蓄和朋友一起成立了長途運輸車隊,幾年間也有了不菲的收入,自己首付在昭明買了房并且結(jié)識了大嫂靜雯,小侄女小景也已經(jīng)三歲了。而爸爸在接受透析治療后身體也恢復的不錯,媽媽也在蕓恬和茂峰的要求下不再外出打工,夫妻倆人在小渠,空閑時間養(yǎng)著幾頭小牛犢和平時吃的蔬菜。每次蕓恬和哥哥一家回來看望父母的時候,鄰居們都感慨地稱贊道:“你媽媽是功臣啊,把你們倆養(yǎng)的這么好不容易。老嫂子,你是該享兒女的福了。”生活不會虧待認真活著的人,蕓恬媽媽用自己的堅持換來了兒女的成才,家庭的美滿。而對于蕓恬和茂峰而言,媽媽也是他們的精神的支柱和靈魂的港灣。
和往常一樣,爸爸早早殺了一只小公雞讓媽媽燉了,小景則纏著爺爺奶奶在后院看小牛犢和兔子,茂峰去菜地里拔了蔬菜瓜果,蕓恬和大嫂則一邊準備晚飯,一邊在聊天。一家人在一起時間總會走的很快,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晚飯也準備好了?!懊?,你把桌子搬出來我們在院子里吃飯,涼快點。”爸爸手里拿著剛從地里摘的大蔥苗,催促著茂峰準備吃飯的桌椅。茂峰從廚房里吃力地將那個實木方桌搬了出來,一邊抱怨:“這個桌子比蕓恬還大,死沉死沉的,你和我媽也不說換個新的。”蕓恬媽媽,抱著小景佯裝生氣地說道:“那可不敢,這桌子是老物件,誰都不許給我扔了?!闭f話間飯菜已經(jīng)擺上了桌面,一家人圍著小木桌其樂融融地吃著晚飯。飯間爸爸無意間問道:“蕓子,你在小渠東是不是有個同學,還是在上海讀的大學?”“是啊,叫嚴章,上的上海交通大學。怎么了?”蕓恬疑惑地看著爸爸?!白罱牬謇锶苏f那孩子好像得了什么心理病,從上?;貋砹?。和他爸在山上喂牛?!薄靶睦聿??”蕓恬焦急地追問道:“爸,你是聽誰說的?”爸爸嘆氣道:“哎、最近小渠的人都在議論。聽說那個娃娃不喜歡說話,找不到工作,學歷又高,咱們這的單位也不敢要。”說完嘆息著搖頭。對于嚴章患病的原因蕓恬無心再追問下去,也無需再追問下去,因為對于嚴章的遭遇蕓恬最能感同身受,因為嚴章和自己都是背負著父母的夢想和家庭的希望孤獨前行的人。相較于嚴章,蕓恬的媽媽一直以來都尊重自己的選擇,只要蕓恬有能力繼續(xù)讀書,她就一定會支持到底,所以無論前方的路如何難走蕓恬都沒有怨言,因為那是自己的選擇。而嚴媽媽苛刻的教育方式則是將嚴章緊緊束縛在考試和升學的牢籠使其沒有任何發(fā)言權(quán)與選擇權(quán)。十幾年的壓抑和忍耐,讓嚴章形成了和媽媽一樣的性格,孤僻和少言寡語。而進入了大學,人是陌生的、環(huán)境也是陌生的,嚴章驕傲了多年的學習能力也會受到質(zhì)疑,人際交往的壓力和消費水平的落差,這些重重的打擊對于將自己牢牢封閉在圍城里的嚴章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當初自己整整用了一年的時間才走出自我質(zhì)疑的困境,而不善言辭的嚴章、那么驕傲自負的嚴章又如何能夠堅持下來?蕓恬是該自責于沒能在那段時光以朋友的身份陪伴在他的身邊,但是在那個敏感而脆弱的年紀里誰又能為了友情而選擇原諒……
“顧蕓恬,你自己什么家庭自己不知道嗎?我們家嚴章是可以去省重點的孩子,以后也是要到大城市發(fā)展的孩子,你的未來如何看看你那個大煙鬼爸爸就可想而知了。如果有點羞恥心的話以后就不要再打擾我們家嚴章了?!蹦莻€傍晚蕓恬興沖沖地和朋友分享拿到錄取通知書的喜悅,卻被嚴媽媽嚴聲厲詞地謾罵,巷子里蕓恬一個人驚慌失措地站著,承受著,祈禱著,圍墻里的朋友能夠站出來為自己辯解,但等來的只有沉重的摔門聲和鄰居們異樣的眼神。那晚蕓恬第一次為了自己的家庭的不堪而流淚,第一次為了友情的失望而流淚……明明約定了一起讀書的是你,而你卻不敢現(xiàn)身、明明背叛了約定的是你,但卻始終沒有等到你的一句解釋……
“姑姑、姑姑帶小景玩。”恍惚間,小侄女的叫聲將蕓恬召喚回現(xiàn)實。小景拽著姑姑的衣擺,扭動著憨胖的小腰對蕓恬撒嬌?!肮霉?,小景想要親眼看看姑姑說的蝴蝶仙子的家,滿眼都是紫色苜?;ǖ牡胤健!薄白仙ê!?,蕓恬自從離開小渠后就再沒去過,不是未曾想起,而是不愿再去?!笆|羔,你帶著小景去轉(zhuǎn)轉(zhuǎn)吧,讓孩子也識識莊稼。”媽媽滿眼笑意地看著小景和蕓恬,感嘆地說道:“都說養(yǎng)女像家姑,靜雯你這丫頭和蕓恬小時候一樣鬧騰?!闭f笑間,蕓恬耐不住小景的撕磨只得順了小家伙的心意去看看那個地方。
傍晚的小渠十分幽靜,夕陽將云朵浸染成藕紫色,晚霞似是絲絲縷縷的薄紗輕覆在煙藍色的天空。屋后的小徑十年間依然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只是今年的莊稼換茬成了水稻,八月的水稻已經(jīng)抽出了稻穗,微微垂下了頭簾。青蛙和蛐蛐的叫聲在稻田里、水渠中此起彼伏。蕓恬跟在小侄女的身后慢慢地踱步,小家伙在小徑的雜草間來回躥踱,肉乎乎的小手拂著路邊的稻穗,發(fā)出“咯咯”的笑聲。小時候的蕓恬也喜歡挑著有草叢的地方走,享受葉子摸索著腳面的觸感,喜歡花與葉婆娑發(fā)出的“莎莎”聲。“姑姑你看,那里有個紅色的房子,是不是蝴蝶仙子的家?”小景激動地喊道。蕓恬順著小景指的方向看去,過去的紅瓦青磚的小廟已經(jīng)不見,眼前的廟宇已經(jīng)是被翻新的樣子,紅漆松木的懸山頂變成四方的紅色瓷磚硬頂,青色磚墻也被透亮的白色裝飾板替代。而唯一保留下來的就是那座雕刻著祥云飛鶴的蠻子門。走進來看,廟宇前那塊苜蓿地也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灰色混凝土鋪就的廣場,幾個三五歲的小孩在追逐玩耍著。小景看著眼前光禿禿的廣場,失落地說道:“姑姑,蝴蝶仙子和她的紫色花海呢?”蕓恬的眼瞼也微微下沉,嘆息著說:“蝴蝶仙子長大了,去了別的地方,所以花海也不見了?!闭f完蕓恬緩緩俯下身來,捏了捏小景因為生氣而鼓起的小臉,安慰著說道:“小景不想和小朋友玩嗎?你看廣場上那幾個小朋友玩的多開心啊?!毙『⒆拥臍g喜與傷心容易來也容易去,上一秒還在為蝴蝶仙子而傷心的小景一聽到能和小朋友玩,嘴角便瞬間綻放出笑容,開心地跑向人群。
廣場上小小的身影們手握著香蒲,在煙霧中嬉戲打鬧,稚嫩的臉龐上掛著無邪笑容,爽朗的笑聲在田野間回蕩。時間在變,人在成長,但冥冥之中一切卻又是那么相似,那些年,我們也曾都是快樂的模樣。抬頭看看天,還是以前的那樣,無論是時間的流逝,還是空間的轉(zhuǎn)換,置于你頭頂之上的還是那片天,當初一起出發(fā)的人卻距離彼此愈來愈遠,而每個“此刻”卻還有多少人還在渴望著走出這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