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九十三章 夏末事忙,杜娥未決(六)
忙碌的日子總是很快就過去了,轉(zhuǎn)眼滿田稻穗留到枯茬。
太陰居士到時不用再管太多,自然有仆人將成垛糧食歸倉——說是倉庫,實際上只是后院一間不大茅屋。
杜安菱看著那地方重新由空的見底堆到接近房頂,看著他臉上明顯的得意,在那一刻倒有心嘲笑了。
“太陰——今天看你,倒覺得你像個農(nóng)人多些,像個文人少些?!?p> 她這樣說,太陰卻不樂意了。
雖不是鄙夷,卻帶著調(diào)侃——太陰居士最不愿意的就是自己被當(dāng)成個無才學(xué)的人,哪怕只是笑話。
沉悶地走了,留下杜安菱在那邊久久不回頭。
……
這個人,太無趣了些。
杜安菱看著太陰離去身影,總有些東西噎著說不出。
“太陰?”
她看著他的背影,聲音不大。
他聽見了,回過頭來。
“別再拿那沒學(xué)過書的人叫我!”
他這是惱羞成怒了?
聽到那邊近乎于“喊”的聲音,杜安菱搖頭。走近,看見他眉眼里隱藏的慍色。
“你怕什么?”
她質(zhì)問,他終究是回頭。
“學(xué)書三十載,縱使躬耕山谷,又可與農(nóng)夫并論?”
它氣沖沖,杜安菱撇嘴不受。
“難不成叫你‘隱士’?”
太陰卻是滿意得笑了。
“隱者,這樣稱呼可行?!?p> ……
看他先怒后喜,杜安菱心頭有些不是滋味。
說的好聽點就是“不愿與白丁為伍”,說得難聽點,就是“看不起沒有讀過書的人”。
這不知是在說誰呢!
杜安菱想起山下村莊,那邊還有個他不久前才拯救的“羅娘子”——羅娘子自己也是個不識字的,茗芬好些,卻也是等到她追著屏風(fēng)居士上山后才懂得文墨。
這樣一來,這些“朋友”也是被鄙夷的?
杜安菱忽然有一種沖動,把他這番話送給羅娘子他們聽——那時候,不知這“墨客”太陰,還能保留自己幾成的威風(fēng)?
可是,真要做還是有些不敢的。
杜安菱搖頭,去干自己的事了。
……
山間有何事?
觀曬谷,繪畫撫琴,也花不了半天時間。
山里倒是有幾棵桑樹,摘下葉子養(yǎng)蠶也成了她一天要辦的事——可誰叫秀兒搶著活?這一下真沒什么可干的。
至于那第二季稻谷?
留在田里面的稻茬還需清理干凈,杜安菱看著太陰與老仆同列——瑜若是想表現(xiàn)自己的存在,卻被那老文人攔住,只能在田埂上干看著難言。
和自己一樣犯了無聊的病。
無聊了自然尋思找事做,故道欲上山卻發(fā)現(xiàn)草木較往時長——她上前去沒幾步,就被新長出來的滕條擋住沒法繼續(xù)前行了。
把藤條斬斷,再回歸故路?
想法很好,但她知難而退了。
又回到山谷,此處郁郁寡歡——清溪水正急,三兩游魚水底游戲。
她看見了,又河畔觀魚。
忽然覺得,自己宛若溪水中游魚。
……
游魚在溪水中歡樂,可終究只能在這一丈寬的溪水中來去。
或許有幸離開這條溪流,到另一條河,也被束縛在稍微寬了一些的河岸之間。
再怎么也算不了自由。
杜安菱看著魚,忽然自嘲地笑了。
自己從春月樓跳出來,回到故鄉(xiāng)——又從故鄉(xiāng)跳出來,來到這里,不都是在清淺的溪流中“盡一魚之樂趣”?
離不開水,只能被限制在窄窄的兩岸之間——又多么像曾經(jīng)的城墻,今天的山谷?
她是不愿意的。
一天天,一年年,重復(fù)著過去的生活——她會逐漸老去,宛若無數(shù)其他人一樣。
她不像游魚終身困跡于清溪,也不比不少姑娘一世禁足于樓閣——甚至好過不少鄉(xiāng)人,轉(zhuǎn)過許多地方。
……
可是,她還不滿意。
屏風(fēng)居士在全國都有足跡,這一點,她是比不上的;盤木青也離開京城游轉(zhuǎn),這也是她不曾有的。
她想多去些地方——不求多,也就京城方圓百里,都去過,看過才好。
“人生苦短,江山難盡行——枯坐一方斗室,便去了春夏秋冬。”
不知是誰寫的,杜安菱此刻想起。
自己,必然是不能再這山谷中,同隱士無為半生了。
可依舊有幻想,她需要努力。
……
出了屋門,看向田里。太陰居士半腿是泥,手中還一把青苗須往田中插去。
太陰身后,隔一道田埂是瑜若在忙碌。
杜安菱看到了,剛想說出口的話卻沒出口。
他們現(xiàn)在還很忙,自己這樣貿(mào)然上去,就是讓太陰搭理了,也多半是聽了一句敷衍吧。
憋著話沒有出口,心底是有些不如意,杜安菱嘆氣歸屋里。
反正不急著一時,過一兩天再與太陰居士談來,也不是不行!
古語清心
感謝昨天的4張推薦票唉! 清心多謝了。 今天記得了。 嗯——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