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阿靈頓鄉(xiāng)村俱樂部里受辱的那次不一樣,這次,白亞寕深深覺得自己像是個獵物,走進了陷阱里,明明心里有不太好的預感,卻又抵擋不住畫作真跡的誘惑。還讓富商覺得自己是送上門來的,給輕賤了一番。她覺得惡心,回家的路上,她眼圈微紅,卻不似上回可以恣意放聲大哭了。
抱緊自己的手臂,心里委屈,但在這大城市里,若是讓人看穿了內(nèi)里是脆弱,很快就會給人捏碎,任誰都能在你頂上踩一腳。
“就當是讓狗咬了吧!”白亞寕心里這么想。
回到了閣樓,她先跟霍天宇通了電話,聲音里止不住有點顫抖。
“不是跟你說不準去嗎?”霍天宇的怒氣從電話那頭傳來。
“是我太笨。對不起,以后不會了。”白亞寕泫然欲泣,卻又強忍了下來。
“他碰你了?”他冷聲問。
“嗯...他摟了我的腰,但讓我推開了,我不懂,他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我這么單薄,有什么好欺負的?”她訥訥的說。
“你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自己很招人嗎?”
“很多男人用下半身思考,只要有機會,管你長什么樣子,我現(xiàn)在很氣!你為什么不聽我的話?”這句話隱藏的無力感大于憤怒,霍天宇現(xiàn)在在養(yǎng)病階段,哪兒都不能去。吃得要清淡,平日作息不能累,身心要放松。
“小天,你別氣,我下周回來看你,好不好?”
“我好想你?!卑讈唽偨K于忍不住,哭出了聲。
霍天宇那頭電話一陣安靜,他緊緊閉上了眼,恨自己不能隨時在她身邊保護她,讓那個惡心的富商染指了她的小寧。
“那個混蛋!別叫我遇到他?!彼ба溃沉瞬鑾?,桌上的瓷盤落地碎了一片。
“你回來,那工作不要了,我好好疼疼你,把這些不愉快的事都忘了?!彼目跉廪D(zhuǎn)為溫和。
白亞寕沉寂了一會兒,“小天,我往后會小心,也不致于就因噎廢食了,工作還是要的。你別擔心。”
霍天宇知道白亞寕一但決定了要做什么,怕是自己勸不了的,為了避免不愉快,他還是忍了。
“我是說,你如果自己不想做了,就回來。總是有辦法生活的。”
“對了,那個叫托巴亞斯的,張嫂讓她的偵訊社查了查他,他是藝術(shù)交易商,但是有案底,國際刑警組織把他列為重點調(diào)查人物,涉及洗錢和詐騙?!?p> 白亞寕杏眼一睜,方才里面的水光還未完全消退,“我正要跟你說,他讓我看了兩幅畫,一幅是他自己臨摹,我根本分辨不出。就算真跡也在一旁,差距也很些微,我只能從紙張新舊判斷。”
白亞寕把她在走廊上聽到班的對話,跟霍天宇解釋了一遍。
“托巴亞斯要我別跟法蘭克說,他跟班的私下回扣交易??墒遣徽f,又覺得很對不起法蘭克?!卑讈唽傑P躇著,不知道自己是否要跟老板爆料。
霍天宇沉思了許久,心想這確實是個燙手山芋,裝著不知道也不夠?qū)嵳\,說的話可能又為了自己惹麻煩。如果白亞寕是個男人,也就罷了,偏偏她又是個弱女子,萬一有個什么閃失,可怎么辦。
“這樣,你先看看公司的風向,觀察一陣子再決定,如果第三個合伙人蘇珊不答應,那就不必解決了。我們都知道該怎么做才對得起自己的良心,但現(xiàn)在的狀況是如何全身而退,才最重要?!?p> “嗯,都聽你的?!卑讈唽偣皂樀恼f。
“現(xiàn)在就聽我的了!早干嘛去了?”他還是忍不住發(fā)了頓牢騷。
白亞寕閣樓的門忽然有敲門聲,她透過眼洞看去,是法蘭克。
“白,你在嗎?可否請你到我家喝杯咖啡?”法蘭克在門外問。
白亞寕正納悶,她搬來這么久,法蘭克從不曾敲她的門。一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吧?她低頭看了手機,才發(fā)現(xiàn)有未接來電。
白亞寕紐開了門把,”好,我待會兒下去?!?p> 法蘭克的家她是第二次進來,法蘭克的律師伴侶錢德勒,正在一旁煮咖啡,他優(yōu)雅的與白亞寕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白小姐,坐?!?p> ”白,請你來,我想跟你致歉?!胺ㄌm克神態(tài)有些窘迫。
白亞寕不解的看著他。
錢德勒看過來,端著一杯咖啡放在白亞寕面前,皺眉瞪著法蘭克,幽幽的說,”你也太大意了!托巴亞斯的名聲那么臭,你也不先跟我打聽一下。“
”你方才跟他去飯店,他有沒有對你怎么樣?!胺ㄌm克看著白亞寕端著咖啡杯,緊緊捏著杯子手把,就覺得不對。
”他摸了我的腰,臉靠我很近,挺惡心的,我跟他說我有肺結(jié)核躲開了。他覺得我是自動送上門。是我的疏忽,你們倆都不去的時候,我就應該拒絕。但我很想見見雷蒙卡薩的真跡。“白亞寕把過程交代了一遍。
”還好你機靈!“錢德勒贊許的看著她。”我聽到他名字的時候,都嚇瘋了,這個人活躍于歐洲的藝術(shù)交易界,風評很差?!板X德勒語氣高昂,”除了洗錢,逃稅,詐騙的名聲,他性騷壤的紀錄也是罄竹難書。“
法蘭克面露愧色,”我當時就奇怪他怎么知道我手上有這幅畫的,光是想這個卻疏忽了你的安全。真是抱歉,路易把你交給我,我應該盡到告知的義務。“
白亞寕忖了忖他話里的含義,”告知“?也就是說如果她真是想借著美色攀龍附鳳,也是她的自由啰?
”法蘭克,你把那賈斯伯的畫由來跟她說說吧,不要讓這么年輕的孩子覺得你們藝術(shù)交易商都是賺黑心錢?!板X德勒右端了兩杯咖啡,一杯給法蘭克,一杯自己啜著。
法蘭克點頭,嚴肅的看著白亞寕,”也順便給你上一課。“
白亞寕眼睛張得很大,亮閃閃的。
”這畫,是我們藝廊之前的一個合伙人做主買的。當時就我跟他兩人,后來拆伙了,也是因為這畫。“他嘆了一聲,接著又說,
”這幅畫不是跟畫家本人買的,這很正常,數(shù)十年間轉(zhuǎn)手了好幾次?!?p> ”你看這是收據(jù),上面這個地點,是個你應該這輩子都沒聽說過的小島,也是洗錢避稅天堂。任何人都可以在這邊成立空殼公司,然后經(jīng)過這些空有名義的公司買賣藝術(shù)品?!胺ㄌm克指著收據(jù)上的公司名稱。
”這家公司,在賣給我們畫作后就解散了?!胺ㄌm克苦笑,
”這還不算什么,問題是原來的畫家,在我們買了這畫以后,竟然指控我們竊取了畫作...?!?p> “他在媒體上披露了這個消息,說完了又躲了起來,我們根本聯(lián)絡(luò)不上。所以,這筆買賣,我們算是賠本了,上千萬美元的花費卻無法出售,我花了幾年還完債務,當然,前合伙人跟我就拆了伙?!狈ㄌm克想起這事就覺得晦氣。
“如果賣給托巴亞斯,不是正好解決了這件事嗎?”白亞寕問。
“這個就怕會帶來更多的糾紛了,往后要是買家循法律途徑求償,說我們賣了來路不明的畫給他們反告我們,倒打一耙,后面更麻煩,之前的公司也無從追溯,還會把藝廊的名聲搞臭。可得慎之又慎啊。”錢德勒抬了抬眉角。
法蘭克接了他的話,“正是,這也是我的顧慮,雖然損失金額極大,但也比損失信用要好。更何況,托巴亞斯這個人,錢德勒查到他在很多國家的信用卡都不能使用,你得犯多大的錯才能被逼到這一步???”他輕笑了一聲。
白亞寕怔怔的看著兩人,“可是,如果你的兩個合伙人非要賣,該怎么辦?”
法蘭克和錢德勒交換了一個眼色,法蘭克抿抿嘴,
“我也擔心這一點,可是我想班跟蘇珊不會不理解這其中的利害,他們兩個也都在這圈子打滾二十年了。”
錢德勒皺著眉,“班前陣子聽說在期貨上賠了一大筆錢,難保他不想賺一筆?!?p> “誒,你應該對他有信心,我們合作也快十年,他雖然賭性堅強,應該不致于連這么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吧?”法蘭克又喝了口咖啡,斜睨著錢德勒。
“謹慎點好!他硬跟著你去見托巴亞斯,這事情本身就很奇怪。你有這幅畫的事情,到底是怎么透露的?都過了這么久,之前那個合伙人也過世了,你都沒想過是誰透的風嗎?”錢德勒不改律師本性,一向謹小慎微。
白亞寕陷入天人交戰(zhàn),轉(zhuǎn)念一想,如果班要跟托巴亞斯交易,不見面不是更不容易被懷疑嗎?莫非,是蘇珊?
她額上滲出一層薄汗。
“怎么啦?”錢德勒問出了神的白亞寕。
她搖搖頭,他從未想到,氣質(zhì)高雅的行業(yè),里面的水竟然這么深。
“法蘭克,你還沒回答白小姐的問題,如果他倆非要賣這畫,你該怎么辦?你知道你是合伙人制?!?p> 法蘭克搖搖頭,雙手掐在一起。
”先別擔心了,也許他倆都不愿意賣呢?“白亞寕勉強幾乎一點微笑,但心中已經(jīng)在想著解決方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