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小男孩后,傅樂筠便拖著宋離胭在源木鎮(zhèn)上到處閑逛。隨意在街上用過早飯,兩人便去了茶館聽評書。
傅樂筠聽得無聊了,又起了去賭坊玩兩把的心思,反正他財大氣粗,自是不怕,指不定還可以‘教育教育’幾個賭徒。這樣想著想著,眼角露出了幾分邪魅之氣。
宋離胭看著思緒不知飛到哪層樓去了的某人,伸手拿過莫辰腰間的紫金扇,冷漠地在傅樂筠頭上敲了一下,“回神了!”
傅樂筠吃疼,委屈地看向宋離胭,氣鼓鼓地開口說道:“阿胭妹妹,你打我干嘛?!就算打,你怎么也不開扇??!哎呦!疼死我了!”
“哦,忘了。”宋離胭不以為然的說道。
傅樂筠氣急,正欲開口,只聽到宋離胭一聲怒斥:“憋回去!”便委屈地癟了癟嘴,又瞪了一眼一旁站著的莫辰。
“行了,你究竟還要在這源木鎮(zhèn)呆多久,我已經(jīng)聽了兩個時辰評書了,不是說要去鳳塢撈金子嗎?怎么此次對錢如此不著急?”宋離胭抬眸淡淡開口。
“鳳鳴于岐,翔于雍,棲于鳳,鳳塢之內(nèi)多出黃白,那塊寶地何時去都行,我可不急。怎么?阿胭妹妹何時對茶館起了厭煩之心,往常你一待可就是一日的,我這可是投你所好呀!”
傅樂筠瞇了瞇眼角,嘴角微微上揚,盯準時機,伸手搶過紫金扇,隨手抻開便搖了起來。
宋離胭白了他一眼,端起桌上的茗茶品了一口,輕輕說道:“茶館之始,客投錢取飲,不聞道俗,源自為清凈之世。龍藏浦畔酒色迷醉,香茗趣評便可凈人之心,一日入心自不覺有何,只為清心,何談所好?”
“好好好,那你且說說這兩個時辰你都聽到什么了?傅樂筠佯裝著揉了揉耳朵。
宋離胭未經(jīng)思索,隨口便說道:“不過是些耳熟的話本罷了?!?p> 聞言,傅樂筠頗有深意地看著宋離胭,挑眉輕笑道:“哦?我可沒有興趣聽那手執(zhí)響木之人所談?!庇职阎茸与S手一指:“有趣的是那些人!”
宋離胭順著傅樂筠扇子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不遠處一虬髯客正與三名布衣男子坐在一桌,四人言語之中處處關(guān)系著一個地方——陽坪村。從源木鎮(zhèn)一直往西去便到鳳塢,而陽坪村便在位于源木鎮(zhèn)以西,距源木鎮(zhèn)騎馬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
桌上四人以鄴朝官話交談著,只是虬髯客的口音聽來完全不同。四人之中布衣男子們不斷地說著,虬髯客偶爾會提問一句,而后便會得到解答之語。
“李兄,趙兄,你們這可聽說了那西邊的陽坪村之事?”
“范兄,可是陽坪村一月來無人出入的怪聞?!彪S后一名男子回道。
“這是什么意思?陽坪村人不是一向于內(nèi)里和睦友善,于外間熱情好客的嗎?我記得去隴南時曾路經(jīng)那里,還被村民相邀延請。”另一男子疑惑道。
“李兄離開一年方回來,有所不知。陽坪村不知出了何事,近一個月里都無人出村。鎮(zhèn)上曾有人前往那里探岳家親,入村后便再也未歸,如今這已成了一樁怪聞,鎮(zhèn)上的人要往西去,都是要繞道走的哩!”趙姓男子解釋道。
“竟有此怪事!”李姓男子面露驚色。
這時虬髯客插了一句:“幾位說的村子難道鎮(zhèn)府衙門沒有派人探查過嗎?”
最先開口的范姓男子見狀回道:“聽這位兄弟口音像是外來客,你有所不知,陽坪村雖距我們鎮(zhèn)上不遠,那里卻是屬于鳳塢府衙直接管轄?!?p> 虬髯客又開口問道:“這是為何?官府下轄應(yīng)是按級別走的,這鎮(zhèn)府衙門應(yīng)有管轄之權(quán),那村子怎會如此特殊?”
“鳳塢境內(nèi)多出黃白,便是我們這偏鎮(zhèn)上的山,若去尋也能尋到些許。只是朝廷所屬礦藏司所出必得貢上,司中礦工不得私藏。
雖說礦藏司每三年會在民間招選礦工,還會許以豐厚的酬勞??墒沁@開采之法極其危險,尋常百姓很少有人愿意用性命換酬勞,自己尋寶的更是少之又少。”
喝了一口清茶潤了潤嗓子,男子又說道:“那陽坪村初始是及其困頓的,后來村中有幾個青年為了維持家中生計,去參選了礦工,得到了不少的報酬。
村里其他人見狀,也跟著去。去采礦的那些人有十幾個都沒回來,有幸回來了的年紀大了后也是傷病不斷。
后來村子里的條件變好后,為傳香火每家便只去一個男丁。若家里只有寡母幼子了,平日里其他村民就幫著照顧些,這日子也能過得去。
便是因為這樣,陽坪村許多戶都頗受鳳塢礦藏司司理的照顧,后來鳳塢縣令便向朝廷請旨求得直轄陽坪村之權(quán)?!崩钚漳凶诱Z氣略沉重了些。
聞言,虬髯客微微點了點頭,抱了抱拳:“原是如此!”
“也是奇怪,按理說這鳳塢府衙定會派人打探一番,那周縣令乃徐氏舉薦之人,是個為民著想、體察民意的好官,這次怎么毫無動作?”趙姓男子疑惑道。
“聽說是一月前有大人物過來巡查,給周大人又派了些事情,想來周大人還未騰得出手吧!”
范姓男子搖了搖手,招來小二給桌上眾人加了些茶,便開口談起其他話題,其余三人便也聽了起來,又聊了一刻鐘后,三名書生便相攜離開。
虬髯客獨自待了一會兒,抬頭向四周看了看,目光似在某個方向停留了一剎后便起身離去。
宋離胭仔細地聽完幾人的對話,低頭看向腰間的月牙壺,目光漸深,手指不自覺地在腰間系著的月牙壺口上拭了拭。
一旁搖著紫金扇一派風流樣的傅樂筠眸中隱去了一些東西,轉(zhuǎn)頭看到宋離胭這下意識的動作,輕笑了幾聲隨即開口說道:“阿胭妹妹,想什么呢?是不是頓時覺得我?guī)銇聿铇鞘钟腥???p> 說著,又睜大眼睛表露出無辜的眼神,嘴角微癟,一只手拉起宋離胭衣袖上的帶子搖了搖,“阿胭妹妹,你該向我道歉的!這道的嘛,自是你無故打我的歉!”
一旁的宋瑛樺見狀心里一驚,嘴角微抽。
樂筠公子與自家小姐乃生死之交,自家小姐雖有潔癖可卻從不介意傅樂筠的觸碰,江湖兒女也不會因為虛禮便壞了情誼。
可是每次樂筠公子如現(xiàn)在這般表現(xiàn)時,自家小姐總會暴怒,碰到衣服哪里便直接毀掉,心情也得要好長時間才能恢復(fù),可樂筠公子卻屢教不改。
為此每次見著樂筠公子,哪怕是在金陵城中,她都要特地帶上火折子。她曾問過小姐緣由,卻只得到四個字:看著惡心。
宋瑛樺想到這里立刻拿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又往宋離胭的杯中倒?jié)M了茶水,然后默默的在心底為傅樂筠點了幾根蠟。
“傅樂筠,你找死!放開!”宋離胭迅速從傅樂筠手中抽出衣帶,抬手接過宋瑛樺遞過來的匕首,嫌棄地將衣帶割斷后便將衣帶扔給宋瑛樺,示意她去燒掉。隨后又端起桌上的茶水,大口的喝了下去,壓了壓心中的怒意。
見宋離胭怒極,傅樂筠眼中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笑意,又覺得不能將人惹過頭了,隨即開口:“好吧,阿胭妹妹打便打了!若是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我們出發(fā)便是,只要你開心怎樣都好!”
宋離胭冷漠地瞪了他一眼,將手中還握著的匕首隨意地甩了出去,匕首擦著傅樂筠的紫玉發(fā)冠飛過,恰好釘在傅樂筠身側(cè)的木制閣架上,隨口輕啟芳唇:“好好說話!”
“美人如此不解風情,那便算了!莫辰,去安排一下,用過午膳便啟程!”傅樂筠低頭笑了笑,隨即又向身后的莫辰吩咐道。
“是?!蹦降昧詈蟊愦掖译x去。
“鳳塢?”宋離胭皺了皺眉,淡淡地瞥了傅樂筠一眼。
“阿胭妹妹對那怪聞起了興趣,怎么能不去瞧瞧呢?”傅樂筠說著又飽含深意地看向宋離胭。
聞言,宋離胭便未再多言,轉(zhuǎn)過頭去又飲了杯清茶。
過了不久,莫辰回來后先是在傅樂筠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隨后便請兩人移步前去用膳。
宋離胭在心中不斷地勸說自己冷靜,并未注意到身旁之人已掩去莫辰回稟時眼中一剎那涌起的深深漩渦。
傅樂筠搖著紫金扇起身,緩緩向茶館外走去,邊走邊不羈地說著:“遲了可沒什么好吃的了哦!”
宋離胭聽著聲音,抬手揉了揉眉心,起身跟了上去。
身后的宋瑛樺經(jīng)過木制閣架時,順手將插在上面的匕首拔了下來,收好后方快步跟上。
茶館里依舊上演著評書快談,時不時還有人捧喝幾句,并無人注意到館中二樓屏風后,有一青衫男子待宋離胭兩人遠去后方抬步離開。
這廂傅樂筠帶著宋離胭在鎮(zhèn)上有名的一家飯莊里用過午膳后,便啟程向西。
傅樂筠一路游山玩水,不見半點著急的想法,而宋離胭出了茶館后心思煩亂,也并未出言催促。就這樣去陽坪村徒步一個時辰左右的路程,兩人又多走了半個時辰,等到了陽坪村時,已近黃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