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開宗立派

　　橫掛在宗門正門上的兩串九千響鞭炮噼啪炸起。

　　一襲白衫翩若驚鴻，動作飄逸靈動，恍若嫡仙人出世，御劍飛行，將“龍傲天宗”四個大字牌匾掛在宗門上方。

　　“龍傲天宗，宗門已立?！毖μ斐闪⒃陂L劍上，對圍攏在四周的鄉(xiāng)親們拱一拱手。

　　小宗小門，放在繁華州郡不值一提。但對這種連修道之人都很不屑足的偏僻小鎮(zhèn)來說，是第一座成立的山上仙宗，方圓十里村鎮(zhèn)的無事之人都愿前來看個熱鬧。

　　薛天成如今成了鎮(zhèn)里有記載的第一位“山上神仙”，據(jù)說教他仙術(shù)的正是那兩個住在他家的“親戚”。因此各種小道流言紛沓而起。比如說薛父薛母本并非死于那場災(zāi)禍，而是得道飛升后給薛天成留了一樁仙緣。又或者是薛家藏有仙家重寶，當(dāng)年強(qiáng)盜正是奔著該物而去，后來薛天成將此物奉送給山上神仙，換得拜入其門下之類云云。

　　如今看到那比鎮(zhèn)里衙門還高的宗門正門，一襲白衫御劍飛行的神韻青年，粗布衣裳換成了修道袍，當(dāng)年的孤苦少年也搖身一變成了可望而不可及的山上宗門祖師爺。欣慰者有之，但眼紅者更眾。心中默默詛咒少年為何不在當(dāng)年一起死去算了。

　　少年默默觀了一眼眾生相。那些在心底罵的最狠的，往往反而是當(dāng)年與自家關(guān)系最好的。但罵就罵了，又能如何？人之常情而已。不會因為今天他人心中所想，就將過往的真心幫助一筆抹消。

　　灰心有，若說失望，還真算不上。十年修心，若連這種事都看不開，腳下劍如何四平八穩(wěn)？

　　“還請各位鄉(xiāng)親多多包涵?！辈辉冈俣啻粝乱痪湓?，薛天成御劍返回宗門。

　　宗門大殿內(nèi)，早早有五人等候。一人一腳的坐在八仙桌邊，品嘗著蘊(yùn)含水韻精華的仙家綠茶。

　　如果再加上站在一旁，一身男子裝扮仍然動人的賀清，就是六個人。

　　“恭喜薛宗主?！弊谡龑γ娴墓忸^，老人最先起身道賀，接著其他人也放下手中茶杯紛紛站起。

　　“恭喜恭喜?！?p>　　“薛劍仙真是年少有為?！?p>　　“是??！二十歲就達(dá)到五重天，開辟宗門，可算是鳳毛麟角的天才了，讓我們這些修行路上的前輩自愧不如啊?！?p>　　“前輩們謬贊了?！毖μ斐晌⑿笆诌€禮，這五人口中說話那微妙的蘊(yùn)意，少年，豈會聽不出，似乎只有這一點，山上山下并無太大區(qū)別。

　　對面這五人也都是修行中人，更準(zhǔn)確地說，是分別來自不同宗門的供奉。境界大多不高，最高的那位禿頭老者也就一只腳踏入四重天。

　　山上修士修行，刬分為九層，一層為一重天。從下往上登高，高者俯瞰低者如觀螻蟻，低者仰望高者欲取而代之，因此修行也被稱為登天。至于九重天之上，還有所謂“天外”境界，對于尋常修士而言，也不過是亦真亦假模糊不清的傳說。

　　被派遣到這樣一個新開宗門的，大多在自家山頭上也是不高不低的地位。

　　他們身后的任何一座山頭雖然都算不上一流，但也都維持百年，無論是底蘊(yùn)還是實力，都不是這個剛剛創(chuàng)立的龍傲天宗可以媲美的。

　　作為開山得邀請函總共向距離較近的宗門發(fā)出十份，應(yīng)邀者五人。

　　沉木宗，嶦途山，自在觀，衡陽山，百劍門。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山上山下，在商言商，皆是如此。宗門之交，也只不過是做生意而已。

　　“遠(yuǎn)親不如近鄰嘛。我們宗門既然距離不過百里，打好關(guān)系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逼呷擞至牧艘魂?，大多是一些山上不算密聞的奇人異事，又或者互相吹捧，一團(tuán)和氣。

　　雖然沒有牽扯到任何有的放矢的山上盟約，但薛天成半點不急。原本就沒想過今天一板子敲定，這些人前來多半只是在宗門間結(jié)個善緣，畢竟萬事開頭難，關(guān)系說斷易斷。薛天成也樂得陪他們聊天放松，打聽一些山上趣事，畢竟接下來并不是一個人修煉就能打理好一座宗門的。

　　少年只是有點心痛那些茶葉，半兩邊足足可以換凡間好茶數(shù)斤，雖然在山上不算珍貴，但那些別宗供奉不喝白不喝，每一杯下去都是真金白銀。

　　錢當(dāng)然不是少年掙的。

　　薛天成瞟了一眼端坐在一旁，全程幾乎沒有開口說話的賀清。那五位先前看到賀清時，眼神別有意味的會心一笑，估計將容貌出眾的賀青當(dāng)成少年宗主養(yǎng)在身邊的金絲雀。

　　這幫人恐怕打破腦袋也想不到，被他們視為薛天成禁臠的賀清，才是一人著手建造那整座宗門之人。

　　從買下整座山頭，到開辟宗府，其中任何一件事，單拎出來都要耗費(fèi)平常百姓無法想象的黃白財物，山水選址的勘輿術(shù)，往往更需要一座山上宗門耗費(fèi)數(shù)年光陰。

　　賀清兩旬便做成此事，讓一座宗門憑空拔地而起。哪怕是某位陰陽大家，再配以商家手腕，不計成本，也不過如此。

　　所以薛天成在看向那些沾沾自喜，自以為是山上人的仙家供奉，眼神就多了幾絲憐憫。只是這種神情一閃而逝，薛天成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

　　天下之人，皆是井底之蛙。道之高低，不過井口之大小而已。

　　“薛宗主修行的，是劍道？”其中一位供奉看到時機(jī)成熟，大膽問道。

　　原先在這個古鎮(zhèn)上，從未聽說有修道之人。此次憑空出現(xiàn)一位五重天修士，此前從未有任何消息傳來，宗門那邊各自提醒幾人最好能探出此人根腳。

　　隨意探尋一位修士以何物入道，其實已是一種大不敬。對于某些脾氣不好的修士來說，就算一場打生打死的問道。如果不是自家宗門那邊許諾了好處，這位供奉打死也不愿以自身道行作賭。

　　不過眼前少年，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家身后嶦途山現(xiàn)在便是最大一張保命符，他也不會輕易出劍。

　　“前輩好眼力?！本退惚粏柕竭@種拂袖而去也不為過的問題，薛天成依舊保持著一張笑臉，說出早已想好的答案，“晚生所練乃是【枯心譜】，旁邊這位賀青副宗主是我表親，我們兩人年幼時曾經(jīng)在山上玩耍的時候，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個山洞，里面藏著一本劍譜，照書上練之后不知不覺就成了半個山上人?！?p>　　“看來薛宗主不僅天賦極高，而且福緣極其深厚啊?！奔热蛔约易陂T那邊的好處跑不了了，先前開口的那位供奉看向少年的眼神多了幾分親切。只不過嘴上這么說，心中為少年感到可惜。

　　【枯心譜】，被譽(yù)為劍譜之祖，但在山上極為常見，并非什么秘傳，而且此功法稀松平常，屬于棄之不可惜的雞肋之物。

　　與劍客意氣風(fēng)發(fā)不同，枯心譜講求一個厚積薄發(fā)，以劍心砥礪劍意。與佛家的參悟，道家的坐忘有些相似之處。

　　該譜最重視心正道一，無法觸類旁通，同時修行其他法門。對於壓箱底手段越多越好修士而言，反而弊大于利。

　　因此眼前這位修行枯心譜的少年宗主，恐怕白白浪費(fèi)自己天賦，以后大道成就不會太高。

　　這些薛天成心中當(dāng)然都不知道，但坐在一旁的賀青眉頭微微一皺。少年袖子給坐在身旁的賀青輕輕一扯，看到賀青在桌下做了個送客的手勢。

　　“諸位既然來我龍傲天宗，必定不會讓各位貴客白跑一趟?！毖μ斐烧酒鹕?，對四方拱一拱手，“接下來本宗送上一些小禮物，還請各位前輩不嫌禮薄。”

　　一旁的賀青起身，長袖微微鼓動。幾份用綢緞包裹好的禮物落在各位供奉的面前。

　　“這……不合適吧？”一位供奉微笑著推脫道。

　　不合適你倒是別往袖子里塞呀。唉唉，說的就是你，把那把袖珍小劍給我放下。薛天成腹誹道，臉上還要表現(xiàn)出一副溫良恭儉讓的樣子，“沒什么不合適的。前輩從百忙之中抽空前來，小小禮物，不成敬意?！?p>　　“哈哈，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看著那些一看就價值不低的仙家物品被搜刮走，薛天成心中那叫一個后悔。禮物是由賀青準(zhǔn)備，早知如此，就先知會他別給太重，意思意思就行了。

　　最后又閑聊了兩句，薛天成親自將五人送下山。轉(zhuǎn)身回到山上之后，薛天成不敢抱怨，只是連著嘆氣。

　　“別后悔了，”賀清一眼看穿少年心中所想，“那是我手里最不值錢的小物件，扔了就扔了，沒什么可惜的?！?p>　　混吃混喝沒掙過一分錢的少年揚(yáng)起臉，以大袖遮面?！安划?dāng)家不知油鹽貴……積少成多集腋成裘，我到現(xiàn)在心肝還疼咧……”

　　“少裝了，你要是想要，我白送你幾件就是了?！?p>　　“就等你這句話了！”少年一翻身坐起來，神采奕奕。“快給我快給我。畢竟是一宗之主，身上沒點好物件傍身，其他宗門都以為我們宗窮的都不敢來了。打腫臉充胖子，門面還是要撐一下的。”

　　賀清瞟了一眼少年，隨手丟了一串修煉用的珠子過去，比之前送出的品級要高上不少。并非賀青一擲千金，而是福緣過于深厚，因此創(chuàng)立一個宗門所耗天材地寶，眉頭都不用皺一下。而眼前此人，心思極多，行事老沉，只有這種時候，還會顯示出有趣一面，于當(dāng)年初見時一身殺氣截然不同。

　　就仿佛一向兇悍不近人的狼犬露出肚皮撒嬌，因此賀清并不討厭。

　　————————————————————

　　不是腐文

　　不是牛頭

　　不是后宮

　　很正常

　　放心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