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湛一路把她往書房的方向引去,秋思言忍不住道:“不是說請我來賞花嗎?怎么,難道賞花前還要先檢查功課不成?”
這先生當?shù)靡蔡M職盡責了吧?
云湛側頭笑道:“便是請你去書房賞花?。俊?p> “蓮花養(yǎng)在書房里?”蓮花陰氣重,又不聚財,一般人們是不會把它養(yǎng)在室內的,不過,這恒王一向出人意表,與眾不同,說不定不信那些呢?
“你到了就知道了?!痹普恳膊欢嘧鼋忉專缓︻I路。
順著游廊進了書房,舉目望去,依然是她熟悉的書墻、書桌,與以往來時并沒有什么變化,別說是蓮花了,便是養(yǎng)花的碗盆都沒有。難道要賞的不是真花,而是荷花圖?不知又是哪位名家之作?總不會是恒王自己的大作吧?
秋思言暗暗猜測,卻并不多言。每每在恒王面前,她總是不自覺地告訴自己多想多看少說話,像是生怕在他面前露了怯似的。
云湛看著秋思言故作淡定的模樣,心中好笑,卻也無意再故弄玄虛,只問道:“進入這書房里,你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秋思言又細細打量了一番,確與之前沒什么不同,不由奇怪地看了云湛一眼,他這倒像是要跟她獻什么寶的樣子。什么東西竟然能讓恒王如此鄭重其事?
“咦,”秋思言突然發(fā)現(xiàn),書桌上放著一個潔白如玉的扇形貝殼,很是漂亮,不由走了過去,打量了一下,忍不住伸手去觸碰,又瞬間收了回來:“好涼!”
這下,秋思言才反應過來,現(xiàn)在五月過半,雖然天還不是太熱,可是她剛從王府大門走來也是微有汗意,可進入這書房卻是一陣涼爽,又沒有放冰盆,難道就是此物的功勞?
看著秋思言詢問的眼神,云湛微笑點頭,抬手輕觸貝殼,扇貝立刻張開,一朵小巧玲瓏晶瑩剔透的蓮花映入眼簾,同時一股寒氣也撲面而來。
秋思言盯著那蓮花:“這是?”
“這是冰蓮。”云湛解釋,“其實就是千年寒冰雕刻而成的蓮花,只要妥善保存,輕易不會融化,除了好看,也就是能降溫解暑,沒什么別的用處?!?p> 秋思言聽著他這不甚在意的語氣,暗暗撇嘴,這可真不愧是見多識廣的恒王殿下啊,就這小小一朵蓮花便是皇宮之中也不一定有啊,你沒看皇上起居的長樂宮和理政的長信殿都是用冰鑒降溫的嗎?
秋思言眨眼:“原來恒王殿下請我來賞蓮花,賞的就是這冰蓮???”
云湛微微頷首:“可讓郡主不虛此行?”
秋思言看他認真的模樣,仿佛真的很在意她是不是滿意,不由輕笑出聲:“當然。”
云湛又合上那貝殼,秋思言見那貝殼精巧絕倫,不由嘆道:“剛剛我真沒發(fā)現(xiàn)這貝殼竟然是用玉雕刻而成的。”
云湛道:“這是李大師的手藝,雖然精巧有趣,不過是件小玩意兒罷了,主要還是為了盛放那冰蓮。冰蓮寒氣太重,只有盛放在這玉盒里才能放到室內用以消暑之用。”
“消暑?”現(xiàn)在才五月,離真正熱起來還早呢。
云湛道:“我以前常常在外走動,春秋季節(jié)還好,每逢冬夏兩季總免不了要受些罪,這才想法子找到這千年寒冰雕成冰蓮,夏天出去游玩必要帶上,這才好受一些?!?p> 秋思言饒有興致地聽著,她對他在外游歷時的事情很感興趣:“那冬天呢?”
云湛輕笑:“冬天?到了冬天的時候再告訴你?!?p> 秋思言不悅:“難道這還有什么不能說的嗎?”
云湛笑而不語,只從書架上拿來一個盒子,將扇貝裝了進去,迎著秋思言不解的眼神,柔聲道:“拿回去放在你的房間里,這樣便是不用冰,夏天也不會覺得熱了?!?p> 秋思言一怔,又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時不常出門,每年都是用冰的,也沒什么不方便的?!睙o功不受祿,她又幫不上恒王什么忙,怎么能一直收他的禮物?
云湛笑道:“我今年也沒空出去游歷了。況且,這是我特意讓人去準備的,我平時用的冰蓮現(xiàn)在還在庫房里放著呢?!?p> “總是收王爺?shù)亩Y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聽到此話,秋思言也不好再推辭,免得讓人覺得她小家子氣,只想著回去一定要好好想想要怎么回這份厚禮。
云湛似笑非笑:“表妹何必客氣?我也算是你的哥哥不是嗎?哥哥送妹妹禮物,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
哥哥?恩,表哥也是哥。
秋思言瞬間坦然了不少。
云湛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玉色的珠子遞給秋思言:“這珠子中空,里面放的也是寒冰,回去打個絡子戴在身上,可以提神醒腦?!?p> 秋思言默默接過珠子細看,感受著手上傳來的溫涼,想著恒王的話,總覺他另有深意。
嗷,故作高深最討厭了。
云湛轉身坐下親自煮茶,秋思言看去,只見他意態(tài)閑懶,眉目如畫,一舉一動,輕松寫意,仿佛身處山間竹屋,遠離塵囂凡塵。
高山流水琴三弄,明月清風酒一樽。
這便是真正的恒王云湛嗎?
身處紅塵,卻如世外仙人;高居云端,卻能憐憫眾生。
明明最是灑脫不羈,卻偏偏被情義所困,投身紅塵喧囂翻云覆雨;明明多智近妖,行事果決,卻又仿佛毫不在乎輸贏。
布局精巧,殺伐果決,落子無悔,輸贏無意。
果然是個無情的人!
“聽說你的妹妹回了京,姐妹重逢,這些日子一定過得很開心吧?”
突然,一道清潤的聲音打斷了秋思言的思緒,她回過神來,看著緩緩斟茶的某人,心中一陣羞惱,她怎么又在他面前走神了?
“姐妹重逢,自然是開心的?!鼻锼佳詻]好氣道。
說完,她又暗暗后悔,人家又沒惹到她,她自己走神,怎么還朝人發(fā)脾氣?
她最近確實是有些暴躁,難道是因為秋月雪的緣故?
可不過是個不相干的人罷了,她不至于……
接過云湛遞來的茶盞坐下,輕抿一口,抬頭朝對面望去,只見一張含笑的俊臉,秋思言泄氣,在他面前,她仿佛永遠只是一個孩子。
對于一個孩子,自然不會計較許多。
如此,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