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遠見在東??蜅W×艘欢螘r間之后,衡致發(fā)現(xiàn)他整日不是坐在大堂里喝茶,就是縮在自己房間里,從來沒踏出過客棧半步,要買什么東西都是讓衡致代勞。
作為回報,殷遠見會很大方的給一些報酬,或者是給對修仙界完全不了解的衡致普及一些知識,這位公子哥來歷不淺,卻意外的很好說話。
這日衡致外出回來,看見殷遠見照例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上,只是面前多了一位打扮嬌俏的女子。
這女子是客棧里的熟面孔,衡致在這里做了這么久的伙計,算是把客棧里常住的客人都認熟了,眼下這位是地字十一號房間的凌葵凌小姐,住在殷遠見隔壁,似乎對謙遜貴氣的殷公子青睞有加,想趁著近水樓臺先得月,在上山之前培養(yǎng)培養(yǎng)感情。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殷公子對她沒什么興趣,和她說話也回答的很敷衍,就只是凌葵上趕著粘著殷遠見不放而已。
衡致聽見那桌傳來談話的聲音,想著不方便過去,就趁著難得的空閑,湊到劉掌柜身邊說話。
“掌柜的,麗娘姐說我來之后客棧生意要好了很多,這是真的嗎?”
劉掌柜剛想反駁,又聽到這是麗娘說的,才不情不愿的拉著臉承認了:“是是是,你是我們客棧的財神爺?!?p> 什么財神爺,不過就是這丫頭喜歡在飯點沒人的時候坐在門口等客人,多虧她那張長得不賴的小臉,多出來的客人都是沖著這個來的。
衡致在他跟前站了一會,劉掌柜不耐煩地打發(fā)她:“哎,你不是出去給殷公子買了茶葉嗎,快去給人家沏上啊?!?p> 殷遠見的那塊天價房租,和他那堪比仙人一般的能力,雖然在寶華腳下生活了這么多年,但劉掌柜并沒有見過真正意義上的仙人,現(xiàn)在殷遠見連著說準了兩件關于衡致的事,劉掌柜不僅對他深信不疑,還早就把他當成貴賓一樣供著了。
衡致不滿的撇嘴,拿出新買的昂貴茶葉,又取了殷遠見專用的青瓷茶杯,熟練地沏了茶,端去給殷遠見。
于是衡致端著托盤徑直走過去,快走到殷遠見和凌葵那一桌的時候,她專心留意著面前滾燙的茶水和脆弱的青瓷茶杯,卻聽到前面?zhèn)鱽硪筮h見的聲音。
“小心腳下?!?p> 衡致及時的一頓,一看腳下,是一張不知道哪個缺德的碰倒的木凳,就剛好在她腳邊,她視線被托盤遮擋,又全程把注意力放在茶杯上,這一腳下去絆倒了只怕會摔得不輕。
衡致說了聲多謝,就把兩盞茶葉放在了桌上,青瓷茶杯是給殷遠見的,白瓷茶杯是衡致特意給凌葵準備的。
但凌葵卻滿臉愕然地看著面前的殷遠見,衡致把茶盞放在了她面前也沒有發(fā)覺。
剛剛殷遠見說話提醒那小姑娘的時候,一直看的是窗戶外面,連頭都沒有回。
凌葵不禁脫口而出:“殷公子,難道你……”
殷遠見終于轉過頭來,漂亮的琉璃色眼睛里映著她的身影:“凌姑娘,一點推演之術,算不得仙法。”
打發(fā)走半信半疑的凌葵之后,殷遠見拿起茶蓋,心中沉思。
這樣子下去的話,遲早有一日會瞞不下去,看來有必要低調一點了。
但他沒想到的是,凌葵并沒有就此打消對他的懷疑,她出身太常國修仙世家,嫡姐早就進了寶華內仙門,凌葵是不受重視的庶女,而且資質不好,但她一意孤行,就算是只能進外仙門,也要成為和嫡姐一樣的寶華弟子。
于是凌葵借助家族的力量,終于摸清了一點殷遠見的底細。
這日衡致準備了些紙錢,起了個大早,準備去鎮(zhèn)子外的小竹林。
這是她娘去世之后第一個生辰,衡致離家在外,也只能通過燒紙錢的方式來悼念她娘了。
衡致離開客棧之后不久,殷遠見像往常一樣早起下樓,卻看見凌葵坐在他常坐的那張桌子旁,手指輕扣著桌面,像是等了他很久。
衡致走出了鎮(zhèn)子,突然腳步一頓,抬起頭看著山峰上的寶華仙門。
依舊是被云霧籠罩著的白玉色樓閣,和來時的一點變化都沒有。
和衡致殷遠見一樣來得最早的那批人,現(xiàn)在已經適應了小鎮(zhèn)上生活的日子,韜光養(yǎng)晦就等著大典召開。那些后來的人在鎮(zhèn)子上找不到住處,方圓百里又都荒無人煙,他們也就只能在郊外露宿。
衡致會來這么早是因為無處可去,至于這些早早就在鎮(zhèn)子上候著的人,麗娘告訴她,他們是想在鎮(zhèn)子上碰碰運氣。
然后衡致就聽到了一個大典不為人知的內幕。
名存實亡。
寶華仙門是藏華大界第一仙門,也是最大的仙門宗派,但它不可能會養(yǎng)閑人,更何況門下弟子眾多,面對來自太常國一國的人群,寶華在集英大典真正招收的弟子人數(shù)不超過百人。
而且,在這百人之中,寶華會挑十位資質好的,入外仙門成為弟子,剩下的就只能在山上做個隨從。
做隨從雖然也有修煉資格,但在寶華的修士中是最底端的存在,人人都想著修仙高人一等,修了仙成了修士的,又有誰愿意甘居人下?
但有關集英大典的內幕早已經不是秘密,這是眾人皆知的事情,只有那些單純又或者真的一無所知的人不清楚。
“身為第一仙門,寶華會派出仙師,去整個藏華大界搜羅資質好的弟子,然后直接進入內仙門,又或者那些修仙世家的新的繼承人,他們的資質也是一等一的好,只有這樣的,才能有資格進寶華真正的核心,內仙門?!?p> 這是殷遠見與她說的,他似乎對這些事情十分了解。
“所謂外仙門,不過是寶華留給那些資質較差的弟子的地方,這些弟子得不到重視但又充滿希望,那么大的門派也需要人來打理,外仙門最合適不過了。”
而現(xiàn)在住在鎮(zhèn)子上的人,都是想著,離寶華這么近,碰到幾個能讓他們早點上山的機緣也說不定。
但事實上沒有寶華弟子會到鎮(zhèn)子上來,他們每日馭著飛劍,從凡人們的頭頂上一躍而過,轉瞬之間便消失不見。
衡致到了目的地,在竹林里選了一塊空地,稍微打掃干凈一點之后拿了紙錢火引子,坐在一沓竹葉上,就著火苗點燃成一處火堆。
熱浪撲在衡致臉上,她往后縮了一點,又把手中理好的一疊紙錢放進火堆里。
衡致小聲地對著火堆念叨:“娘啊,進不了寶華的話,我要不就在山底下過一輩子吧。”
這樣好像也不錯,衡致認真的思考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以前她就是抱著這樣的想法,準備這樣輕松的過一輩子,但實際上并不比其他的人生輕松,所以衡致決定,這一輩子無論如何也要闖出點名堂來,不然就白活了。
衡致給自己打著打著氣就有些信心不足,隨后又默默地補上一句。
算了,在不逼自己逼狠了的情況下,能成啥樣就成啥樣吧。
燒完給娘的紙錢之后,衡致處理好火堆,就準備回客棧。
但沒走幾步,衡致就看見前面不遠處的路邊站著兩個人。
她沒怎么放在心上,就像平時走路一樣正常的走過去,那兩人卻突然快步朝她走來,迅速擋住衡致面前的道路。
兩人神情肅穆,身材挺拔,而且是同樣的衣著打扮。
其中一人拱手道:“姑娘,我等在此已恭候多時?!?p> “請問你是否認識一位,名叫殷遠見的男子?”
客棧里,殷遠見撩起衣袍坐下,面前的凌葵從他出現(xiàn)那一刻開始,視線就沒離開過他。
“凌姑娘,你這是找在下有事?”
殷遠見把玩著自己衣衫盤扣上的一根掛墜,眼睛環(huán)視了客棧大堂一周,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人,客棧掌柜和伙計也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偌大的大堂里就只有他和凌葵。
“是我把他們都支走的,因為我有些話,想要單獨和殷公子說說?!绷杩_門見山地說道,“殷公子,你身為南商國殷家的繼承人,為什么到現(xiàn)在還沒有上山?”
殷遠見沒有回答她。
看見殷遠見沉默不語,凌葵覺得這背后有隱情,便如同抓住了殷遠見的把柄,越發(fā)的咄咄逼人:“據(jù)我所知,南商國殷家是藏華大界有名的修仙世家,擁有一本仙祖流傳下來的秘笈仙法,修習之后可通天地之事,知過去未來。”
“而殷公子你所說的推演之術,凡間推演之術再怎么厲害,也不可能預見未來之事,在這藏華大界,能夠如此未卜先知的,也就只有如今的殷家繼承人,一年前就該進入寶華仙門的殷家公子,殷遠見?!?p> 凌葵頓了頓,勝券在握般地落下一句:“殷公子,我都說到了這個份上,你也該承認了吧。”
殷遠見難得露出驚訝的神色,把手指從掛墜上移到桌子上,帶著饒有興致的語氣說道:“說的一點也不錯,只是在下冒昧了,還沒有問過凌姑娘?!?p> 他瞇起眼睛,但這一次卻沒有露出笑容。
“凌姑娘的家族究竟是哪方的大家族,竟然對在下家中的事情知道得這么清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