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各自的立場
“怎么了？”賀茂泓坐在地上總算緩過氣了，他站起來朝著同伙們走去。
走近一點后才知道原來是那個浪人突然昏迷倒地了，身邊的人正把他圍在了一塊，焦急的為他探查生息。
“快看，這妖物的眼睛在發(fā)光！會不會是它弄出來的？”有陰陽師驚訝出聲，伸手指向了巨犬。
盡管有所懷疑，他們卻沒敢妄動，因為貿(mào)然攻擊這個時候的巨犬會造成什么后果誰也不知道。
“緣彌..！”純子在緣彌的身旁急得都帶上了哭腔，琉璃也是因為友人的突然狀況搞得有點懵，咬緊了下唇在思考著。
賀茂泓對這個浪人談不上有什么好感，但是絕沒到討厭的程度，看到他出事心里也是為之一緊。
加快步伐走過去后他首先看了看緣彌身上的傷口，得出沒有異常的結(jié)果后他又看向了巨犬。
白色的巨犬伏倒在地，巨大的雙眼正綻放紅光，直直的盯著緣彌的方向。
強大的妖物都或多或少的有著特殊的能力，賀茂泓很清楚，這些妖物的能力都千奇百怪，無有重樣的。
倒是有分為幾個大類，一是妖境類。
這種妖物擁有自己的一片空間，身處妖境的妖物是沒有破綻的，它們的能力會翻倍的增強。
即便是最頂級的陰陽師落單遇上也會被殘忍殺害，沒有第二種結(jié)局。
曾獨立擊敗過這種妖物的人賀茂泓只知道一個安倍晴明，不過這個人屬于異數(shù)，因此不得以常理看待。
第二是恩惠系，這種妖物比較少見，而且兇性一般不會太高。
它們可以憑空生造它所想的事物，可以是食物，可以是物件，造出來的東西有其實質(zhì)質(zhì)感與味道。
第三種就比較常見了，名為異化系，能力特征是強化自己的身體，獲得更強的力量。
眼前的妖物，賀茂泓認(rèn)為它應(yīng)該是異化系，但是具體能力是什么他就想不出來了。
“現(xiàn)在能選的選擇其實也不多呢，要加緊時間下決定...”賀茂泓瞥了一眼緣彌，“否則的話，可能就救不回來了?！?p> 年輕的陰陽師賀茂泓開始走向巨犬，手中再掐起指訣，嘴里念誦著術(shù)語。
隨著他的動作，纏縛在巨犬身上的紅線開始緩慢的收緊，巨犬的雙眸紅光開始逐漸的消散了，嘴里發(fā)出了一陣悲鳴。
隨著它眸中的紅光消散，緣彌的眉頭開始顫動，身子也恢復(fù)了過來，開始有所動靜。
“有效?！辟R茂泓用眼角余光看到了緣彌的動作，叫出了自己的式神準(zhǔn)備更進(jìn)一步。
“盡管不知為何，你沒有傷害過人類?！辟R茂泓因為陣法的施展需要走近目標(biāo)，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巨犬的面前，距離它只有三十公分了，“但是...我的指責(zé)就是要保護(hù)人類，要把危險扼殺在苗頭也是我該做的。我們的立場生來就不同?！?p> 這個距離其實巨犬只要一伸頭，嘴一張一合，賀茂泓就要身死當(dāng)場了。
但是它沒有。
是聽懂了他的話嗎？純白的巨獸雙眸恢復(fù)了平靜，眼中倒映著的是賀茂泓認(rèn)真施法的身影。
它的腦海中想起的是曾經(jīng)的約定。
沒能出去看看這個世界，真是遺憾。
沒能保護(hù)好自己的主人，真是遺憾。
以及，沒能找回自己的主人...
白色巨獸的眸子再次涌起情緒，眼角有些許濕潤。
沒有辦法呢，這是，已經(jīng)無法挽回的事情，是無法再辦到的事情。
念及此處。
緣次郎靜靜的閉上了雙眸，不再掙扎。
紅色的絲線把它的身軀完全裹住，越收越緊，直到身體碎裂，被紅線撕裂，這就是賀茂泓接下來要做的事情。
八方伏妖陣，就是這么用的。
“住...手！”突然間，一條不算粗壯，但是輪廓分明的手臂抓在了巨獸的身上，然后一個高大的身影撲了過來。
賀茂泓吃了一驚，愣在原地看著面前的一幕十分不解。
只見緣彌紅著眼對賀茂泓一邊喊著，“給我住手！”一邊把手伸向纏在巨犬身上的紅線，用力的捉撓扯開。
但是沒有效果，紅線是捉捏不住的，緣彌只能從賀茂泓身上著手。
“住手？你是什么意思，既然已經(jīng)康復(fù)的話就給我讓開吧。”賀茂泓語氣冷淡，手中的動作沒有停。
“我說....住手?！本墢浖绷耍玖似饋?，右手放在了打刀的刀柄上，“它沒有傷害過人類，以后也不會傷害人類，它只是想找某樣?xùn)|西?！?p> “因此，請你把陣法停止！”
“你說停止就停止？你說它不殺人就不殺人？”賀茂泓瞇著眼睛望著面前的男人，袒護(hù)妖物，這還是他頭一次看到這種事情，“我不管你從哪聽來的信息讓你說出這些瘋話，現(xiàn)在我只想你讓開，我要履行自己身為陰陽師的職責(zé)。”
緣彌一時沉默了，握住刀柄的手在遲疑著，顫抖著。
平心而論，緣彌也知道賀茂泓的做法與話語并沒有錯。
陰陽師與妖物，生來立場就是不同的，自己身為半個陰陽師，與它們的立場也是不同的。
但是自己知曉了緣次郎的事情后，還能把它放置不管讓它死在這里嗎？
“....這不是瘋話?！本墢浳⑽⒐笫值珠_刀鐔，“這是它告訴我的事物，真正該死的人另有其人，不是它?！?p> “你要我再重復(fù)幾遍你才能聽懂？”賀茂泓的語氣很無奈，“我不在意事情的真相。我在意的是它是妖物，雖然它現(xiàn)在沒有傷害人，但是以后的事誰能做準(zhǔn)呢，這是屬于立場的問題。與愛惡無關(guān)。甚至我并不討厭它，只是我更清楚自己的指責(zé)是什么?！?p> “它不會傷害人，這個事也沒人能給它保證?！辟R茂泓冷眼瞧著已經(jīng)準(zhǔn)備拔刀的緣彌，絲毫沒有驚慌，“而且...一言不合只想著拔刀解決事情的莽夫更加不配說什么保證。”
緣彌渾身一震，手上像是被灌了幾斤鉛鐵，握住的刀再拔不出來了。
“緣彌..怎么了？”純子走到了緣彌的身邊，表情擔(dān)憂的望著他。
琉璃也走到了緣彌的旁邊，表情肅然。
莽夫嗎？緣彌聽到這里只覺得自己的身心被劃了一刀。
賀茂泓身為陰陽師，除去妖邪是天經(jīng)地義，那么錯的一方應(yīng)該是自己啊...
說不出個所以然就要拔刀解決事情的姿態(tài)...
“真是丑陋啊...”緣彌深呼一口氣，收好了刀具，看了眾人一眼，再看了緣次郎一眼。
此時巨犬的雙眼睜開了，望著緣彌的眼神平靜無比。
緣彌下定了決心，踏前一步，立在了賀茂泓的面前。
一米八的身高與一米七之間差了一個頭有余。
“很對不起，我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任性，但是可以放過它嗎?！?p> 緣彌深鞠一躬，腰部挺直的往下壓去，腦后束著的長發(fā)灑落在臉部，引起一陣瘙癢。
眾人愣住，沒人說話。
純子上前也在賀茂泓的面前深鞠了一躬，“我..我也拜托了！”
一分鐘過去了，緣彌動也不動。
賀茂泓緊皺著眉頭，望著面前的一幕手慢了下來。
“請照...緣彌先生的話做吧?！绷鹆ч_口了，表情很認(rèn)真的望著賀茂泓，“我相信他一定有這么做的理由?！?p> “.....”
聽到意料之外的人開口，賀茂泓的眉頭皺的更厲害了，好一會后，他正在運作的手深深的垂落下來。
陰陽師面色復(fù)雜的張嘴想說什么，但是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他沉默了著轉(zhuǎn)過身擺了擺手。
陣法立時停止，巨犬身上的絲線全部消失。
“我希望琉璃小姐能給一個讓我信服的解釋?！辟R茂泓試圖讓自己的語氣平淡，但是其中暗抑的怒火怎么也壓不住，“否則的話，此舉傳到花開院家可不好聽?！?p> “感謝先生！”琉璃深深的低頭，朝著他遠(yuǎn)去的背影鞠躬道謝。
“十分感激！”緣彌心中一松，終于救下它了，純子看著他如釋負(fù)重的表情心里也很雀躍。
“很對不起，讓你也和我一起失禮了?！本墢浨敢獾耐鹆?，“我會把我知道的事情都說出來的，請給我這個機會?！?p> 琉璃點點頭，沒有發(fā)言。
“還有..謝謝你，純子?！本墢浛聪蚣冏樱嫔岷?，“謝謝你能相信我?！?p> 純子搖了搖頭，“我也期待緣彌的解釋?！?p> “恩?！?p> 緣次郎恢復(fù)了身體的行動力，原地站立起來，如山高的身軀因距離太近讓陰陽師們心下有著慌張。
不過它沒有什么過激的動作，只是深深的望了眾人一眼，再看向緣彌時二者的目光再次觸上。
“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接下來的事讓我來幫你吧?！本墢浿懒怂纳硎篮?，對它的看法完全改變了，“我會讓事情的源頭得到報應(yīng)?！?p> 緣次郎漆黑的瞳孔把緣彌印在了里面，注視了片刻后它轉(zhuǎn)過身朝著城墻外跑去。
——
眾人散去了，緣彌與純子琉璃二人匯聚在自己的房間。
緣彌開口把領(lǐng)主的事情，以及山下鈴美，再把緣次郎的事都告訴了琉璃。
“怪不得今天西園寺拂柳會突然找我打聽你的住處，還直言要一起來拜訪呢，原來...”琉璃清楚了真相，“那你為什么當(dāng)時不和我說呢？而是糊弄了過去?！?p> “唔，因為證據(jù)不夠充分?！本墢浤樕悬c尷尬，“你們畢竟是有著血緣關(guān)系，沒有確定的事我不敢亂講，唯恐傷了和氣。”
琉璃沉默著，沒有再說什么。
“如果緣次郎給我看的回憶沒有造假的話，那么它的事...也是他間接造成的?！本墢浗又f道。
養(yǎng)育它一生的小女孩被硬生生奪走，自己更因此事身死，也不怪它懷恨著不甘轉(zhuǎn)變成...異物。
是的，異物。
緣彌不愿意把它稱作妖怪，因為它對人類從無殺心，八景鎮(zhèn)每夜徘徊的緣由更是讓人揪心。
“嗯，這點我認(rèn)為應(yīng)該是假不了的，因為沒有傷人的理由可以說的通?！绷鹆@了口氣，“這種情況...怪不得你不愿意它再受傷害呢?！?p> “是的，緣彌...很溫柔呢。”純子眼睛撲閃撲閃的望著緣彌。
“唔?！本墢浢嗣亲?，被二人的目光注視著感覺臉上有點熱，開口轉(zhuǎn)移話題道，“還是商量一下領(lǐng)主的事吧?！?p> “等一下，這件事我建議再叫一個人過來?！绷鹆屜乳_口，“我認(rèn)為他有知情的權(quán)利，因為他今晚為此事出力不少了。”
純子立馬就猜到是誰了，與緣彌對視一眼，二人點頭。
——
“所以，大半夜不睡覺還要叫我過來就是因為要開會咯？”賀茂泓推開了房門，滿臉的不悅。
“很抱歉打攪你的睡眠?！绷鹆Ь瞎?，“但是這是不得而為之的事，還請原諒。接下來要談的正是琉璃打算給你的解釋。同時也是隱秘之事?！?p> 領(lǐng)主的事情琉璃判斷出不該讓太多人知道，因此只叫來了賀茂泓，加上原先的三人。
賀茂泓進(jìn)來后冷淡的瞥了現(xiàn)場一眼，首先看到了今晚阻止自己的浪人，以及他的同伴也在這里。
“行吧，既然來都來了?！北M管看到不想看的人，但是賀茂泓從來不是個會被情緒左右決定的人，他在桌子前坐下了，“讓我聽聽你們的所謂大事吧?！?p> 眾人開始給他解釋前因后果。
賀茂泓安靜的聽著，時不時問一兩句。
很快的，事情的來龍去脈被講述清楚。
賀茂泓皺著眉頭思考著，眾人沒有出聲，怕打斷他的思路。
良久。
“你們說的事我大致明白了。”賀茂泓飲了一口自己面前的茶水，望著了緣彌，開口問道，“你叫緣彌是吧。知曉這一切后，我有個問題想問你。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調(diào)查并揭穿領(lǐng)主的秘密，讓他受到該有的懲罰?！本墢浐敛华q豫的回答了。
“該有的懲罰？”賀茂泓依舊平靜，望向他腰間的打刀，“指被砍下頭顱？”
緣彌沉默了，心中所想的事物被猜中了。
他確實是這么想的，原先倒還沒有這想法，但是知道緣次郎的事就忍不住想這么做了。
賀茂泓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說中了，陰陽師接著說道，“如果領(lǐng)主身死，兇手會被通緝，久沒能找到兇手的話他麾下的武士是要切腹謝罪的，因為太過無能。”
因為一條性命而牽扯出更多的無辜受害者，這樣值得嗎？這就是賀茂泓想問的。
緣彌答不上來。
“即便是這樣的人也會嗎?！奔冏尤滩蛔柫?，她起初只想到了緣彌會被通緝，但是沒有想過后來的事情。
“他的所作所為再遭人厭惡，屁股下坐著的位置可是貨真價實的。很多人會因為他的出事受到波及?！辟R茂泓沒有猶豫就回答了她的問題，“所以啊，我想說的是...”
緣彌的頭深深的低下，二女沒有說話，靜靜的聽著下文。
“下手一定要干凈利落，不能被。”年輕的陰陽師在今夜頭一次露出笑容，其中帶著無比的狡黠，“任何人看到?！?p> 緣彌猛地把頭抬起來，望著賀茂泓的眼神充滿了難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