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怪癖
“這是什么意思?賀茂先生?!绷鹆д痼@的開口。
“字面意思唄?!辟R茂泓清了清嗓子,與緣彌對視著,“既然要做的話,那就要做的干凈利落吧。不能被任何人看到。”
緣彌望向他的眼睛,發(fā)現(xiàn)其中的認真成分絲毫沒有作假。
“你也贊成…我的做法?”緣彌遲疑的開口。
“為什么不贊成呢?!辟R茂泓笑道,“只要是擁有良知,也擁有能力的人,都不會放過這領(lǐng)主吧?”
三人沉默,望向賀茂泓沒有說話。
“…你們這么看著我干什么?真失禮啊,千萬別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噢?!辟R茂泓無語,難道自己在他們的眼中就那么不堪嗎?
應(yīng)該是自己對巨犬趕盡殺絕的一幕在他們眼里是印象深刻到產(chǎn)生這種誤解吧?賀茂泓心里苦笑,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即便會讓人印象不好,賀茂泓對今晚的作為并不后悔。
妖就是妖,人就是人,生來就是對立。
陰陽師為了保護常人而除妖,并無過錯,再給他一次選擇的機會,他也是會這么選。
而之所以決定暫時放它一馬,只是因為有更大的惡意要先鏟除罷了。
巨犬的事,則延后。
聞聽此言,三人的表情在燭火下有點尷尬,賀茂泓也不在意,斟酌了語句后,他開口問其他的事情,“還有一個叫幸平小次郎的人也知道領(lǐng)主的事吧,他的想法你們清楚嗎?”
這是緣彌剛才告訴他的事情,據(jù)說是個氣勢驚人的矮個浪人,想來劍術(shù)差不到哪去,會是一個很強的隊友。
“幸平大叔的話嘛,我和他約好了明日見面互通情報,然后再商量?!本墢浟ⅠR回答道。
“哦,那就是暫不清楚了…”賀茂泓打了個哈欠,“既然這樣的話,人都不齊,這會也沒必要接著開了吧?我建議今夜到此為止吧,明天一起去與他匯合?”
“嗯?!本墢淈c頭,“該說的事確實也說了,我沒有意見?!?p> 緣彌點頭了,二女也沒有什么意見,于是決定各自回去。
眾人在房門分別,走到了客棧門口時,琉璃叫住了賀茂泓。
“敢問這個解釋,先生是否滿意?!绷鹆лp聲對著走在身旁的賀茂泓說道,“應(yīng)該沒給家族丟人吧?!?p> “恩…你問滿意與否嘛..哈哈。”賀茂泓聳了聳肩,“十分滿意,滿意到我自己都跳上賊船了。
“不過…有沒有給家族丟人,還是要看你怎么選呢,花開院小姐?!辟R茂泓意味深長的瞥了她一眼,加快腳步?jīng)]入了黑暗。
琉璃則陷入了沉默,定在了原地。
聰慧如琉璃,自然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
一邊是小早川政景,他是八景鎮(zhèn)的領(lǐng)主,自己的舅舅,母親大人的親弟弟。
即便是再大惡不赦,也改變不了他的身份。
另一邊則是自己的兩位友人,以及流浪的幼童與百姓們。
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陣營,賀茂泓是在問自己決定站在哪邊。
——
等二人走后,房間里就只剩下純子與緣彌了。
“好了,睡覺吧,純子?!本墢洶炎约悍块g的被褥拿到了純子的房間,在地上鋪好,把身上的武具放在二人的中間,方便自己伸手拿取。
做完這一切后,緣彌躺上了自己的床榻。
一米外的位置是純子的被褥。
“所所所以我們還是要同一個房間睡覺嗎?”純子的聲音在顫抖著,大腦感覺一片空白。
“當然了?!本墢洸皇呛苊靼姿秊楹芜@么動搖,“這不是早上就決定好的事嗎?!?p> “嗚…!”純子把自己鎖在了被子里,根本不敢伸頭出去呼吸,因為那樣會一眼就看到緣彌。
緣彌對她的反應(yīng)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嘛。
于是他輕咳一聲,開口安慰道,“今晚的借宿只是暫時的啦,你不用害怕,我不會對你做什么的?!?p> “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我還是明白的。因此請安心睡覺吧,我一定會保護你的安全的?!本墢浾J真說道。
“才丶才不是那個原因才睡不著呢!”純子的聲音從被窩里傳出,即便隔著被褥,也能聽出其中的羞惱。
“啊啊…這個笨蛋…”純子的臉在被窩里紅的十分厲害,感覺渾身都在發(fā)熱。
要熟了吧,自己…純子在心里悲嘆著,心跳的極快。
被窩外面觸手可及的距離就是自己戀慕的人,這對純子來說怎么可能輕易冷靜下來嘛,這怎么可能睡得著嘛?
少女的心情激蕩著,腦中在胡思亂想,這一直持續(xù)到她發(fā)現(xiàn)緣彌的方向沒有了動靜。
“緣緣緣彌?”純子小聲的呼喚了一聲,沒有得到回應(yīng),于是她挪開被子,把臉慢慢的伸出去一點,觀察著旁邊的男人。
緣彌把頭伸在外面,腦后的長發(fā)墊在枕頭下,清秀的面龐在月光的照射下增添了幾分秀氣。
…這個男人好像已經(jīng)睡著了。
緣彌與異性同房,依舊可以平穩(wěn)的入睡。沒有越界,沒有過多的思想探討。
他確實是只想著保護純子吧,因此才可以這么坦然。
對此,純子的心情十分復(fù)雜。
少女既希望可以借此機會更進一步,但是又害怕他并不想與自己建立同伴之上的情感。
而現(xiàn)在的情況嘛…很平靜。
“罷了?!奔冏訐u了搖頭,側(cè)躺在距離緣彌一米的床榻上,雙眼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緣彌就是這樣的人吧。
他并不討厭自己,但貌似只是把自己當成了重要的同伴看待。
他會對弱者毫不猶豫的伸出援手,會朝惡意拔出自己的兵刃。
性格溫柔,為人也體貼,從各方面說,純子認為他都是不錯的男性。
唯一遺憾的是,對感情方面的事好像不太聰明的樣子…
念及此處,純子微微的嘆了口氣。
“前程堪憂啊?!?p> 少女苦笑著,側(cè)著臉就這么望著緣彌閉上了雙眸。
盡管心存些許遺憾,但今夜將會是福島純子離開家鄉(xiāng)后睡得最安心的一夜。
——
在隔天的清晨,緣彌等人去到了昨日與幸平小次郎約好的地方。
“噢?怎么還來了這么多人?”幸平小次郎驚訝的看著同行的三人,仔細打量了一下穿著,“還有兩位陰陽師啊?稀客啊?!?p> “這些都是我的同伴。”緣彌為三人做了介紹。
盡管他們都知道小次郎,但他還是為自己做了簡略的自我介紹。
在這之后,幾人沒有再說別的,緣彌為他講述了自己除妖發(fā)現(xiàn)的事情。
“幸平大叔,你有發(fā)現(xiàn)什么情報嗎?”當講述完畢后,緣彌對欲言又止的幸平小次郎發(fā)問了。
“嗯。”小次郎看了眼琉璃,面色驚疑不定,“是有點發(fā)現(xiàn),不過啊…這個信息可能會讓她比較難以接受哦?”
此前的介紹讓幸平小次郎已經(jīng)知道了琉璃與領(lǐng)主的關(guān)系。
“請直言即可?!绷鹆дJ真的說道,語氣十分平靜。
“嗯,好吧。”既然本人都這么說了,幸平小次郎也不是扭捏的人,撫摸著下巴的短須就將查到的事娓娓道來。
昨天與緣彌分別后,幸平小次郎首先做的事是帶著山下玲美繞了許多很少人走的道路,再在路上仔細的觀察確定沒有人跟蹤后,方才將其帶到了自己的住所。
“我要出去辦點事,你就在這里好好呆著噢,不能出去?!钡搅四康狞c后,幸平小次郎也沒有逗留,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食物與水這里都有,干凈的衣服也有,趁著我出去的時候你可以給自己換身衣服,并且飽餐一頓。”
這里的居所是小次郎的朋友曾經(jīng)的住址,現(xiàn)供他藏匿所用。
至于幼童衣服….則是他的女兒生前所留,一直被他帶在身上沒舍得丟棄。
玲美乖巧的點頭,也沒問為什么。
小次郎再摸了摸她的頭,走出屋子后關(guān)好了門,“我回來的話,會連叩三次門,然后你再開門。如果次數(shù)不夠,那就不是我,千萬別開門啊。”
“恩!”玲美在屋內(nèi)答應(yīng)。
得到回應(yīng)后,小次郎正了正腰間的打刀,走上了大街。
身為通緝犯,卻敢肆無忌憚的走在大街上,小次郎自有著自己的考慮。
“呵呵,果然呢,門禁后偷著進來果然是對的啊?!毙〈卫蛇@是來到這里第二次走上大街,看到大街上熙熙攘攘的氛圍,一直逃竄積累下來的負面心情都消散了不少。
設(shè)立門禁,也就代表著外界的信息難以傳達進來。
因此小次郎認為在這里定可以得到久違的喘息時間。
雖然上次遇到西園寺拂柳被認出來的時候有點緊張,不過仔細的觀察了他們的動靜后,小次郎確定了他只是知道自己劍術(shù)名聲罷了。
至于之外的事情,應(yīng)該是不清楚的。
“否則的話嘛..呵呵?!毙移叫〈卫勺猿?,“怕是當場就要打起來咧?!?p> 大街上偶有武士在巡邏,看樣子應(yīng)該還是在搜索什么,小次郎自然知道他們要找的是誰。
“這可麻煩了,不好找線索呢……”略微思考過后,小次郎就打定了主意。
“然后我找了處地方一直呆到了晚上,等到商販們都收拾東西回家的時候?!毙〈卫尚χf,“我從角落把其中一人堵住,恩…然后溫和的詢問領(lǐng)主的事情?!?p> “………”緣彌無語,這個方法倒是自己沒用過的。
“沒有傷人吧?”純子輕聲問。
“哦,那當然是沒有啦,哈哈,別看我這樣,我可是很有分寸的人啊。”幸平小次郎哈哈大笑。
緣彌猜想商販應(yīng)該是沒事的,因為有事的話小次郎恐怕當場就被逮住了,不過嘛。
緣彌嗅了嗅他身上若隱若現(xiàn)的血腥味,對“很有分寸”這四個字依舊保持疑問。
........
“關(guān)于你們的領(lǐng)主,你對他有什么想法嗎?”巷子里,幸平小次郎堵截了一個正打算收攤回家的商販,冷著臉問道。
商販一聽這話,面色立時變得蒼白,抖著手沒敢出聲。
“別害怕,我不是領(lǐng)主的人。你接下來要說的事,也只會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小次郎微笑著,“所以啊,識趣的話你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吧?嗯,如果是擔憂講出來會被武士發(fā)現(xiàn)的話大可不必噢。因為啊...”
“你如果不說的話,你猜我現(xiàn)在殺你需要幾刀?”紅色打刀的刀鐔被抵起,刀刃微微出鞘,刀刃上森然的冷光在這黃昏將了的時分特別耀眼。
商販一聽這話臉色變得更慘白了,顫抖著將自己知道的事都說了出來。
小早川政景,沒有子嗣,沒有娶妻,遠離村鎮(zhèn),也不管事。
身份的特殊,加上他展露給外人看的個人情況,百姓難免會好奇他這么做的意圖。
因此在閑暇之余,他們偶爾會聊起這位領(lǐng)主的事情。當然,沒人敢在他的手下面前談及。
全都不過偷摸的聊個幾句罷了,多數(shù)是與家人聊起,也有和親密的友人聊及。
比如會猜測他不娶妻的原因什么的,各種雜七雜八的事項。
而就在半年前,不好女色是他被討論最多的標簽。
因為他自從就任過來就一直是孤身一人,沒有娶妻,在其府內(nèi)工作的下仆也從沒見過他與哪個女性比較親近。
其余的緋聞也有,比如說愛好男色,頭號男寵就是自己的養(yǎng)子西園寺拂柳什么的。
這些傳聞在前段時間就戛然而止了。
起因是領(lǐng)主不知是愛心泛濫,還是別的什么緣由,他開始為領(lǐng)地內(nèi)的流浪孩童安置住所,個別的還帶回了府內(nèi)。
百姓們只是知道這個事,但是起初并沒太上心。
直到有人發(fā)現(xiàn)被帶進府內(nèi)的幼童就沒有出來過…
這就開始有人起了各種猜疑了,再然后啊。
有人在村外不遠處發(fā)現(xiàn)了幼童的尸體,其之前還在鎮(zhèn)內(nèi)流浪。
雖然是無人收養(yǎng)的流浪孩童,但是人命就是人命。
這一發(fā)現(xiàn)在鎮(zhèn)子中掀起軒然大波,引發(fā)了人們的恐懼。
緊接著人們看到了曾小聲討論關(guān)于領(lǐng)主與幼童一事的人被斬首,隨意丟在了鎮(zhèn)外樹林的尸體…
在那之后就沒人敢在公共場合討論此事了,在家中討論也唯恐被報了密。
“幼童的死因…是什么?”琉璃聽到這里忍不住問了出來,心中受到了萬分的沖擊,語句都有點顫抖。
“死因啊…”幸平小次郎面色很沉重,“這個還是別細說了,讓我有點反胃…嗯,我直接說我根據(jù)你們給出的信息,以及我收集到的信息,糅合總結(jié)之后的結(jié)論吧?!?p> ‘小早川政景,八景鎮(zhèn)的領(lǐng)主,沒有妻子,沒有子嗣的他,唯獨有個怪癖是…’幸平小次郎皺著眉頭頓了頓,吐出了兩個字詞——“戀童。”
琉璃緊咬下唇,面色十分難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