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月上古荒境,四下皆曠,昏黃,漆黑的云霧彌散在周圍,荒地如干皺裂開的皮膚,怪石詭立,青紅交織的天像是被破開的一條口子,投下異樣好看的光色,將本該漆黑一片之地照亮些許。
古塔在一地荒蕪中突兀異常,直聳天際,粗大的鐵鏈將烏黑的塔身層層繞住,又有數(shù)條鐵鏈在塔中來回穿插,灰霧彌漫。
塔中,朱衣男子向面前這蓬頭垢面,根本辨識不出的怪物行了一禮,言笑晏晏,抬眸之間,看到那怪物身上的鎖鏈竟與塔身相接,不禁驚嘆。
“想不到,首座對自己這么狠,這上古玄鐵所鑄成的鏈子,恐怕您是永遠都出不去了。”
眼前的怪物一動不動,跪在黑霧繚繞的地上,身上剛剛結(jié)成的痂又被鐵鏈抹開,鮮紅的血滲出來,朱衣男子也不著急,輕描淡寫道:
“首座放心,你拼命要守住的秘密,馬上,就要被發(fā)現(xiàn)了。”
怪物聞言突然暴怒,從地上猛地跳起,熾熱的血光將黑眸染紅,他張牙舞爪地向面前地男子沖過來,口中已被自己咬的血肉模糊,含糊不清地說著些什么,被鐵鏈拴著的身體傷口崩開,血又一次蹭在鐵鏈上。
“首座可記得?當(dāng)年,您可是與戰(zhàn)亦炔一樣聞名天家的戰(zhàn)將,一人勝千,若今日,天澤后人看到你這副模樣……”
朱衣男子開懷肆笑,前仰后合,險些喘不過氣來,邊笑邊轉(zhuǎn)身,抬頭望向這潑墨般深邃的塔頂,優(yōu)哉游哉走出去。
怪物還在低低暗吼著,不遠處的黑暗突然挑起一盞明燈,素衣女子綽約的身影從半空中落下來,她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看向剛剛那人消失的地方。
“蠢貨,殺了戰(zhàn)之昭,卻將他兒子的主宰者命格逼了出來?!?p> 怪物看清楚來人是誰后,猛然俯身下跪,嘴里咿咿呀呀的說著些什么。
素衣女子淺笑,看向他,嬈嬈道:
“放心,他只配當(dāng)一個墊腳石,主宰者的命格,他夠不上?!?p> 怪物聽后寧息下來,還是靜靜地伏在地上,眼里渾濁的像是裝進了曠古一般。
殷氏神殿之外。
“小殿下,您聽我一句,這琉璃絲認(rèn)主,越動它,捆越緊?!?p> “你怎么知道?”
“唉,這就不好說了,我和他都是過來人。”
說罷,北翊軒看向身邊的北翊廷,兩人齊齊點頭,想起戚璃看不見,兩人便異口同聲道:
“是。”
戰(zhàn)澤西迎面走過來,正巧撞見這一幕,伸出手,琉璃絲便乖乖地縮成一團,落在手中,轉(zhuǎn)而遞給蘭羨爾。
“你先拿著。”
蘭羨爾似懂非懂,從他手中拿回那團銀絲一般的東西。
漂亮的少年感受到鹿被解開,歡快地摟著鹿的脖子,露出了月牙般玲瓏的笑。
只可惜,他自己永遠都不知道他的好看,蘭羨爾心間止不住惋惜。
突然,那素來不與自己親近的雪鹿突然跑到蘭羨爾身邊,蘭羨爾下意識捂緊自己的鈴鐺,發(fā)出泠泠清脆的響聲,戰(zhàn)澤西冰眸一寒,瞥向那鹿,鹿便頹然后退,不敢再靠近半分。
“你是……蘭羨爾?”小少殿問。
“是?!?p> 蘭羨爾疑惑不已,傳言神月小少殿能聽聲辨人,現(xiàn)在她話都沒說一句,他是怎么認(rèn)出她的?但接下來這句話,便更加讓人疑惑了。
“從今以后,只有你能碰我的鹿。”
“為什么?”
蘭羨爾還是問出來了。
“你救了雪鹿,我們便是朋友?!?p> “只有朋友才能碰么?那你也太挑剔了些。”
說著,北翊軒不服氣地揉了揉鹿腦袋,笑出聲來。
然而好景不長,金光疾然一閃,鹿角球彈在他腦袋上,在北翊廷反應(yīng)過來之前,又彈起,將兩人統(tǒng)統(tǒng)彈暈在地,臨暈之前,北翊廷滿臉無奈。
“第四百八十一次……”
戚璃收回鹿角球,將五只把玩在手上,精巧的鹿角在月白的水晶中玲瓏剔透,發(fā)著淡淡熒光。
蘭羨爾沒見過這號場景,只看向戰(zhàn)澤西,而他習(xí)以為常淡然不已。
“正好,去古荒境時不用把他們支開了。”
渺渺曠天,影翳浮沉。
遠處一眼望去,除了天破開的一道青紅色的洞之外,似乎沒有任何色彩可言,望不到邊際。
蘭羨爾驚嘆不已,古書上記載的地方竟這樣真實存在著。
“太暗了。”
蘭羨爾看向旁邊的少年。
“琉璃絲?!?p> 戰(zhàn)澤西輕聲道,掌心跳躍出著幽魅一般的銀蓮,黯淡之中,銀輝奪人亮眼。
他接過琉璃絲,放于蓮心,竟燃起了銀白的火焰,似一只銀蝶翩然起舞。
跟著銀焰的光,四周亮了不少。
然而,同樣閃爍的兩束光隱隱約約,躲躲閃閃,隱沒在黑石之后。
蘭羨爾想提醒旁邊的少年,只是他發(fā)現(xiàn)的比自己早,銀光倒映眸中,望向遠處。
她邁開細碎的步子,向那黑石之后走去。
誰知剛動兩下,只感到一只手,纖細卻有力,一把將她的腰攔過,她一個不穩(wěn),實實地撞上后面人的胸膛。
腰際的手還未松開,耳邊便很近地傳來戰(zhàn)澤西的聲音。
“你們兩個,還不打算出來?”
黑石后,兩個腦袋挨個探出來,捧著手中發(fā)光的石頭。
雖光線暗了些許,不過怎樣都能辨清,這兩個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究竟是誰。
“澤西呀,神月小少殿下手輕了,我們兩個醒的可快了?!?p> 北翊軒拉著北翊廷歡脫地從遠處跑過來。
戰(zhàn)澤西也發(fā)覺不對,將手收回,不自然瞟一眼她。
于是,四人緩緩向前走去,但,無法預(yù)料,半路又被攔住,殺出兩個活物來。
“小少殿,說吧,你什么時候跟上我們的?”
蘭羨爾看向光明正大,絲毫不打算閃躲一二的少年,和他身邊那只鹿。
“走著走著就跟上了,你們的確很慢。”
就這樣,戰(zhàn)澤西誰也沒支開,甚至還多了兩個,而那兩個,正在蘭羨爾身邊寸步不離。
不過有了雪鹿引路,他們一眾的確快了不少,盡管四下依舊黯然無比。
“我說,羨爾,現(xiàn)在你也不用鈴鐺,讓我瞧瞧唄?!?p> 北翊軒湊到她旁邊來,將戰(zhàn)澤西與她隔開。
蘭羨爾還未作答,北翊軒就被叱云蕭刃勾了回去,前者對鈴鐺執(zhí)著不已,不停看向那邊的蘭羨爾。
誰知,這一看,北翊軒竟然差些怔在原地。
嘴巴牽強地動著,說的話早已有氣無力。
“說真的,我寧愿相信是兄長來了,也不愿意相信,那是些我沒見過的東西?!?p> “你……說什么?”
四下死寂,慘白的光源越發(fā)亮眼,說明這里比之前黑得多。
怪石的輪廓那樣奇異,青紅色天洞的光照到這里,早已消退殆盡,不只是幻象還是什么,蘭羨爾竟能瞥見暗紫的幽光,忽起忽落。
一眾少年戒備起來,蘭羨爾想起古書中所述:
上古荒境,斬荒者殞命不計其數(shù),古獸奇煞,居于此者千千萬。
“不會吧,這里這么嚇人,也有活物敢?。 ?p> “噓!這里太過空曠,回聲太大,會招來古獸……”
蘭羨爾低聲道,細細再聽,只有風(fēng)輕掠過的聲音,但論聽,戚璃倒是更優(yōu)一籌,只是,那漂亮的少年說出的話,卻多少有些瘆人。
“怕是,已經(jīng)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