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四章 煙火
從沒看到過這樣的焰火，好似星辰在空中綻放，而后“流星”向著不同方向墜落，留下無數(shù)條轉瞬即逝的細長軌跡。
“小時候，我們村里難得放一次炮仗，所以呢，我就想長大后當煙花師?！?p> “你一定會實現(xiàn)這個目標?！?p> “那來個更具有挑戰(zhàn)性的，成為世界上最偉大的煙花師?！?p> 三年前6月22日晚，女孩登頂佳儀山，她坐在一塊表面平坦的山石上，遙望著山腳下的繁華景象，在旁人看來，她只是在小聲自言自語而已。白天的太昊伏羲祭典雖然已經(jīng)結束，但人們的熱情久久沒有消散。祭典期間，這座距離敦煌不遠、名為嘉玉的城市正在舉行規(guī)模盛大的廟會，為了烘托節(jié)慶氣氛，煙花自然是少不了的道具。
“快下來啊，那里很危險！”幾位一同登上山的同學們試著勸說她：“看煙花沒必要坐在那么高的地方，等到待會煙花放完，光線更暗的時候，你該怎么下來啊？”
“放心，我才不會像個小孩子一樣摔倒?！眮喡樯^發(fā)的女孩微微嘟著嘴，但她還是準備從最高處慢慢走下來。
“欸，小心一點！”學生中又有幾個人高聲提醒，山頂四周樹林茂密，怪石廣布，分明構成了一道天然屏障，他們實在想不通秋煜煒是如何走到那個地方的。
“囡囡，不急，慢點走?！杯h(huán)繞山頂?shù)牡缆飞嫌謧鱽硪粋€老太太的聲音，聽到這句話，秋煜煒愣住了。
“奶奶，你不是在和爸媽逛燈會嗎？”女孩睜大了雙眼，她沒想到自己的奶奶會出現(xiàn)在這里：“你是一個人上山的？這可不行，待會讓我?guī)氯??！?p> “當然不可能一個人上山，我呀，就是看你好長時間不回來，問了問你的同學才知道你在這里，”老太太笑呵呵道：“他們還一路陪著我呢，不用擔心?！?p> “嗯?！鼻镬蠠樞⌒霓q識著前方有沒有障礙物，她突然想起來自己兜里還有可以照明的物件，于是掏出了一個打火機以及一大把鋼絲棉煙花。
“別擔心，不會著火的，”黑暗中，那個聲音在提醒她：“這里沒有多少落葉，就算火星落到地上也沒事。”
秋煜煒點點頭，那一大把鋼絲棉煙花被她點燃，霎時間，火光四射，她的手中多出一大把金紅色“噴泉”，將這女孩的小圓臉與周邊環(huán)境照亮，唯一沒有改變的，是她腳下顫抖的一團影子，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是，那剪影在燦爛的光芒中極速扭曲著。
?。ň尤蛔屛覝S落到這種地步，那個混蛋和尚真該死。不能再留在這個地方了，至少…至少要搶到一具人類身體?。?p> “謝謝你啦，”秋煜煒微微低頭，看向自己的影子：“一直以來藏著很辛苦吧，請再忍耐一下?！?p> “何足掛齒，感謝公主殿下的仁慈舉動，是你給了我第二次生命，”剪影低聲訴說著，言詞近乎卑微：“可惜，這煙花盛景，公主殿下是無從欣賞了。”
“放心放心，看煙花這種小事，本公主隨時可以做到，這里的煙花放完了可以買一些自己放，再不濟，還可以收集原材料之后親手制造嘛?！鼻镬蠠樇磳⒆叩侥棠谈?，那些落在地上的火星也大多熄滅，只有少部分還在用猩紅色的“牙齒”緩緩吞食落葉邊緣。
“就在這時，女孩背后大火驟起，一股不知從何而來的灼熱狂風夾雜了無數(shù)砂石，向著所有人撲過來，這俗話說得好啊，風助火勢，火借風威，想當年赤壁之戰(zhàn)，正是諸葛孔明借勢東風，方才有了曹操號稱八十萬大軍的潰敗?！?p> 九月二十九日20：00，云阿原正奇局門口，某位說書人將這段往事改編成了評書文章，吸引了不少過路人前來聽個熱鬧。
“小心！”說時遲，那時快，某個陌生的少年聲音從遠處傳來，眼看那狂風所到之處草木皆化作飛灰，眾人有的呆愣在原地，有的不管不顧地向山下奔逃，還有的試圖帶上同伴一起撤離，可無論他們做出怎樣的反應，時間都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妖孽休走！”少年的聲音讓剪影心煩意亂，此刻，它在脫離秋煜煒影子之后正試圖恢復原本的模樣，卻沒料到那位屬于“業(yè)法執(zhí)戒”的弟子能如此之快趕過來。在當今這個時代，佛門法術居然有了如此顯著的進化，其威力連自己這個曾經(jīng)盤踞一方的兇獸都難以招架。
隨著那少年話音落下，被制造出來的狂風頓時消散，而剪影則是在山頂?shù)臉涫a下來回跳躍，頗像一個活躍的猴子。
“囡囡，沒事吧？”危機來臨的那一刻，老太太將女孩緊緊護在身后，狂風消失后，她們都松了口氣。
“沒事，奶奶你呢？”秋煜煒忙不迭查看老太太的背部有沒有被燒到，發(fā)現(xiàn)連衣服都沒有破損后，她終于松了口氣。
“談話間，少年終于趕到，諸位看官猜他生得如何模樣？那是面白如玉，齒白唇紅，眉分八彩，目若朗星，跟銀娃娃一樣，好一個俊俏少年郎！”說書的老先生用醒木猛敲桌子，故事終于來到了高潮處，引得人們陣陣喝彩：“再定睛一看，是個光頭！”
圍觀的人群議論紛紛。
“光頭，怕不是個和尚干啥子喲?！?p> “萬一，他是個程序員呢？”
“嘶，你說讓和尚來當程序員，這禿頂?shù)膯栴}不就解決了嗎？”
“嘿，你這哈兒，程序員與和尚沒來頭。”（注：這是四川方言，哈兒是說某人傻，而沒來頭是指沒有關系。）
……
見人們的議論聲漸漸平息，老先生才用醒木輕輕敲了敲桌子，喝茶清了清嗓子后才開始繼續(xù)評書：“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說這剪影究竟具體是個什么呢，那少年話不多說，手持三叉戟急忙趕去，將這妖魔用力挑了起來，在煙火光亮下，那妖魔終于現(xiàn)出原形，原來是一只化形為老虎的訛獸，《神異經(jīng)》曾記載，這訛獸其狀若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東而西，言惡而善?！?p> 身為中國佛教機關“業(yè)法執(zhí)戒”的真?zhèn)鞯茏?，董澤皓不敢怠慢，佳儀山并非專門為他和訛獸準備的戰(zhàn)場，這里還有不少受到影響的民眾，必須干脆利落地將它解決。
“既然你們佛門已經(jīng)如此強大，何必苦苦相逼？”化形為老虎的訛獸口吐人言：“我的肉和內(nèi)丹都沒什么價值，就算殺了我也沒用?！?p> “你可不是普通個體，”董澤皓冷冷道：“既然已經(jīng)威脅到人民群眾的生命安全，就一定要牢牢控制住才行，你剛才是想殺了那些人吧？”
一向伶牙俐齒的訛獸不再言語，而是直接朝著和尚撲過去，它的雙爪化作數(shù)根細長毒針，獵物一旦中了它的“真言咒”就會再也無法說出心里話。
“神行通二式，”少年屈手上舉于胸前，手指自然舒展，手掌向外，赫然是佛教中的無畏印：“回向勝道，具足眾行；以清凈意，善能分別。”
?。ň尤恢鲃臃艞壸约旱奈淦?，是被嚇到了嗎，果然是個菜鳥！）訛獸見董澤皓嘴里念念有詞，心中大喜，他知道僧人施展神行通需要很長的準備儀式，更別說要進入禪定狀態(tài)，現(xiàn)在對方這樣做顯然是屬于臨時抱佛腳的愚蠢行為，虧他還以為這和尚有什么秘技。
“如是，回向?！倍瓭绅╅]著眼睛閃身躲開訛獸的撲擊，然后將刺入它前額的三叉戟尖端拔出，右手食指觸地，發(fā)動降魔印六式：“歸命，三乘因行?！?p> 訛獸額頭流出的血滴落在地上，與大地建立的契約正式構成，棕色與紅色交織的紋路布滿訛獸全身，它痛苦地嘶吼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如同負載了整座山，再也難以移動。
?。ㄎ覒摏]把事情搞砸吧，大概…）
“為什么，你剛剛的速度是怎么回事？”
“我拒絕回答。”董澤皓事先聯(lián)系了本地警方，現(xiàn)在那些人應該快趕到了，這一次，恐怕只好用“附近動物園內(nèi)的老虎逃出”作為對外宣稱的理由了，訛獸制造的燼炎用煙花引發(fā)的山火來解釋就好，只是不知道事后師傅會不會責罰自己。
……
“姑且都是可以解釋的現(xiàn)象，”第二天早晨，少年的師傅—明耀長老一邊喝茶一邊看著報紙上的相關報道：“那些被你救下的孩子中，有一個小姑娘馬上就要去學園都市接受超能力開發(fā)，也是她受到了訛獸的蠱惑，煙花在晚上的持續(xù)性亮光差點讓兇獸完全恢復過來，這種魔法我也是頭一次聽說，不愧是特殊個體?！?p> “是啊，也希望她不要留下什么心理陰影?！弊诶仙藢γ娴纳倌昕吹綆煾档ǖ谋憩F(xiàn)，自以為自己這次做得還不賴，于是想要拿一塊桌上的黃桂柿子餅。
“放下?！泵饕L老淡淡道。
董澤皓咽了咽口水，還是依依不舍地將糕點放回盤子中。
“你第一次是將訛獸放跑了吧?！?p> “是?！鄙倌暌粋€字也沒敢多說。
“看來我們佛門的法術還不夠強大啊?！?p> 董澤皓拼命搖頭，由于速度過快，以至出現(xiàn)了殘影。
“去云阿的正奇局總部怎么樣，你很想當?shù)朗繉Σ粚?，呆在這種小廟實在是委屈大佛了?！?p> 少年搖頭的速度更快了，餐廳內(nèi)出現(xiàn)了一陣強風。
“去和那只訛獸好好談談心，最好能讓它主動配合我們以后的研究?！备惺苤鴵涿娑鴣淼膹婏L，明耀長老嘆了口氣，多虧了自己這個徒弟，現(xiàn)在不用自己動手，茶水的溫度剛剛好。
“那么，師傅我先走了?！鄙倌陱囊巫由下掏痰卣酒饋?，一副將要奔赴刑場的凄慘表情。
“去吧。”
少年頭也不回地溜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