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殘黨
九月二十一日6:20,瓦西里與安東兩人來到提前來放的九號車廂用餐,因為伊萬諾夫昨日和他們約好在這里見面,不過這次與之前的情況不同,他們并非最早到來的顧客。
某位身穿黑白方格衛(wèi)衣和藍色牛仔短裙的少女獨自坐在靠近廚房的吧臺邊,聽到他們的腳步聲后微微側(cè)身,瓦西里本以為她也是俄羅斯成教的一員,但很快,他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
晨光熹微,數(shù)道陽光恰好透過車廂一邊未被窗簾遮擋的玻璃,給晦暗的空間內(nèi)涂抹上一層光亮,那位少女本來只是在安靜地等待服務(wù)人員到來,她沒有料到會有人和她一樣早早來到這里,于是自然而然地對來者產(chǎn)生了興趣。
最初的視線只能描繪出一道模糊輪廓,在這個時間點的九號車廂內(nèi),照明燈并沒有打開,光影只好在沉悶的空氣內(nèi)達成了平衡,界限分明而又不互相打擾,可惜,這種平衡注定是脆弱的。
少女從暗處走到了明亮的地方,若是將瓦西里的視野描繪成一副畫,那么原本和諧的構(gòu)圖瞬間失去了某種靈魂,“光”過度燦爛奪目,竟霸道而堅決地將“暗”驅(qū)逐至狹小的角落,一時間,這炫目的光景使得兩人不愿走上前去,以免在這種正式場合慌了手腳,惹人笑話。
?。ㄐ∧?,這是魔法嗎?)瓦西里在有意壓制自己呼吸的力度,一旁的安東好像很快恢復(fù)了正常,難道說,對方的目標只有自己?
?。◤膹V義角度而言,算是對方無意識發(fā)起的戀愛魔法。)沫參辰用平靜的語調(diào)回答道。
戀愛…魔法,那是什么?
頭腦稍稍有點暈眩,可惡,我絕不能在這里倒下。
“瓦西里?”安東按住少年的肩膀輕輕搖晃著:“你怎么發(fā)呆這么久,清醒一點!”
“啊,好的?!蓖呶骼锵壬谕榘矕|先生的鼓勵下振作精神,終于看清了少女的模樣:自然披散的金發(fā)使得整個五官輪廓都展現(xiàn)在他人面前,肌膚白皙透亮,給整個人增添了一分清冷,藍灰色的眼睛仿若將全部星辰大海包含在內(nèi)。
“請問,”對方不解地回頭看了看:“你是被某幅畫作吸引了嗎?”
每張餐桌旁的墻壁上都會掛著俄羅斯畫家的油畫,表面被透明玻璃覆蓋,供用餐者觀賞,但少年此時的目光并不在它們身上。
“咳咳,”瓦西里總算恢復(fù)正常,他用咳嗽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的確是很有美感與生活氣息的藝術(shù)作品,每一幅皆是。”
“那你覺得這幅如何?”少女似乎很樂意和陌生人聊起這方面的事情,她主動走到餐廳的一側(cè),將正迎著陽光的床簾悉數(shù)拉開,九號車廂的照明頓時好轉(zhuǎn)。
鴿子,囚籠,老人,士兵,工人,婦女,小孩,這些是構(gòu)成整幅畫面的要素。
“《到處是生活》,作者為N·A·雅羅申柯,創(chuàng)作于1888 年?!蓖呶骼镌?jīng)在網(wǎng)上偶然見過這幅畫,不同身份的人們共同擠在一個小窗口前,孩子將少許食物灑在牢房外的地面上,引來一群鴿子爭相啄食,如果再向上看,牢房頂部還立著一只小鳥,隨時可以振翅飛開。在這幅油畫復(fù)制品中,自由與禁錮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我很喜歡它的構(gòu)圖,哪怕窗口再狹小,物資再匱乏,人們也沒有失去欣賞自由的樂趣。”少女的聲音如澄澈湖水,好似一塊碧玉,但瓦西里能夠察覺到,她的話語中卻又包含了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看來時間還早,”少女抬頭看了一眼廚房門口的電子鐘:“我先回包廂了,再見?!?p> “請等一下,”與少女錯身而過時,瓦西里叫住她:“我…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安東一臉震驚地望著這位旅伴。
“這樣還不夠哦,需要一點適當(dāng)?shù)馁澝啦趴梢?,”少女的回答很直白,也很俏皮:“想要拉近距離的話,總是要以合適的方式向?qū)Ψ街鲃舆~出一步?!?p> “Этоплатьеподходитдлявас.(這件衣服很適合你。)”
“嗯,我知道了?!钡鹊酵呶骼锫牭缴倥幕貜?fù)時,對方已然走遠:“我們很快會再次見面的,到時候你就知道我的名字了?!?p> 戀愛啊,這下麻煩了,安東觀察著少年的表現(xiàn)直搖頭,按理來說,他們本該迅速離開俄羅斯境內(nèi),可現(xiàn)在的情況比預(yù)想中復(fù)雜了許多。
?。ㄐ∧。欠N魔法我現(xiàn)在能學(xué)嗎?)
沫參辰拒絕回答這個問題,祂莫名擔(dān)心少年學(xué)會相關(guān)魔法后將會做出過激舉動,從瓦西里剛才的表現(xiàn)來看,這種擔(dān)憂顯然是有必要的。
“不,冷靜下來,”瓦西里揉著自己的額頭與眼眶:“沒準她確實使用了某種影響心理的魔法或者超能力,不可大意?!?p> (我想應(yīng)該沒有這回事,因為火花并未出現(xiàn)。)沫參辰忍不住讓他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
(你是指運用魔法時相位摩擦產(chǎn)生的副產(chǎn)物嗎?我知道了。)瓦西里暗自回顧著之前從茵蒂克絲那里學(xué)到的知識,制造魔力的方法有很多,他在打倒前方之風(fēng)時消耗了壽命,即利用人體內(nèi)部生命力的做法只是其中之一,但發(fā)動所有魔法都伴隨著“相位火花”的產(chǎn)生,可以理解為“濾鏡”之間相對運動而出現(xiàn)的“反作用力”。
既然沫參辰并未觀察到火花,那么說明對方并沒有使用魔法,也就意味著自己…
……
“星野小哥似乎是遇上了好事?!本旁露蝗?:13,伊萬諾夫?qū)扇说脑绮头旁谧郎?,這一次是以坦波夫火腿和俄式薄餅為主的餐點,雖然選擇有限,但乘客還是在旅行期間可以經(jīng)常換口味。
“嗯,可以這么說?!蓖呶骼锖芩斓爻姓J了這件事。
“那么讓我猜猜看,”反正現(xiàn)在餐廳內(nèi)只有兩位顧客,伊萬諾夫用不著刻意扮演服務(wù)員的角色:“首先排除今天的早餐,那么是不是在列車上遇到其他朋友了?”
瓦西里搖了搖頭。
“那么可能是…”伊萬諾夫看見一位少女向著九號車廂走來,他沒想到這時候還會有別的顧客上門:“我待會再和你們聊?!?p> “客人需要點什么?”
“一碗卡沙,一份白菜卷,外加一杯紅茶?!蹦俏簧倥畞淼酵呶骼锖桶矕|對面的座位旁:“請問兩位是否介意我坐在這里呢?”
安東本想拒絕,奈何那個犯蠢的瓦西里就在旁邊。
“當(dāng)然不介意,你說對吧,我的老伙計?”
“我沒有意見?!彼耦^繼續(xù)吃自己的那份早飯,盡量不去關(guān)注別人。
猜到少年究竟遇到了什么好事后,伊萬諾夫朝瓦西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這才去往廚房烹飪食物。
“舊時代的殘黨啊,他們本不該返回這里?!?p> 十號車廂內(nèi),莎夏已經(jīng)從莎洛妮婭那里得知了列車上兩位“克舍伊小隊”成員的信息。
“問題一,不能提前動手嗎?”
“當(dāng)然不能,你清楚我們的實際目標?!?p> “回答一,那些魔法師都是執(zhí)念太深之人,我實在不明白他們?yōu)槭裁匆退??!鄙囊呀?jīng)可以預(yù)見那些囚犯的悲慘未來。
“其實我們都一樣,只是執(zhí)念不同而已?!鄙迥輯I清楚,“克舍伊小隊”全員都在追逐一個目前不可能實現(xiàn)的目標,而且正在像飛蛾撲火那般自取滅亡,她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人的所作所為,但也沒有把他們視為完全的瘋子,硬要說的話,對方就是立場不同的敵人。
……
耐心。
需要更多耐心。
“記住,并不是所有掌握魔法使用技巧的人都是魔法師,”德米特里爺爺曾經(jīng)這樣告誡他:“真正的魔法師為執(zhí)念而生,往往是最自由也最迷茫的人,他們只會忠誠于自己立下的準則,而不是絕對服從宗教組織的指令,他們時常為情感所引領(lǐng),所以才能看清前方?!?p> 七號車廂內(nèi),一位名為格列布的少年緩緩睜開眼睛。
但現(xiàn)在必須服從指令,這也是自己堅信的準則之一。
“那么,如果內(nèi)心情感與自己立下的準則產(chǎn)生了沖突,又該怎么辦?”那時,他提前考慮到了之后可能出現(xiàn)的狀況。
“人是會變化的,誰也不能逃脫這一點?!钡旅滋乩?S.阿赫羅梅斯基并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到時候你就明白了?!?p> “我曾經(jīng)痛恨過那些售賣榮譽的前輩,”說到這里,格列布由于心情激動落下眼淚:“但我現(xiàn)在知道自己錯了,那群叛徒真該死!”
“你記住,榮譽是永遠不會被售賣的,真正能賣出價錢的都只是憑證而已,”德米特里摸著他的發(fā)梢:“你們還年輕,還有機會奪回他們的榮譽?!?p> 格列布用力點頭。
一定要用那些叛徒的鮮血來償還,徹底清算的時間,不久了。
……
從學(xué)園都市逃脫、又和俄羅斯成教接觸的你,究竟是敵是友?
少女隨手拿過四個杯子,將它們擺成一列,伊萬諾夫?qū)⒃绮头旁谧郎希⒁獾搅松倥呐e動,也在一瞬間想通了她在暗示什么。
膽小鬼游戲,我們奉陪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