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馳就那么愣在原地，直到蘇梓顏把裝滿紅酒的筆筒遞到他的眼前。馮馳接過筆筒，眼前的蘇梓顏正用一種期待的眼神看著他，并不太清醒的眼神里竟有一絲從沒見過的興奮。馮馳只覺得自己的眼底似乎有些什么東西要涌上來，嗓子也有些發(fā)緊。本來是想著今天來了要和她好好談?wù)劊瑓s撞上了這樣的一個醉鬼?，F(xiàn)在還談什么？還用談嗎？他要是還能放她走，他就把名字倒過來寫。她這個樣子，自己遠走他鄉(xiāng)誰能放心？馮馳端著筆筒，一仰頭咕嘟咕嘟地把整一筆筒的紅酒干了，才叫出了一句她的名字。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他喝酒的功夫蘇梓顏又繞回了餐桌邊，拿著剛開的那瓶紅酒，對著酒瓶自己喝了起來，而且就跟渴了喝水似的喝得咕嘟咕嘟的，沒一會兒功夫酒又下了快半瓶。馮馳看著她這個樣子，覺得他的心都要碎了，這是他在幾天前從蘇梓顏家里離開時都不曾體會過的心碎，是他讓她心愛的女人傷心成這樣。他開始明白蘇楊為什么問他覺得自己了不了解蘇梓顏，他一直以為了解，其實他還差的遠，這是他的錯，他無力辯駁。如果現(xiàn)在他現(xiàn)在還依然詳細蘇梓顏說的那些什么喜歡自己但并不是很在乎，還有什么要去找自由的鬼話，拿他就真的是個傻子。如果真的的能放下，用得著這么糟踐自己的嗎？想到那天晚上他對蘇梓顏說的那些話，他真恨不得殺了自己。
馮馳走過去，拿過蘇梓顏手里的酒瓶放在一邊，蘇梓顏馬上皺起了眉頭撅起了嘴，“還給我！”邊說邊往桌上摸，想把酒瓶給搶回來。
“你別喝了?！瘪T馳把酒瓶拿起來，走到水池邊，一揚手把酒全倒進了水池里。見桌上還有兩瓶沒開封的酒，便也拿起來，順手打開柜子，隨意塞進了某個櫥柜的最上層蘇梓顏夠不到的地方。見她醉成這樣，想跟她談什么估計也是談不了了，想著只能先把她弄上床等她明天睡醒了再說，所以走過去輕輕扶著她的胳膊想扶她回臥室，嘴里盡量柔聲地哄道：“喝得夠多了，先睡吧！”
結(jié)果蘇梓顏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突然把他推開，然后慢慢地退了兩步和他拉開了距離，“你罵我，說我沒有心，說我不配，還說你的真心都喂了狗?！?p> 馮馳定在那兒，一句解釋的話也說不出來，這些話的確都是他說的，她果然都記得，她一定被傷的很深吧？
不等他說什么，蘇梓顏又繼續(xù)說：“我知道，你一直在記恨我當年一聲不吭就走了的事，這件事是我不對，所以你現(xiàn)在怎么怪我，我都認了。但是，你……憑什么倒了我的酒？”說著蘇梓顏指了指上面的柜子，“你！把酒給我拿下來！”
見馮馳不動，蘇梓顏便拉過旁邊的椅子就要往上站。馮馳看到蘇梓顏要爬椅子趕緊一個箭步?jīng)_上來，奪過她手里的椅子推到一邊，然后把她整個人抱緊在懷里，把她的頭壓在自己的胸口，一下下的安撫著她的后背，沉聲說道，“是我錯了，你別再喝了。我知道你心里難受，你有什么委屈就都說出來，想打我罵我也行，只要你別再這樣作踐你自己?！?p> 馮馳感覺到自己的胸口在變得濕潤，松了些力氣，把蘇梓顏稍微放開一些，給她一些呼吸的空間，低頭一看，便是她已經(jīng)鋪滿淚水的臉。他聽見蘇梓顏用很輕的聲音說：“六年前，我想了好久該怎么跟你說，提起筆想給你寫封信，卻怎么也沒寫出來，后來干脆就不寫了。不知道怎么說只是一方面，其實不辭而別我內(nèi)心還藏了個私心，想著如果我真的就這么什么都不說的突然走了，你一定會氣瘋了。你那么驕傲，怎么會甘心被我這樣耍？我想你無論如何你也得找到我當面問個清楚，那樣的話搞不好你會來找我。我知道你家庭條件也不差，應該有能力供你出國上學，那樣的話，也許你不光只是來找我，可能還能來和我一起上學。但我也知道，我不應該想著讓你為了我放棄你的夢想，我知道我這樣很不對?？墒侵雷约翰粚?，但還是會想。所以，剛到美國的時候，我一直在等你，以為國慶節(jié)的時候你會來，后來又以為春節(jié)的時候你會來，后來一學年都過去了，你沒來，我就知道你不會來找我了。但是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家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是我任性，是我太任性了?！碧K梓顏輕聲輕語的說著，雖然喝醉了但調(diào)理還算是清晰，只是她明明是在對馮馳說話，眼睛卻不聚焦在馮馳身上，而是直直地看著前方，好像只是在對著空氣自言自語。
聽著蘇梓顏流著眼淚說出這樣的話，真的讓馮馳也忍不住紅了眼眶，又覺得心里五味雜陳，感嘆世事無常，蘇梓顏當年竟是這樣想的。這想法即便當年他做出了一萬種可能的設(shè)想，這種想法也并不包含在其中。即便事情發(fā)生在現(xiàn)在，且再借給他五個人的智商，他也悟不出蘇梓顏的這層意思，她的心思藏得太深了?？扇绻驹谒慕嵌壬舷?，又覺得可以理解，想著她的身世和遭遇，也沒法責怪她這思維上的與眾不同?？墒沁@一切到底要怪誰？是怪一心送她出國的蘇楊？是怪在他最難過的時候還要補上一刀的媽媽？是什么都不肯說的蘇梓顏？還是沒把事情搞清楚的自己？誰又能賠他們這六年？人生又有幾個六年？
“都過去了，別再想之前的事了?！瘪T馳把人重新抱緊，下巴抵在蘇梓顏的頭頂，輕輕的順著蘇梓顏的后背，他不會安慰人，也不知道此刻該說些什么，而且似乎說什么她現(xiàn)在也聽不見，他不知道蘇梓顏具體能有多少酒量，可他來的時候她就自己一個人已經(jīng)喝光了兩整瓶紅酒，雖然她說的話還算清楚，可她人看起來一點兒也不清醒。在這樣的時候，馮馳覺得有些無力，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慰蘇梓顏，他本來也不是很會安慰人的人，這些年對著的都是男人，直來直去慣了，男人之間往往也不用溫柔的互相安慰，所以此刻他只知道把人抱在懷里，像安撫小白那樣，摸她的頭頂，輕捏她的脖頸，順著她的后背，希望她情緒穩(wěn)定一些之后能舒服的睡過去，明天醒了兩個人再好好的談。
見蘇梓顏似乎好了一些，馮馳柔聲對她說：“你現(xiàn)在怎么樣？難不難受？”他想蘇梓顏喝了那么多酒，不知道胃里會不會很不舒服，會不會頭疼，如果她覺得還好，那他就抱她回床上讓她直接睡了，如果難受他就給她弄點蜂蜜水先喝，稍微醒醒酒再睡。
可蘇梓顏聽見他的話卻突然有些激動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退了兩步，一下子和馮馳間拉開了近一米的距離，然后努力地想把眼睛睜大一些，說：“難不難受？我當然難受！”然后抬起手用食指指著胸口說：“我心里好難受！”說完之后，眼神又便得渙散起來，頓了幾秒，又像突然想起來了什么，然后笑了一下，說：“對呀！我沒有心！你們都說，我沒有心！沒有心又怎么會難受？但是我……我……”蘇梓顏努力的在胸口比劃著想找到心臟的位置，“我這里很難受！”
“你！”蘇梓顏突然把本來指在胸口的食指抬手指向馮馳：“你說我沒有心，還說我配不上你這么多年的感情。我是配不上，我不守信用，我自私冷漠，我冷血無情，可是我心里……我的心里從十七歲開始就沒有裝過別人！”蘇梓顏把手放回胸口，展開手掌，拍著自己的胸口：“我，喜歡你的心清清白白，你一直就在這里，不用和任何人分享，就那么輕而易舉地占了這里的每一個角落，忘也忘不掉，趕也趕不走……你才更可惡！”她終于把話說出來了，雖然她面對馮馳的時候說不出來，可她面對夢里的馮馳的時候，她還是說出來了。謝謝你今天的到來，謝謝你在她離開之前，讓她能這么痛痛快快地發(fā)泄一次，即便是虛幻的，讓她毫無顧忌地說出她到底有多愛他，不遺憾了。
今天對于馮馳的震驚是一波接著一波，一浪高過一浪，被蘇梓顏這樣突然表白的這一朵巨浪差點把他拍暈過去。此時此刻任何的情緒都不能掩蓋他親耳聽見了蘇梓顏對自己這樣的告白的狂喜。蘇梓顏不愧是蘇梓顏，要么一個秘密咬死著六年不說，要說就說得讓你覺得被一箭穿心的感覺，偏偏這箭即便是把心扎透了也不覺得疼，只剩下歡喜。天知道他現(xiàn)在有多欣喜，他現(xiàn)在開始明白了曾經(jīng)聽到人說：這世界上還有比你喜歡的人也同樣的喜歡著你更開心的事嗎？就是這種感覺，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不光是喜歡你，還像你愛她一樣深的愛著你。
這么多年了，他一次次在猜蘇梓顏到底喜不喜歡他，如果喜歡有多喜歡？這樣坦誠的告白，讓他全懂了：她喜歡他，很喜歡他，從來不想離開他，離開他的時候也天天在想他，心里滿滿地裝著他。就是這樣。他確實不該怪蘇梓顏不夠信任自己，自己不也是不夠信任她嗎？如果他再自信一點兒，堅定地認為蘇梓顏就是喜歡他，堅定地不管她說什么都把她綁在身邊，還會這么多誤會和痛苦嗎？她總結(jié)的沒錯，他才是更可惡的那個人。他現(xiàn)在完全不討厭蘇楊了，他甚至覺得蘇楊就是他的恩人，他還要感謝上天讓他今天還是決定來找她，不然他如果錯過了蘇梓顏的這個告白，他一定會終生遺憾的。
uni北極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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