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百嘉園后沈青玉似乎瞧不見周遭人異樣的眼神,竟心情大好的哼起了小曲,嫣巧一臉愁容,急得不行。
完了,這事鬧這么大,老爺肯定知道了,小姐倒是沒事,她說不定又要挨頓罵了…
沈青玉招招手喚錢書安到跟前,“去查查沐語喬母女這幾年過得如何,都結(jié)識了哪些人?!?p> 錢書安領(lǐng)命,折身離去。
“小姐,您怎么關(guān)心起他們母女了?”
聽嫣巧說這糊涂話,沈青玉作勢打了下她的頭,“別胡說,誰關(guān)心她們了。我只是想知道他們過得有多慘,沐氏怎還沒死,她這命被什么吊著竟如此之硬。”
“是也,必要時刻,咱得幫她一把送她上路不是?!辨糖山酉略挷?。
“不愧是你嫣巧?!?p> 主仆二人一路說說笑笑,轉(zhuǎn)眼便走到了尤記門口。
沈青玉帶著她走進去挑選糕點,一邊挑一邊往鋪子里看。
“今兒你們老板娘又不在???”
“回沈小姐話,夫人近日犯了頭疾,正休息著呢?!瘪R掌柜微笑著回應,擋住了里面的視線。
沈青玉湊近他,趁機往里面瞅了瞅,仍舊是什么也看不著,“我有一法子治療頭疾好使,我娘親尚在時也時常犯頭疾,她那時善用川穹泡水服用,能緩解些頭痛,不妨替我傳達給老板娘?!?p> “多謝沈小姐,對了,這是夫人新研究的百合蓮子綠豆糕,說是拿一份給您嘗嘗,近日暑大,綠豆糕消暑的?!?p> “那多謝了?!鄙蚯嘤窠舆^,頷首致意,離開時仍不忘試著往里探。
出門后嫣巧開口問道:“小姐,您不是早就派人確定過老板娘不是夫人了嗎?”
“是啊,她不是娘親??晌矣X得,她做的糕點似乎總能摸清我的喜好,讓我忍不住想親近她,哪怕她不是?!?p> 沈青玉摸著食盒若有所思,老板娘和娘親無論是容貌、身形都不符合,
她雖派人打聽過,卻從未親自確認她是否戴著人皮面具,每每靠近都被馬掌柜攔下,這也正是她的顧慮所在。
“小姐,您就是太想念夫人了,咱們還是趕緊回府吧,老爺估計又要打我了!”嫣巧拖著她走了兩步,哇哇假哭著。
“說的好像哪一次真打了似的!”沈青玉簡直哭笑不得。
果不其然,相府千金逛青樓這事在帝都一早便傳開了,該來的大人物都來了。
嫣巧一見到鐵青著臉的老爺和皇上就慌忙地跪下請罪,“嫣巧知錯了,不該帶小姐去那種地方!請皇上和老爺處罰!不要責怪小姐!”
嫣巧聰明伶俐,知道迎合主子的意思,只要有人背鍋受罰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自己下去領(lǐng)家法?!鄙蛳嘁姽植还?,嫌惡地擺擺手,再看皇上似乎并沒有什么不悅,他吊著的心也算落了地。
“嫣巧領(lǐng)命,謝皇上、謝老爺?!辨糖煽念^謝恩,離去時還不忘給小姐眨了眨眼睛。
沈青玉自是不擔心她,執(zhí)掌家法那人是東方山莊的,必定得護著她,倒不會下手真打。
“別什么都跟你哥學,那種地方是你一個女孩子能去的?”
聽著父親的責罵,沈青玉換了副撒嬌的模樣,天真爛漫的笑了兩聲走到老父親身邊討好般給他捏捏肩。
“女兒就是去警告那煙花女子,叫她不要再白日做夢纏著哥哥了!讓她識趣點離開?!?p> “此事有為父處理,你跟著搗什么亂!胡鬧!如今帝都都傳遍了,你讓爹爹老臉往哪放!”
見爹爹似乎是生氣了,沈青玉趕緊躲到一旁的皇上身后,“皇上快救我!”
她這幅不尊的模樣惹得沈相立馬對她斥責,“怎么跟皇上說話的,怎是越活越?jīng)]規(guī)矩了?!?p> 說完女兒又轉(zhuǎn)而跟皇上陪笑,“請皇上恕罪,小女不懂規(guī)矩,您見笑了?!?p> 沈青玉見自家親爹的兩幅面孔努努嘴,俯下身子蹲在皇上身邊,給他捶捶腿,一邊笑一邊還不忘給爹爹做個鬼臉。
“皇上才不會介意呢,是吧?!?p> 九五至尊嘴角掛著笑,垂著眼看面前側(cè)著頭的俏皮女子,一雙桃花眼溫軟如波,饒是沈青玉這一座冰山也能被他融化了。
南景煜為南國開國以來最年輕的皇帝,年輕有為,溫和近人,十二歲登基,僅六年南國的綜合實力已是北朝第一,如今更甚。
見南景煜一臉寵溺地點頭,沈相也不再怪女兒不懂事,誰叫皇上同她青梅竹馬,這般寵她呢。
“青玉,皇上這回可是特地來看你的。你們也有些日子沒見了,爹就不打擾你們年輕人敘舊了。”
這話里有話,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兩位年輕人而后離開。
他心知這二人的心思,彼此傾慕卻又不肯吐露。
青玉是心氣高,不愿與他人共侍一夫,而景煜作為皇帝免不了要籠絡臣心,迎娶各位大臣送進宮的女子來填滿后宮。
只是沒想到,皇上今日來府竟是與他商議青玉與鎮(zhèn)遠大將軍的婚事,道他們文武兩家聯(lián)姻,勢必能穩(wěn)住朝綱。
前有青文,后有青玉,這婚姻他不好再開口,且讓皇上同她好好講講。
沈府后花園,二人對弈,沈青玉執(zhí)黑棋,南景煜執(zhí)白棋,羅錦和嫣巧站在一旁看著二人的棋盤各有所思。
嫣巧剛挨了板子跟沒事人一樣站著卻是哈欠不斷,睡意襲來。
“皇上可是有心事,已經(jīng)輸了我三局了?!鄙蚯嘤衲笾遄影淹?,枕著下巴似笑非笑地望著眼前錦衣華服的男子。
一子落,黑棋秒殺白棋,她又贏了一局。
“你們先下去,朕有事與郡主商議?!?p> 聽他忽而嚴肅的語氣,沈青玉心里咯噔了一下,記得上次他這么說話還是半年前。
他納了嘉慧妃。
嫣巧得令迫不及待地趕回去睡覺,羅錦卻擔憂地望了皇上一眼。
羅錦是南景煜的貼身侍衛(wèi),自小就與沈青文一同進宮做了太子南景煜的伴讀,他們一文一武實則是保護太子的安危。
此刻皇上的心必是如刀割一般,想以郡主的脾氣,這二人怕不是要打起來!
他不敢走太遠,以便隨時護駕。
沈青玉不解的正襟危坐,見他起身走至跟前,那股獨有的龍涎香充斥著周身。
他俯下了身子,她想也不想的別開了頭,讓他的吻落了個空,失落般緊緊抱著她的腰。
鳳眸一轉(zhuǎn),沈青玉猶豫著還是推開了他,退到一旁。
她一個未出閣的女子,禮義廉恥自是明白,她不可能嫁給他,自然也不會將自己給他。
可瞧著南景煜眼里的閃躲,竟有了不好的預感,她著急地走上去,吃力地望著高她一個頭的男人。
“皇上,您是又要納哪家大人的千金了不是?”
她玩笑道,自以為和從前一樣。
南景煜看著她笑起若隱若現(xiàn)的酒窩,伸手想撫摸她的臉頰,他也希望這一次他會是像平常一樣告訴她自己又要納誰了,而不是將她嫁出去!
沈青玉察覺他神色不對,就見他搖了搖頭,拉起她的手撫在自己胸口,“你要相信,這里只有你一人。”
她失笑,摸著他鼓起的胸肌不語。
“你可知朕為何要賜婚給你大哥?如今朝中局勢并不安寧,瓊親王有卷土重來之勢,籠絡了朝中部分大臣。朕才下旨要竇尚書與沈家聯(lián)姻,方可穩(wěn)住朝中大勢?!?p> 沈青玉靜靜地聽著,感受手掌心溫熱的跳動,可她心里仍舊不安的藏著一個計劃。
“邊境告捷,歷經(jīng)十年,高家軍平定鄰國暴亂,簽訂與我南國和平共處的條約。而高家掌握了朝中三分之一的兵權(quán),如果,朕是說,如果你可以嫁進高家,沈高聯(lián)姻,勢必可以...”
手中的柔軟瞬間抽離,他伸手抓了個空,他忽然害怕這一次抓不住便是永別了。
沈青玉猛地抽回手,見他要抱住自己將他狠狠推開,因著力氣過大,南景煜直接倒在了地上。
羅錦忙飛奔過來將自家狼狽倒地的皇上扶起,南景煜羞惱地推開他,這一刻他想的不是女子的無禮和自己的身份,而是她的臉上再也不會有那樣明媚的笑容了。
“您說什么?賜婚?為了鞏固皇權(quán),您就要將我嫁出去?是,您是九五至尊,我自是不敢違抗皇命,可我現(xiàn)在問你,過去這十三年,你可有真正的將我放在心上過?”她紅了眼問他,愣是逼得自己一滴淚都不落下。
她的愛永遠都不會卑微,不值得她落淚。
聽著她話里的敬語慢慢變成了平語,他知道這一刻自己是徹底傷了她。
“我自問一顆真心是全心全意砸給了你,你卻將它摔的細碎!你可知這臨安城有多少女子到了二十三歲還未出閣?除了我!便是那青樓的花娘!我受盡世人垢話,到頭來卻也淪為了你的棋子!”
她吼完將那石桌上的的棋盤盡數(shù)砸向了地面,南景煜看著那最后一顆棋子落地滾向不知處,心已經(jīng)痛的快要窒息了。
他忍不住過來抱著她的肩膀,“不,不是的,朕也有,朕也是一顆真心!”
他抓起她的手按向自己胸口,卻看到她那如死灰般的眼神,顫顫地松開了手。
沈青玉徑直從他身邊走過,始終沒有再回頭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