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玉捶胸頓足的往回走,不遠處的夜空放起了煙火,綻開又落下,千姿百態(tài),色彩斑斕,那是高墻院外的熱鬧,是臨安城的繁華啊。
“真熱鬧!”她看著漫天的金燦,雖心生向往,卻只能步步往回走著,她這把年紀早已不在意這些了。
剛走入院子,就見院中不知何時架起了一處秋千,夜黑如墨,忽明忽滅的煙火下是高明棠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倚靠在秋千旁好似等了她很久,沈青玉心里激動,她興奮的奔向他,繞著秋千好奇道:“哪來的秋千???你做的?”
高明棠沒搭話,拉著她坐了上去,在身后慢慢推動著。
沈青玉抓著秋千繩,忽然就明白今日爹發(fā)笑是為何了,一時笑出了聲,難怪娘拉著她看了一天的賬本,竟是為他打起了掩護。
想不到這人平日里怪是古板,私下里還懂得搞這些小浪漫,她還真小看他了。
沈青玉一邊笑著一邊側(cè)頭看他,“怎么想著做起秋千了?”
煙火消失在天邊,四下一片靜謐。
高明棠沉吟片刻,放心的將頭枕在她的肩上,聲音低沉,“你喜歡就好?!?p> 今晨他碰見嫣巧出門,離開前對他說了一句話。
“姑爺,今日是乞巧節(jié),您該多關(guān)心下小姐了?!?p> 近日謙和被派去剿匪,軍營的操練全由他一人負責(zé),整日繁忙著實是忽略了她不少。
沈青玉當然喜歡了,她最喜歡的就是沈家的秋千,小時候娘親天天陪她玩,那是她最珍貴的回憶。
她放下腳立穩(wěn),握上他的手,一轉(zhuǎn)頭,高明棠的黑瞳近在咫尺,倒映著她的身影,她忍不住親在了他的臉頰上。
高明棠捧著她的臉正要親下來,沈青玉卻注意到他手上磨出的傷口,緊張的將他的手拉過來:“你的手受傷了?!?p> 高明棠不以為意地抽了回來,“皮外傷,不礙事?!?p> “不行?!鄙蚯嘤窨闯鏊遣缓靡馑?,在她面前還裝什么大將軍,于是強拉著他到屋里包扎。
等到把傷口包扎好,沈青玉哄著高明棠溜出了府,然并未湊這乞巧節(jié)的熱鬧,而是在摘星樓開了個套房。
高明棠跟在沈青玉身后直上了三樓,此處的雜役都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們,心中略有些不舒服,拉著她小聲問:“來這里做甚?”
“換個地方睡覺,找找樂趣呀?!庇捎谑亲约旱乇P,沈青玉絲毫不避諱說得大聲,如此輕飄飄的一句話讓前面帶路的小二忍著笑意直抽搐,樓主成親了就是不一樣,簡直語出驚人。
高明棠耳根子都紅了。
“吩咐你們掌柜的,給我送兩壺上好的酒來,再弄點下酒的好菜,去吧?!鄙蚯嘤駥π《寡凵?,然后關(guān)上了門。
“沈青玉!你可還懂什么是羞恥?”高明棠一進來就背對著她低聲怒斥著,“你沒見到那些人都奇怪的看著咱們,好似…”
高明棠惱得一甩袖子,住了口,沈青玉知道又惹他不快了,左右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接下話茬,“好似什么?好似偷情?”
“你還說!”高明棠趕緊阻止她亂講。
沈青玉知道他皮薄易害羞好推倒,摘星樓的這群小子真是皮癢了,她許久未調(diào)教他們,竟敢對著他們議論非非,改天真得好好教訓(xùn)他們一番。
其實他們也不過是好奇樓主的夫君是何樣罷了,如今一看倒真是風(fēng)度翩翩,和樓主簡直是郎才女貌。
沈青玉并不在意這些,她一臉神秘兮兮地走到高明棠面前,挑眉道:“手伸出來,我送你個東西,你要是不要???”
高明棠轉(zhuǎn)頭見她在胸前掏著什么,尷尬地轉(zhuǎn)過去,“咳嗯,你做什么,我還沒想做那事?!?p> “誰想了!”看他又想歪了,沈青玉從胸前掏出了那只香囊,伸到他眼前,笑得是眉眼彎彎,“你不要是吧?”
霎時間高明棠握緊了她的手,沈青玉笑著交到他手上,“禮尚往來,來而不往非禮也,送給你了?!?p> 借此沈青玉還不忘挖苦他兩句,“真不知你一天跟誰學(xué)的這些奇怪的想法。”
高明棠看著香囊上面的桃花繡的歪歪扭扭,還散發(fā)著桂花的香氣。
他屬實是沒想到沈青玉這千金之軀居然也會為他繡香囊,盡管賣相并不好看。
許是看出他眼里的異色,沈青玉開口道:“你不要不識好歹,我向來女紅不太好,而且我聞不來草藥的味道,所以放了些桂花進去?!?p> 高明棠看她這一臉的傲嬌模樣,實則緊張又期待,甚是喜愛,第一次難以控制自己的笑容。
在沈青玉眼里,高明棠一向是個極其理性之人,被她輕薄都會紅了臉,開心之意往往藏于內(nèi)心深處,卻在這一刻眉眼帶笑。
“夫人做的我又怎會嫌棄?!?p> 見他別在了腰間,沈青玉收起傲慢,嬌羞一笑,高明棠摟著她的腰正要親下來,小二扣了扣門。
“客官,您的酒?!?p> 一開門小二看到高明棠殺氣騰騰的眼神嚇得腿都軟了,放下托盤立馬就逃離現(xiàn)場,額,他好像打擾到了什么?
沈青玉一見著美酒就兩眼放光,高明棠重重地關(guān)上了門。
“只可喝一杯?!彼麌诟乐?。
......
“我喝酒不會有問題吧?!鄙蚯嘤駱O力反駁。
“不可?!?p> 最終還是拗不過高明棠的強硬,沈青玉冷著臉推開了窗戶吹風(fēng),看著不遠處燈火通明的高樓。
“明棠,你知道那是哪里嗎?”她招了招手,指向了遠處。
高明棠從身后抱住了她的腰,隨著她的手勢看去,淡淡道:“未央樓。”
“是啊,未央樓。你可知它以前是叫萬花樓?”
高明棠搖頭,“不知?!?p> 他靜下來聽她講,紅唇誘人。
“當年萬花樓是這臨安城出了名的妓院,你竟然不知?”沈青玉蹙眉看他,一臉的不信。
“不知,我從未去過那些地方?!备呙魈娜鐚嵉?。
沈青玉想也是,就他這古板的性子若是進了妓院...準會被那些熱情的花娘們嚇到。
轉(zhuǎn)過頭她目光陰冷地看著那座高樓,語氣平靜,“我也是聽人說起的?!?p> “那后來是怎么變成戲院的?”高明棠問。
“據(jù)說是老鴇一夜之間暴斃而亡。”此話從她嘴里說出來云淡風(fēng)輕,仿佛并不將那人的生死放在眼里,“花娘們一時群龍無首,被房主轉(zhuǎn)賣到了百嘉園抵押租金,后來才被人租下開起了戲院?!?p> 沈青玉攥了攥酒杯,若不是師父,恐怕她現(xiàn)在還真在百花樓里,做著永無天日的接客生意。
那一年她十五歲,別家小姐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父母親忙著張羅婚事,而她方從地下室歸來,師父說:“祝賀,出師了?!?p> 萬花樓的老鴇,是她出師后殺的第一人,她永遠忘不掉十歲那年她像看貨物般看自己的眼神,因此她堅定了自己復(fù)仇的信念,她還要感謝她不是?
于是,她派人特意將她從萬花樓“請”了過來。
老鴇醒來的時候,眼前一片漆黑,四下無光,頭上也被套上了麻袋,被隨意的丟在了地上,她掙扎著試圖逃離,奈何手腳皆被縛住。
她聽著人的腳步聲傳來,緊張起來。
房間里點燃了燭火,眼前變得昏昏暗暗,可仍舊什么都看不清,那人往近走一步,她便往后縮一寸,直至抵在了墻頭,再無退路,背后是冰的發(fā)涼的墻壁,前方是無知的危險,可謂是懼怕萬分。
那人一把扯開了她頭上的袋子,眼前之景由模糊逐漸清晰,她看清了來人,美得不可方物的紫衣女子拿著匕首赫然站在身前,她慌得往后縮,怎么都不敢對上她的眼睛。
她有幸認得這名女子,正是當今丞相的女兒,沈青玉,沈大小姐,可她并無印象何日里惹到了這名千金大小姐。
沈青玉蹲了下來,她面無表情的用冷冰冰的匕首劃著她的臉頰,看著老鴇害怕的樣子,饒有興味的獰笑出聲。
下一秒她用匕首挑開老鴇嘴里的布條,給她一個說話的機會,“有什么遺言,說吧?!?p> 沈青玉甚至覺得自己很是大度,欣賞著刀刃上倒映出的自己模樣。
老鴇倒在地上向她求饒,“沈、沈小姐,別殺我啊,別殺我?!?p> 只是她越是這般害怕,沈青玉就越是興奮,她嚇唬著刺去,“我讓你說遺言,別說這些沒用的?!?p> 老鴇怕得哭嚎,沈青玉得逞后笑得更加張狂。
“沈小姐,我究竟是哪里得罪了你,你要這么對我,就算是要殺我,也要讓我死個明白??!”
沈青玉眼神發(fā)狠,“你不配?!?p> 她舉刀刺穿了她的脖子,起身躲過了這一身的血,等她咽氣了才說完了剩下的話,“讓我與你細說?!?p> 想起舊日的豐功偉績,沈青玉輕笑出聲,杯中酒一飲而盡,高明棠及時收了她手中的酒杯,正經(jīng)且固執(zhí),“說是一杯就一杯?!?p> 她看著高明棠回身收拾床鋪的身影,忽然就情不自禁地走過去將他撲倒在床,說著胡話。
“高明棠,你逃不掉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