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潘家園,程老二扶著腰,齜牙咧嘴,罵道,“這孫子太不是東西了,要不是爺們兒屁股眼兒緊,屁都特么的顛碎了?!?p> 韓松憋著笑,怪也只能怪你給司機畫了張大餅,不然人家也不至于使壞專挑坑坑洼洼的地方走。
把四丫頭抱起來,程老二沒好氣的說,“爺們兒算是記住這孫子的車牌號了,再坐他的車,玩命的拉,不裝滿了算二黑沒吃過地瓜?!?p> 歇了一會,他說,“妹子,把哥給你那個蛐蛐籠子拿出來拎手里,松子牽狗,把頭抬起來,胸挺起來,一會一定注意,鼻孔看人,怎么恨人怎么走?!?p> 四丫頭年齡小,愿意陪他胡鬧,韓松拉不下臉。
“松子,我可沒跟你說笑話,進了潘家園就得按我說的來,一個地方有一個地方的規(guī)矩,這個地方就看誰能唬人,氣勢端起來了,誰想坑你騙你都得好好考慮咱們的根腳,這叫投鼠忌器?!?p> 韓松學(xué)著程老二的模樣,始終掌握不到精髓,學(xué)虎不成反類犬。
程老二也不糾正,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他扮演的是無所事事,身家豐厚,遛狗逗鳥的富家子弟。
韓松正好扮演他家里的隨從跟班,要是跟班比他還像少爺,反倒不美。
這些彎彎繞都是那老頭告訴他的,古玩行水深,潘家園古玩行的水更深,攤販們都愛看人下菜碟,破衣爛衫的窮酸樣,連賣假貨的的不搭理你。
相反,把氣勢端起來,生意反倒奔著人來。
進了潘家園,程老二如魚得水,好像到了家里一樣,東瞅瞅西看看,跟誰都能聊上兩句。
別人看他的扮相,也樂意招攬他。
只是吃了上次的虧,他現(xiàn)在輕易不出手,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心動的鼻煙壺,把玩了一會,一臉可惜的放下,心道,要是那老頭在就好了,能請對方掌掌眼。
韓松問,“啥時候辦正事?”
程老二反問道,“鑰匙在你手里攥著,就你能找到地方,你問我?”
“不問你問誰?咱們到了,正主兒在哪?”
程老二一拍腦袋,訕笑道,“你看我這記性,別著急,就是前邊賣玉石的老板?!?p> 走到店門口,打量著掛在門楣上的牌匾,他嘖嘖有聲,“招牌倒是挺文雅。”
玉石店叫不器齋,《易經(jīng)·系辭》曰:“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墩撜Z·為政》中又說,君子不器。
古代文人又講,君子如玉,原石未經(jīng)雕琢,倒也稱得上不器,名字正好應(yīng)景。
老板姓羅,云貴人,和那老頭是熟識,程萬里也就跟著認識了。
“老羅,走啦?!?p> 老羅一愣,趕緊忙著出來招呼,“不喝口茶?”
程老二擺擺手,“正事要緊,下午還忙著,趁我現(xiàn)在有空你趕緊瞅一眼?!?p> 韓松領(lǐng)在前邊,開大門,程老二說,“老羅,要不是老那介紹的,這么好的房子可輪不到你?!?p> 老羅說,“我租來當(dāng)倉庫用,房子再好,到我這也算是明珠暗投?!?p> 他倆你一言我一句的試探,程老二要抬價,老羅要壓價。
“你仔細看看,兩進的院子,家具齊全,有水有電,搬進來就能住人?!?p> 老羅不動步,說道,“程老板,真不騙你,我租過來當(dāng)倉庫,又不住人,看不看的不打緊?!?p> 他并不著急,雖然不是本地人,但也知道程老二現(xiàn)在的處境,放眼整個潘家園附近,也就他這個愣頭青外地佬肯做程老二的生意,別人恨不得離得遠遠的。
程老二說,“二百塊錢一個月,半年起租,你要是要的話,現(xiàn)在就給你拿鑰匙?!?p> “太高了?!崩狭_搖頭。
程老二沒好氣的說,“二百塊你已經(jīng)是撿了大便宜,院子這么大,光廂房就九間,算上正屋耳房,將近二十間,轉(zhuǎn)手租出去三百塊都打不住?!?p> 老羅還是搖頭,堅持自己租來就是當(dāng)倉庫,幾十間房子和他沒關(guān)系,他也不關(guān)心。
“總搖頭是啥意思?誠心租就痛快點兒,你說個價,不太離譜就行。”程老二耐心也快磨沒了。這座院子位置好,成色也不差,耐心地等一段時間,三百一個月租出去根本不是問題。
租給散戶的話,搞不好能到五百。
偏偏最缺的就是時間,他們?nèi)齻€算是撈快錢,不能拖,最好等他姐夫發(fā)現(xiàn)的時候都做成定局,想反悔也沒法。
他姐夫房產(chǎn)無數(shù),空著也是空著,租出去也算物盡其用,還能撈點好處。
至于他姐夫會翻臉的可能,他沒想過,一個是親妹子,一個是親小舅子,一個好兄弟,自己人的事能算偷嗎?
老羅說,“八十塊錢,能接受我就租,不行就算了?!?p> 韓松拽了下程萬里衣袖,搖頭示意。
程萬里說,“雖說做生意漫天要價坐地還錢,可你還的有點狠?!?p> 沒成想老羅一點都不著急,慢悠悠的說,“程老板,買賣不成仁義在,實在不行的話,也只能遺憾了?!?p> 程萬里沉吟著,腦子飛速思考,權(quán)衡得失。
要是按照正常價格,八十一個月幾乎等于白給,可轉(zhuǎn)念一想,沒本錢的生意,空手套白狼有啥心疼的。
他是崽賣爺田不心疼,大手一揮,“行,八十就八十,就當(dāng)交你這個朋友。”
全都定下來,老羅放下矜持,笑呵呵的說,“程老板,我聽說巷口那個四層樓也是你的?有心思出手沒有?”
程老二遲疑了,巷口的四層樓體量太大,太招眼,他怕胡亂的折騰出去給自己惹禍。
小打小鬧他姐夫頂多說兩句,四層樓賤租出去,他姐夫沒準(zhǔn)扒他的皮。
“你別吃著碗里瞧著鍋里,一個院子夠你折騰的了?!彼荒蜔┑臄[擺手。
老羅說,“程老板,我財力不濟,但我有個老鄉(xiāng)看上那塊地方了。也是爽快人,就當(dāng)交個朋友,啥時候我給你引見一下,我老鄉(xiāng)可是個大財主。”
程老二搖頭,“沒興趣,我交朋友從來不看他有沒有錢,反正誰也沒有我有錢。四層樓的主意你就別打了,沒有出手的可能。”
他有說這話的底氣,抱著他姐夫的大粗腿,沒必要跟任何人低三下四,平白無故墮了程老二的名號,丟了他姐夫的臉。
心里得意道,瞧瞧那老爺子,咱程老二交朋友的眼光就是這么奇特,只憑眼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