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
楚慎身形一頓，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趙渠，見趙渠并未懼色，動容道：“趙容七？”
“是，陛下，容七接近臣不過是為靖南王伸冤而已，所以我們父子，哦不，父女兩人算是相互隱瞞，她并不清楚臣的所作所為，所以，還請陛下牽連無辜的人?！?p> 楚慎疑惑地看著趙渠，笑道：“趙渠，你刺殺朕，私藏軍器庫兵器，十惡不赦，你竟還有這般心腸，朕竟有些哭笑不得?！?p> 趙渠聽著這些不屬于自己的罪名按到自己身上，也無所謂了，說道：“陛下，惡人也是人，也長著人心，他們也有孩子，更有憐子之心?！?p> 楚慎聽到趙渠的話，想到自己與孫念知即將出生的孩子，心里一出柔軟被擊中，說道：“但凡你的憐子之心能均一些給你的良心與忠心，你也不至于到如此地步?！?p> 趙渠笑了笑，說道：“陛下，臣的良心與忠心自有時間才能瞧得見?！?p> 楚慎看著滿不在乎的趙渠，說道：“這件事朕自有定奪，你既已認(rèn)罪，朕也不會為難你?！?p> “臣，叩謝，陛下隆恩，吾皇萬歲?！?p> 楚慎看著趙渠離去的背影，頓時一陣頭痛，他揉了揉陣痛的太陽穴，對吳良說道：“趙渠即刻打入死牢，五日后問斬，凡和趙渠來往親密者，留中審問盤查；趙府里趙渠的下人皆變賣為奴?！?p> “是?！?p> 楚慎想到什么，對吳良說道：“明日宣趙容七覲見?！?p> “是，陛下?！?p> 大理寺牢內(nèi)
趙渠回到大牢里，見趙容七急切地看著自己，他對趙容七笑了笑，便被關(guān)進(jìn)牢里，見陶堇銘一臉殷切地看著自己，他搖了搖頭。
陶堇銘差點(diǎn)跌坐在地上，趙渠連忙扶著陶堇銘，對陶堇銘小聲說道：“堇銘，那封信呢？”
陶堇銘慌亂地將信封拿了出來，趙渠接過信，看著上面寫著“吾兒容七親啟”，心里安穩(wěn)許多。
牢房大門突然一陣腳步聲，接著就是鑰匙與大門碰撞的聲音，大牢里的人都望向牢房門，有的人帶著期待的目光，有的人不為所動、面如死灰，而趙渠便是后者。
那些獄卒整齊地走到趙渠牢門前，打開牢門，然后用洪亮的聲音宣讀圣旨：“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越南侯趙渠私藏軍器庫十萬兵器，欲有謀反意圖；后又密謀刺殺朕不成，又私自囚禁軍器庫右都尉張嗣元，經(jīng)張嗣元指認(rèn)，趙渠以上罪名皆被證實(shí)，趙渠現(xiàn)已認(rèn)罪。朕痛心疾首，決議削除趙渠越南侯爵位，即刻打入死牢，認(rèn)罪畫押后于五日后問斬；趙渠手下的仆從皆變賣為奴，與趙渠親近者皆留中審問盤查。欽此?！?p> 趙渠拉著陶堇銘的手，行禮道：“臣領(lǐng)旨?！?p> 趙容七在隔壁自然是聽得一清二楚，她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她極力扒著牢欄，卻看不到趙渠他們，她聲音嘶啞，似乎有千金鐵堵著喉嚨一般，她難受得說不話來。
終于，趙容七見趙渠走出來，趙渠與陶堇銘抱著趙靈笑走到自己的房門前停下，看著獄卒打開自己的牢門，趙容七連忙跑上前，老門一打開，趙容七想要沖出去，便被獄卒攔住。
趙渠與陶堇銘走進(jìn)來，拉著一臉茫然的趙靈笑，將趙靈笑的手放到自己手里，而在另一只手里，趙容七的手里多了一封信，趙容七死死握住，趙渠一臉慈祥地看著趙容七，說道：“容七，笑笑就交給你了，你要好好活著，替爹娘照顧好笑笑，否則爹娘會怪你的?！?p> 陶堇銘走上前，抱著已經(jīng)比自己高半頭的趙容七，說道：“容七，你跟笑笑永遠(yuǎn)是爹娘的女兒，爹娘不怪你，你好好活著。”
兩人又跟趙靈笑說了幾句，抱了抱趙靈笑，不舍得看著兩人。
趙容七直到牢房門上鎖了，才回過神來，看著趙渠與陶堇銘攜手離開的背影，趙容七淚如泉涌，撕心裂肺地吼道：“爹，娘?！?p> 趙渠與陶堇銘腳步頓住，回頭看了一眼趙容七，笑了笑，便走了出去。
趙靈笑看著趙容七哭得不成樣子，也跟著哭了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何而哭，只是見爹娘方才離去，三人皆是一臉悲傷，又見哥哥如此難過，她也放聲大哭起來。
趙容七聽見趙靈笑的哭聲，一把抱住趙靈笑，她抱得很緊，仿佛緊緊抱住趙靈笑，就能拉回趙渠與陶堇銘不離開一樣，她不想放手，也不甘心。
夜晚
趙容七懷里躺著掛著淚痕的趙靈笑，趙靈笑許是哭得累了，已經(jīng)熟睡，趙容七悄悄打開信封，里面是兩封信，趙容七隨意打開一封，寫道：“吾摯愛之女笑笑：笑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爹娘也不知笑笑幾歲了。笑笑別怪爹娘狠心，也別怪你姐姐容七，她有她自己的不得已與苦衷，你心中勿恨也勿怨，爹娘只希望你能健康快樂的活著，不要心存仇恨與怨言。你要與你的姐姐一同快樂幸福地走下去，爹娘會化作天上星在夜晚守護(hù)著你們，永遠(yuǎn)記掛著你們、喜愛著你們。勿念，父渠母堇銘。”
趙容七見趙渠給趙靈笑寫得信里只字未提他的冤屈，大多數(shù)反而為自己說話，她看了一眼熟睡著的趙靈笑，眼淚無聲地流下來。
趙容七默默打開第二封信，“吾摯愛之女容七親啟：容七，爹娘很高興你能成為我們的女兒，在這兩年里，我們相處時間不長，但也是酸甜苦辣都有，爹娘說句心里話，爹娘從未怪過你，爹娘在這十年里每日都活在愧疚與自責(zé)中，直到遇見容七，我們想要彌補(bǔ)對于容氏的罪過，道到今天，雖然爹娘走得不光彩，但是爹娘終于釋懷了，欠容氏的爹娘終于還上了。容七，不要為我們報仇，你帶著笑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生活，爹娘雖然不能親眼看著自己的女兒嫁人生子，但是爹娘永遠(yuǎn)保護(hù)著你們、愛護(hù)著你們，爹娘只希望你們活得健康快樂，切記，你想怎么活按照自己的心來。勿念，父渠母堇銘?！?p> 趙容七讀完這兩封信，已是滿面淚水，她難以控制心中的悲痛，用牙咬著自己的手背以掩蓋自己的悲痛，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里，牢房里的人都安靜睡去，只有她哭到青筋暴起、哭到幾乎暈厥過去。
趙容七終于哭累了，她粗重地喘著氣，呼吸著牢獄里渾濁不堪的臟氣，雙眼無神地看著前方，一片漆黑，她再次感到無助，渾身發(fā)冷，冷到想要流出淚來，但是她已經(jīng)淚干力竭，只是呆呆地坐著，什么也干不了。
“容七?！?p> 趙容七出神到連牢房門打開也不知道，直到有人喊了她的名字，她如夢初醒，眼神回光，扭頭看著站在牢房內(nèi)的人。
“容七，明日陛下要宣你覲見?！?p> 趙容七努力看清來人，是安庭興，聽到有人跟自己說話，趙容七大腦慢慢回血，只是沒有開口說話。
安庭興見到趙容七頹廢的樣子，嘆了口氣，說道：“明日陛下問你是否知道趙渠密謀造反的事，你該如何回答？”
趙容七似乎是聽?wèi)T了這些話，她低著頭，黑暗勾勒出她的瘦弱的輪廓，顯得頹廢無力，她有氣無力地說道：“我自會稟報陛下，父親沒有密謀造反，是別人誣陷，誣陷?！?p> 趙容七最后一個“誣陷”咬的極重，似乎要把誣陷趙渠的人撕碎咬爛。
安庭興聽后，冷哼一聲：“愚蠢?！?p> 趙容七沒有答話，她低著頭沉思，似乎與世隔絕。
安庭興沒有想到趙容七在關(guān)鍵時刻自亂陣腳，沒有理智，在牢房內(nèi)踱步，說道：“你以為你能活到現(xiàn)在是憑著什么？嗯？陸逵借靖南王發(fā)難與你，如果不是明靖瑜他們主動站出來告御狀，笞刑三十，囚禁一月，你早就因?yàn)槠劬锉粊y箭射死了；還有你父親趙渠，他極力與你撇清關(guān)系，為的什么，不就是為保你與趙靈笑安然無恙。你以為你父親不知道自己是冤枉的么？你以為我們沒有反駁么？憑你一己之力，你能干什么？”
趙容七別開臉，黑暗吞沒了她的神色也蓋住了她的傷痛，她聲音嘶啞道：“是我無能?！?p> 安庭興看著側(cè)著身子的趙容七，披頭散發(fā)地坐在地上，弱小的身體讓安庭興想到她是一位女子，頓時他的心里一陣憐惜，說道：“不是你無能，而是奸人狡詐狠毒?！?p> 安庭興看著一言不發(fā)的趙容七，他狠下心說道：“明日陛下宣你，問你是否知道趙渠密謀造反之事，你都回答不知道、沒有參與，知道了沒有？”
趙容七有些煩亂，一雙杏眼瞪得圓滾滾的，猛然回頭盯著安庭興，眼神里露出一絲厭惡。
安庭興也不甘示弱，一雙滿是皺紋的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聲音重了一些，命令道：“你聽到?jīng)]有？”
這一吼，將熟睡的趙靈笑驚醒，趙容七也渾身一震，仿佛被抽取的魂魄重新回到體內(nèi)一般，懷里的趙靈笑揉了揉眼，問道：“哥哥，怎么了？是爹娘回來了嗎？”
趙容七聽到趙靈笑的聲音，身體似乎無意間充滿了力量，她猛然回頭，見安庭興站在自己身邊，她恢復(fù)理智，只是聲音依舊淡然：“容七，明白?！?p> 趙容七猛然想到什么，問道：“安伯父，父親府上那些兵器是怎么回事？我們根本就沒有私藏兵器，那些兵器怎會到我們府上？”
安庭興嘆了口氣，說到：“嗐，這件事你父親本來不讓我跟你說，但是事已成定局。你父親是懷疑那日你們遭遇刺客的時候，有人趁亂將令牌、信件與兵器安放在你們府上?！?p> 趙容七氣憤到捶腿，說道：“難怪，難怪，趙府守衛(wèi)森嚴(yán)，就算府上有相黨的探子，他們也不可能將那么些兵器帶入府里，原來是那個時候?！?p> 安庭興看見趙容七的反應(yīng)，安慰說道：“容七，你是個聰明孩子，你父親前幾日要了筆墨紙硯，寫了一封信給你，想必你已經(jīng)看過了，你父親的意思你應(yīng)當(dāng)明白?！?p> 趙容七苦笑，原來父親、母親早就計劃好了，早就要拋下自己與笑笑，原來是自己被蒙蔽了雙眼，自己沒有在一個完整的家庭里長大但渴望在這樣的家庭長大，如今卻用自己的雙手毀了本該幸福美滿的家庭，趙容七嘴里翻著苦味，連笑也是苦的。
安庭興并沒有注意到趙容七的心思，說道：“陛下心慈，你若是能脫罪，笑笑可以跟著你。明日你要覲見陛下，自然要梳洗一番，我早已準(zhǔn)備好房間，你與笑笑都不算是罪犯，可以出牢房了?！?p> “是?！壁w容七抱起趙靈笑，哪知在牢房里呆了一個月，她渾身虛弱，有些吃力，趙靈笑乖巧，從趙容七懷里掙脫出來，說道：“哥哥，笑笑自己能走?！?p> “好?！壁w容七從牢房走出來，回頭看了一眼旁邊空無一人的牢房，便跟著安庭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