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2章 代王劉恒
正如陳平所猜測,劉恒的確已不在少府內(nèi)。
準(zhǔn)確的說,在劉弘帶著數(shù)千北軍將士涌入未央宮的片刻間,劉恒便已帶著奴仆隨從,悄然搬回了長安城內(nèi)的代王府。
此刻,劉恒正頹然躺靠在書房的臥榻邊沿,滿目蕭瑟。
“豎子累我啊···”
打心底里說,在見到周勃派往代地的使者時(shí),劉恒心里其實(shí)是忐忑不安的。
——莫名其妙就讓去長安,鬼知道是周勃要立劉恒為帝,還是呂后看中了代國呢!
拿不定主意,劉恒便派了舅舅薄昭到長安,摸摸情況再做打算。
薄昭自長安出發(fā)不過半個月,便傳回了消息——呂后確實(shí)駕崩了,朝臣也確實(shí)有意迎立劉恒為君。
更讓劉恒瞠目結(jié)舌的是,劉恒原本的封國并不會被收回,而是移封給次子劉武!
懷著‘左右不過是滾回代地做王爺’的打算,劉恒輕車簡行,不到十日間便從代都平城趕到了長安。
一開始,事情確實(shí)如薄昭帶回的消息般順利,朝臣們也都私下拜會了劉恒,隱晦表達(dá)了‘愿為代王鷹犬’的意思。
唾手可得的皇位,卻在三天前的那場變故后,徹底離劉恒遠(yuǎn)去···
現(xiàn)在,劉恒腦中已完全沒有對那九五至尊之位的向往;他只求劉弘能大發(fā)慈悲,放過他的母親,以及妻、子。
饒是如此,情況依舊不容樂觀:過去三天里,朝中眾臣沒有任何一人登上代王府的門檻,幾天前還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周勃陳平,也消失在了各自緊閉的家門中,其門房言稱‘家主抱恙,閉門謝客’···
更讓劉恒膽戰(zhàn)心驚的,是劉弘也沒有召見他!
或許在尋常百姓中,這意味著或許可以置身事外;但作為劉邦的親子,劉恒對這種情況再清楚不過了。
——韓信最開始被呂后囚禁的幾年,老爹劉邦也是對韓信不聞不問,全當(dāng)這人沒存在過!
回想起少年時(shí)跟在父親身邊的時(shí)光,劉恒嘴邊的苦澀更深了些——劉氏子孫,但凡還有救,長輩就必然會嚴(yán)厲訓(xùn)斥;若是沒有被訓(xùn)斥,就證明被放棄了···
雖然劉弘比劉恒小至少十歲,但老爹劉邦生前說得很清楚:先君臣,后長幼!
一杯醇醪(láo)下肚,隨意抹把嘴,將酒樽隨手扔在地上,劉恒便靠在塌沿,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不片刻,便有一位目光混濁,約莫二十歲出頭的婦人,在侍女的扶持下來到書房內(nèi),見劉恒這番頹廢的模樣,只好悄悄解下身上的粗麻披風(fēng),蓋在了劉恒身上,隨即坐在劉恒身邊,唉聲嘆氣起來。
此時(shí)的酒本就度數(shù)不高,再加上心中郁結(jié),劉恒本就睡得淺,聽見這一聲聲哀嘆,緩緩睜開了眼。
“呃···是竇姬啊···”
扶額坐立起來,劉恒輕輕拉過婦人的手,柔聲道:“巫醫(yī)不是交代了,愛妃之病當(dāng)多閉目歇養(yǎng),怎的還亂跑?”
那婦人聞言嫣然一笑,抽出被愛郎拉著的皓腕,輕撫上劉恒的臉頰,滿臉心疼道:“王上已有數(shù)日未安歇,妾身擔(dān)心王上···”
聞言,那股頹然再度爬上劉恒的臉,方才的柔情蜜意也頓然消逝。
婦人見此,只好微微擺擺手,示意身旁侍女退下,再度拉過劉恒粗糙的雙手。
“王上可是在擔(dān)心,縣官因前時(shí)之事降罪吾家?”
劉恒猛然抬頭,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捏住婦人的手腕:“寡人記得愛妃入代之前,曾于長安侍奉于太后左右,當(dāng)是見過縣官的?”
婦人卻是一愣,呆滯道:“妾在宮中時(shí),縣官年不過四歲···”
劉恒卻是不管不顧,抓在婦人手腕處的力道更大了些:“那愛妃可有故舊仍在宮中,可代為通傳??”
到了現(xiàn)在這個地步,劉恒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找機(jī)會見劉弘一面,賣慘也好,倚輩也罷,必須要把家人的性命保下來!
除此之外,他別無所求。
見婦人微微搖了搖頭,劉恒心中最后的一絲希望破滅,無力的躺回臥榻之上···
書房內(nèi)就這樣沉寂下來;浩大的代王府中,除了幾只寒鴉的哀鳴外,就只剩下一陣低沉的婦人啜泣聲。
※※※※※※※※※※
王府大門外,一總角少年正托腮坐在石階之上,抬頭望著空中的皓月。
“大兄~快回屋休酣啦~阿姊該怒啦~”
就見一更年幼些的小正太,正費(fèi)力的邁過高檻,奶聲奶氣的沖石階上的少年招呼著。
少年卻是頭都沒回,敷衍道:“就回,就回···”
話音未落,少年耳邊就傳來一聲沉悶的撞擊聲,回頭瞥了一眼,少年只好無奈的站起身,來到跌倒在門檻處的小正太面前。
“唉,阿武啊···”哀嘆著,便由腋下一把扶起小正太。
起身后的小正太卻只是拍了拍身上的灰塵,緊咬下唇以按捺哭意,糯糯道:“大兄不回屋,阿姊會斥阿武的···”
少年卻是無奈的蹲在了小正太面前,輕輕替小正太吹著擦破皮的手掌,嘀咕道:“阿武什么時(shí)候才能長大呢···”
小正太卻是一撇嘴,鄙視道:“大兄不也才八歲···”
話音未落,就見少年雙目一瞪,小正太趕忙住口,低頭看著被少年輕吹著的手掌。
“阿武乖,先去睡,大兄還要等舅祖歸府?!?p> 小正太見少年目光堅(jiān)毅,只好點(diǎn)了點(diǎn)頭,旋即學(xué)著少年方才的模樣奶聲奶氣道:“唉···大兄什么時(shí)候才能長大呢~”
少年被弟弟這幅憨態(tài)可掬的模樣逗得噗嗤一笑,便從腋下微微托起小正太,將他抱進(jìn)高檻之內(nèi):“快回屋,阿姊若是問起,就說大兄在書房陪父王?!?p> “諾···”
微應(yīng)一聲,小正太就邁著小短腿,扭扭晃晃朝著府內(nèi)跑去。
少年輕笑著搖了搖頭,轉(zhuǎn)過身,還沒來得及坐回石階上,身后就傳來一聲令他毛骨悚然的喊叫聲。
“阿姊~大兄在府門外觀月,騙阿武說要等舅祖~還教阿武騙阿姊說大兄在父王身邊~”
少年面色陡然一黑,著急忙慌朝府內(nèi)跑去:“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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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別杠啊~特地查過了,此時(shí)的月亮還真就叫‘月’,太陰是《淮南子》之后才有的說法,而創(chuàng)作淮南子的淮南王還得過一年才出生。至于別的花里胡哨都是到了唐朝之后,詩詞里出現(xiàn)的抽象派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