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失卻出演徐川導(dǎo)演新戲的機會,蘇菲遭遇了入行以來從未有過的低谷。外間流傳的說法,是蘇菲因耍大牌難伺候才遭徐導(dǎo)摒棄換角。之后又爆出她為情自殺的報道。一篇接一篇的負面新聞,讓她形象與人氣急速下滑。
馬克也意料不到,他以為藝人只要有熱度就有價值,不管黑貓白貓,上得了版面才上得了臺面。如今看來,他顯然判斷失誤了。雖然蘇菲身價如貨幣般貶值,但他想她好歹是曾經(jīng)拿過影后的人,只要她愿意放下身段,不挑活兒,還是能為公司創(chuàng)造價值的??善母邭獍粒貌蝗菀捉o她談了部網(wǎng)劇,她卻嫌人家片子低級趣味而拒演,寧愿分文不收去演那個叫小松還是小緊的什么導(dǎo)演的破話劇。跟他談什么尊重表演,遇不到好的劇本就寧愿不拍,她以為自己還像當年,有挑劇本的資本嗎?讓她上個綜藝,她嫌人家凈拿她緋聞?wù)f事不肯上。讓她陪總經(jīng)理出去應(yīng)酬片商,她絲毫不肯妥協(xié)。一來二往,兩人幾近鬧翻,最后公司以她多次拒演為由做出雪藏懲罰。如此一來,蘇菲連小松的話劇也演不了了。
蘇菲被公司雪藏,賦閑在家,身為助手的馬非語自然被公司召回,重新安排工作。她被臨時安排在了服裝組當助手。有一天上司讓她送幾套服裝去攝影棚,到了才知道是寧蔓和一位男明星要在那拍廣告宣傳照。望著滿臉堆笑在跟廣告商客套的寧蔓,馬非語背地里小聲嘀咕了一句:“出門不利遇小人。”
在服裝間掛好送去的衣服,馬非語原想著趕緊溜人,免得遇見那個女人。不想走到門口,跟寧蔓碰了正著。試衣間里的工作人員都禮貌地喊聲“寧蔓姐”,寧蔓掃視一眼房間,朝大家展露她親民的笑容,然后側(cè)著頭定定地看著馬非語,等著她開口。無可奈何,馬非語只好擠出個笑容,叫了聲“寧蔓姐”。
寧蔓故作意外:“非語,怎么你也在這?哦對,蘇菲現(xiàn)在被雪藏,難怪你換了工作崗位?!?p> 馬非語敷衍地笑笑不說話,轉(zhuǎn)身打算離開,不想被寧蔓叫?。骸拔疫@身衣服有點難脫,你進去幫我吧?!?p> 馬非語無奈,只能依言聽從她的吩咐。
狹小的試衣間里,只有寧蔓和馬非語兩人。寧蔓換上了一身旗袍,馬非語正弓著身子替她將一粒粒盤扣系上。
“我這邊正缺人,你要過來當我助理嗎?”
馬非語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抬頭望了望四周。
“就是在問你。”寧蔓低頭俯視著馬非語,揚了揚嘴角,“怎么樣,要來我這邊嗎?”
馬非語沒有看她,繼續(xù)低頭把剩余的幾個扣子扣完。
“為什么叫我過去做你助理?”馬非語問,“你不是缺人,你只是不想放過任何一個讓蘇菲姐難堪的機會。我說得對嗎?”
終于系完全部扣子,馬非語直起腰來,直視著寧蔓。
寧蔓沒有回答,只是瞇了咪眼睛問:“所以你選擇?”
“不好意思,”馬非語笑了笑,然后一字一頓地告訴她,“我——不——屑!”說完撇下她就想出去。
“馬非語!”寧蔓叫停她,臉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一副寒森森的表情盯著她說,“做人太不識相,小心跟你們家那位相同下場。”
馬非語無意與這樣的人多作糾纏,刷一下拉開布簾,徑自走了出去。
晚上,在蘇菲家。
“什么,你打算辭職?”蘇菲皺著眉頭看馬非語,“你犯不著為了我——”
馬非語打斷她說:“姐,我辭職也不是因為你,我是為我自己。你想那寧蔓那么小心眼,我得罪了她,以后在公司也不會好過,指不定被她各位為難。而且這破公司臭馬克這樣對待你,我早看不過去?!?p> “非語……”
“而且,而且東家不打打西家,我年輕貌美,又是坪洲島島花,還愁找不到工作?”
蘇菲被馬非語逗笑,沒好氣地搖搖頭:“誰給你評選的坪洲島島花?”
“我爸媽啊,在他們眼里,我可不就是島花嘛?!?p> 蘇菲想了想,馬非語的話也有道理,自己如今被雪藏也護不了她,便也不再勸她。有言道,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敗則傾;唯以心相交,淡泊明志,友不失矣。她不會忘記,在這段人生的低潮,馬非語留在了她身邊。
她對馬非語說:“從此以后,你便不再是我的助理?!?p> 馬非語聽了這話有些著急:“姐,我雖然辭職了,但——”
“別急,聽我把話說完?!碧K菲伸手過去握了握馬非語的手,笑說,“以后我會把你當作妹妹看待?!?p> 蘇菲跟公司的經(jīng)紀人合約尚有兩年才到期,如果一直被公司雪藏,她就不可能在這期間接戲。雖然一向不大在意外人目光,可這次被全城誤解和笑話,也很難做到心如止水。唯一慶幸的是,出道十六年,積蓄豐厚,早已賺足下半生的費用,她可以高傲地抬起頭顱來面對生活對她的抨擊。
然而她仍感到空前迷茫,不知該往哪找出路。
正當事業(yè)感情兩失意之時,某一日她又上了娛樂頭條。
城中頗負名氣又向來狂妄的一位相士,在一個公開采訪中,為嘩眾取寵,拿蘇菲當批算對象,言之鑿鑿斷定她三十五歲前若嫁不出去便將注定孤獨終老。
又是一句“孤獨終老”。蘇菲如今覺得這四個字就像魔咒一般,讓她后背發(fā)涼。
相士之言一下勾起了觀眾極大的好奇心。自此全城人都等著看她好戲,關(guān)注剩余的大半年沖刺時間,這位過氣影后能否成功把自己嫁出去。
另一邊廂,寧蔓與劉賢普高調(diào)秀恩愛,戀情隔三差五地見報,蘇菲作為落敗的前女友,每每不忘被媒體拿來揶揄一番。種種不如意之事,都令她心情煩躁。
相士之言傳到家人耳中,年屆八十的外婆一方面氣憤外孫女被人說三道四,一方面心里暗自焦急,認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擔心蘇菲的終身大事。于是托詞生病,讓兒子囑蘇菲回鄉(xiāng)探望。
這些年蘇菲一心打拼事業(yè),確實不?;丶亦l(xiāng)好好陪伴從小將她帶大的外婆,每念及此,都心生愧疚。外婆年事已高,又一向心臟不好,如今聽舅舅說外婆抱恙,自是憂心。蘇菲原已心生離意,一番思量之后,她決定對外公告暫時息影,離開香港這是非之地,回去老家廣西南寧。算起來,她已有將近七年沒有回鄉(xiāng)了。
“蘇菲姐,你要回去多久?還會回來嗎?”馬非語泫然欲泣,對兩人的離別依依不舍。
偌大一座城,如今也只有這個妹妹會在意她的去留。
“我也不清楚?!碧K菲頹然一笑,“世事難料,只當見一步走一步。你不用為我掛心,照顧好自己,我們總是會再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