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科考 一

　　安靜的客棧里，劉崇山一覺睡到了大天亮，他甚至有些后悔，選了這間光線較亮的房間。陽光從破損的窗戶照進來，明晃晃地印在他的臉上，讓他燥熱而沒了睡意。

　　劉崇山起了床，然后打開房間門，看到大堂的一張桌子旁，圍坐了五個人。

　　其實，劉崇山昨晚就聽見了動靜，知道有別的客人住進了客棧。只是，他不知道居然一下子住進了五個人。從衣著打扮來看，這些應(yīng)該也是各地來的趕考學(xué)子。

　　果然，看到劉崇山從房間出來，那五人中的一人站起身道：“這位兄臺有禮了。不知閣下可是前來參加科考的學(xué)子？”

　　“我是?！眲⒊缟近c點頭，笑著走過去道，“你們也都是來趕考的吧。在下溪下鎮(zhèn)的劉崇山，各位有禮了?！?p>　　另幾位學(xué)子也都互道了姓名，劉崇山這才知道，這些人是來自同一處，叫做羅田鎮(zhèn)的地方。

　　閑扯了幾句，劉崇山不動聲色地問道：“不知道各位可有聽到，我大府是否有何處起了戰(zhàn)事？”

　　幾位學(xué)子都表示沒有聽說過，最早打招呼的那個笑著說道：“我們與陳留已有十年不曾有戰(zhàn)事了，何故如此一問？”

　　另一人卻是搖頭說道：“非是十年，四年前亦有戰(zhàn)事?！?p>　　最早的這人爭辯道：“四年之前并未打起來，依我看來，根本不能算。”

　　這兩人坐在桌旁，居然面紅耳赤地爭執(zhí)了起來，讓劉崇山很是無語。

　　劉崇山找了個由頭，稱自己要出門吃東西，徑直走出了客棧。他可不想跟這些人扯淡，還是再去趟城主府試試運氣吧。

　　去城主府的路線，劉崇山已然有些熟悉了，畢竟昨天來回走了幾次。

　　他走到一處路邊攤，花了幾文錢，買了碗粥和兩個饅頭?？焖俪酝旰?，劉崇山又來到了城主府前。

　　劉崇山放眼看去，見昨日還在搭建的柵欄，已然都圍好了。考棚的兩頭，甚至還搭建了轅門。轅門下方，站著幾名威風(fēng)凜凜的守衛(wèi)。

　　劉崇山走到府衙大門外，硬著頭皮問一名守衛(wèi)道：“可知府衙吳公子家住在何處？是在府衙之內(nèi)嗎？”

　　那守衛(wèi)瞟了他一眼，悶聲道：“不知?！?p>　　劉崇山眼珠子一轉(zhuǎn)，掏出一把銅錢，一邊往那守衛(wèi)手里塞，一邊說道：“還請兄臺告知，我真的是吳公子的朋友?！?p>　　那守衛(wèi)譏笑一聲，將銅錢灑落在地，說道：“哪里來的酸才，你也配知道公子的住處，還不快滾，當(dāng)心我抓捕了你?！?p>　　劉崇山有些尷尬地拾起銅錢，無奈地走開了。

　　奇怪，按那李青柏所說，既是十萬火急的軍情，為何到現(xiàn)在大府內(nèi)還未漏出半點風(fēng)聲？難道，那軍情是假的不成？或者說，軍情已經(jīng)解除了？劉崇山納悶地分析著，看來只有等了。

　　回到客棧，劉崇山在老板娘歡快的眼神中，續(xù)租了兩天。

　　明日正式科考了，一共四門科目，一日考兩門，還需要兩天。兩天后，劉崇山相信，即使古代消息再蔽塞，溪下鎮(zhèn)那邊真有戰(zhàn)事，肯定能傳播過來了。

　　劉崇山認真的溫習(xí)了幾遍《法統(tǒng)》，便早早的睡了。

　　睡前，劉崇山考慮到自己日常晚起的毛病，生怕起晚了錯過科考，還特意去找了羅田鎮(zhèn)的那幾位學(xué)子，約了一起前往考場。

　　天色未亮，門外便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劉崇山呼呼大睡，根本不受影響。

　　不多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見里邊沒有應(yīng)答，便改為了砸門了。只聽“砰、砰”兩下響，劉崇山一下被驚醒，只聽外邊有人喊道：“劉兄，該出發(fā)了?！?p>　　劉崇山慌忙坐起，看了看窗外，還是一片漆黑，也不知道幾點了。他穿好鞋，走過去打開了門。

　　門外，羅田鎮(zhèn)的一位學(xué)子笑道：“劉兄怕是昨晚晚睡了吧？”

　　“慚愧。多謝李兄叫醒我，不然說不得要遲到了?！眲⒊缟矫φf道。

　　“無事，相逢在此便是有緣，咱們快走吧。”那姓李的學(xué)子說完，轉(zhuǎn)身便走了，似乎去追其他人了。

　　劉崇山暗道一聲僥幸，幸虧遇到了好人，不然以自己睡懶覺的習(xí)慣，沒到太陽曬屁股怕是起不來。這樣的話，第一科的明法可就趕不上了。

　　提上昨日問老板娘借來的菜籃子，劉崇山一邊追上那李姓學(xué)子，一邊摳擦掉眼中的眼屎，至于洗漱，算了吧，不要在意這些細節(jié)了，科考要緊啊。

　　菜籃子里，筆墨硯各自放了一樣，另外除了兩塊餅，還有一個密封好的竹筒，里邊裝了些清水，用來磨墨以及解渴。這一點，還是昨日從羅田鎮(zhèn)的學(xué)子那學(xué)來的，為此，劉崇山還特意又跑了趟大街去買竹筒。

　　走到府衙附近，便聽到那邊傳來鬧市一般的聲響，越走近聲音就越大。轉(zhuǎn)過街角，劉崇山借著微光，看到考棚外已然排起了黑壓壓的五六個長隊。他跟著李姓學(xué)子排到隊伍后邊，跟隨著隊伍慢慢地向前挪動。只一會兒，他的身后便也跟排了一大隊人。

　　天邊終于露出魚肚白，學(xué)子之間已經(jīng)可以互相看清身旁之人的臉了。劉崇山踮起腳，看到考棚前邊，留出了好些個通道。通道口處，但凡通過的學(xué)子，都要被守候的兵士搜上一遍。

　　隨著隊伍慢慢地往前挪動，終于是輪到了劉崇山。他把考籃放到通道邊的桌上，一個兵士立即不客氣地翻看起來。而劉崇山自己則是舉起手，任另一個兵士搜他的身。

　　這兵士先是從頭發(fā)開始摸，然后連著掏了他兩個疙瘩窩，劉崇山被掏得差點笑出來，但還是硬生生忍住了。掏完之后，這兵士又示意他解開衣服，然后伸手從他的胸口處一直摸到了他的腳下。之后，又示意他脫了鞋子，然后讓他原地蹦了蹦，這才說道：“進去吧?！?p>　　旁邊物品的檢查，早已經(jīng)完成了。劉崇山如遇大赦，忙提起籃子走進通道去。還好，沒有掏褲襠，劉崇山暗道，不然自己那一兜玩意，萬一被掏的時候改變了形狀...劉崇山打了個寒顫，我去，我不是這種人！

　　往前沒走多遠，又開始了排隊。劉崇山也不著急，反正跟著大家做就是了。

　　不過，這次排隊所耽誤的時間明顯要少了很多，沒多時，就快要輪到劉崇山了。

　　劉崇山往前面那李姓學(xué)子看去，只見他先是自我介紹了一番，嗯，就是說自己姓甚名誰，哪里人氏，然后簽了個字就進去了。

　　以劉崇山的判斷，這應(yīng)該是為了核對學(xué)子的考試資格，不過，看起來還是挺簡單方便的。

　　劉崇山走上前，對著坐在桌前的老者施了一禮，說道：“學(xué)生劉崇山，溪下鎮(zhèn)劉家村人氏?！?p>　　那老者點點頭，從桌上拿起一本封面寫著“溪下鎮(zhèn)”三個字的冊子，翻了一會兒說道：“唔，找到了。”然后將冊子遞過來，示意劉崇山簽字畫押。

　　劉崇山接過冊子，匆匆瀏覽了一眼，見那頁紙上寫有自己的名字和一些基本信息，確實與自己吻合。他從桌上拿起筆，沾了沾墨，然后在冊上一筆一畫地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那老者接過冊子，在油燈下看了眼劉崇山的簽名，眼前一亮，贊道：“甚好，甚好。”

　　老者從桌上再拿起一支大簽筒，遞到劉崇山面前說道：“抽一支吧。”

　　劉崇山依言抽出一支，只見簽子底部寫著“丙一”二字，便遞了過去。

　　那老者接過簽子，看了眼簽子上的字，又看了眼劉崇山，眼神有些復(fù)雜地說道：“拿著簽子去找座位吧?！比缓?，老者執(zhí)起筆，在劉崇山的簽名之后，又添上了“丙一”二字。

　　劉崇山道了聲“有勞了”，一手拿著簽子，一手提起腳邊的考籃，從老者身后的一道門走了進去。

　　門里邊，直接就有一人在。那人接過劉崇山遞來的簽子，有些同情地看了劉崇山一眼，然后說道：“倒是不用費心找位置了，你的位置就在那里。”說罷，這人地指了指中間第一排的第一個座位。

　　劉崇山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往里邊走了幾步，只見考棚內(nèi)一排排的隔間，并不是封閉的，竟像極了前世公司里職場的布置。每個隔間的擋板并不高，考官們站起來，能輕松看到里邊的考生在做什么。而考生坐著的話，卻又恰好看不到其他桌的桌面，只能看到一個個露出來的人頭。

　　待劉崇山走向了座位，那人轉(zhuǎn)身與門外的老者閑聊道：“這是哪里的學(xué)子，這么倒霉，抽到丙一了？”

　　那老者回答道：“與府主倒是同鄉(xiāng)，字寫的是真好，看他的造化了?！?p>　　那人笑道：“別嚇得寫不出字來就好?！?p>　　劉崇山?jīng)]有聽到這兩人的聊天，但他找到位置落座之后，方才后知后覺為何這兩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些同情了。

　　這丙一號位子，特么就在案臺的下方。如若沒猜錯的話，案臺后的位置，應(yīng)該是本次主考官坐的位置，也就是府主吳仁壽的位置了。

　　也就是說，自己要在府主的眼前考試了，這運氣，也是沒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