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玫瑰花也不行 （上）

　　周倜心里有事，睡不好，即便凌晨兩點多才睡下也還是早早醒了。

　　他沒動，因為感覺到肖揚的手在他身上探，似乎在找東西。

　　周倜知道她想找什么——鑰匙，她想離開這里，離開他。但是難得他心情好，姑且不計較，摟緊了尚在懷抱范圍內(nèi)的肖揚，對方因為要在他身上找東西而面向他，他一摟，正好輕吻到她的額頭。

　　早安吻。

　　肖揚知道自己的計劃又失敗了，他只穿了短褲短袖睡覺，連個正經(jīng)口袋都沒有，根本沒地方放鑰匙，而周倜身上更是什么飾物也沒有。昨天她就注意到了，周倜不戴眼鏡了，原本她以為周倜是怕她反抗時利用他的眼鏡當武器，現(xiàn)在看來他應(yīng)該是去做了之前提到過的近視手術(shù)。

　　肖揚一大早就被周倜按著親了額頭，心里反感。之前在學(xué)校的時候她自認與周倜是和平分手，正大光明的，后來周倜“偶遇”過她幾次，她便有些躲著他。原本還只是特殊對待，現(xiàn)在心里卻只剩下厭惡。

　　綁架犯，沒什么好喜歡的，把犯罪當深情么。

　　肖揚在周倜懷里扭來扭去，嚷著要去洗手間，周倜想抱著她溫存的夢想破滅了，乖乖起來到外頭他藏鑰匙的地方取了鑰匙回來解鎖鏈，這頭牽在手里，那頭系在肖揚腳脖子上。

　　她低頭看了看，實在是內(nèi)急，暫且不同他爭論這個。

　　房間的門看起來牢固，整個房間還做了隔音處理，真要把肖揚關(guān)在里頭，那她真是叫天不應(yīng)叫地不靈。這個房間帶一個洗手間，有馬桶和淋浴，應(yīng)該是房子的主臥配置，但是洗手間的門被人拆了，原來安裝過門的痕跡還在，應(yīng)該是周倜拆的。

　　他怕自己有機會反鎖，做的滴水不漏，肖揚打量著周圍。

　　她進了洗手間，站在馬桶跟前，發(fā)現(xiàn)周倜也跟進來了，他背靠著洗漱臺，顯然是在保護鏡子，怕她撞碎鏡子得到可以傷人的武器。

　　肖揚臉色難看，“你出去等，鏈子又不是不夠長，我還能跑了不成！”

　　周倜不挪步子，就靠在那里不走了，“我就是要時時刻刻看著你才行?！?p>　　肖揚可以不急，但是她的膀胱不能不急，她一屁股坐到馬桶蓋上，卻還是扭不過自己二十幾年的羞恥心，“你看著我我怎么上廁所??？”

　　周倜故意磨她，“我看著你跟你上廁所有什么關(guān)系？你快點啊，不然就出去吧。”

　　肖揚受人制約，但嘴里不肯落敗，道：“這是私密行為，不雅觀，不好看。我也是人，也要拉屎放屁，而且我拉屎放屁也是臭的，你偏要在這聞？”

　　自然是刺激周倜。

　　周倜都能做出綁架肖揚這種事來，行事自然也不一般，他并不打算離開，從容接話，“比這更私密的事我們也做過，怕什么？這種事情不過是人之常情，生理需要，你要非去評論它好不好看，雅不雅觀，那我只能說我不嫌棄你。我愛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不完美，不好看，不雅觀，包括你拉屎放屁是臭的，包括你在我面前上廁所。我對你的愛是全方位的，你也要為我勇敢地邁出第一步啊?！?p>　　肖揚本來說屎屁尿的事是想惡心他，誰料到頭來反倒惡心了自己。

　　沒辦法，肖揚覺得尿褲子更丟人，她掀起馬桶蓋，閉眼不看周倜，視死如歸般行了方便。

　　兩個人打仗一般忙活完肖揚洗漱的事，周倜始終不愿意給肖揚的手松綁，所以她刷牙洗臉都很費勁，更別提洗澡了。

　　從洗手間出來，肖揚還穿著昨天的內(nèi)衣，上面是臟橘色的，下面是白色的。周倜昨天只是為了給她換臟衣服才脫的，后來又因為不好穿衣服所以沒穿?？墒强戳艘灰梗挂岔樠哿?，他覺得就剛才肖揚那副羞恥的模樣，只給她穿內(nèi)衣她是絕對不會跑出去的。

　　周倜心里打著小算盤，眼睛盯著肖揚的腿看。

　　親得到，摸得著，有血有肉，這是他一個人的肖揚。

　　肖揚走著走著被扯住了，回頭一看，周倜站在原地呆看著她，鏈子被拉直了，所以走不動。她使了使勁，試圖拉回周倜的精神，道：“我冷，要穿衣服?！?p>　　指的是昨晚他給她披的浴袍，床墊還在她前頭兩步的位置，她夠不著。

　　周倜走過來給她撿起披上，想起來肖揚愛干凈，天熱的時候怎么也得每天洗澡。昨天天熱，她一定出了汗，不舒服。

　　“洗澡嗎？”周倜問。

　　肖揚當然是想，可是洗手間里的浴室沒有隔斷，她若洗澡也得在周倜的監(jiān)視之下，于是自然是不愿意，她搖了搖頭。

　　周倜把鐵鏈子依舊扣在窗戶旁，讓肖揚無法離開這個房間，自個去洗漱了一番，又到房間外拿來一包餅干和一盒常溫奶，撕開包裝，插好吸管，放在肖揚跟前。

　　肖揚本來是靠墻坐著的，床墊被她踹的歪到一邊去了，之前為了帶她去洗手間周倜給她解了腳上的約束帶，但是還有鐵鏈扣著她的右腳。周倜干脆把床墊推開，好給自己騰地方坐。

　　他看著肖揚雖然不開心但是很快把餅干和牛奶吃了個干凈，心里放松了些，原本還擔心她會絕食，但也就如他對她的了解，肖揚很惜命。她雖然做事隨性自由，但還是有些怕死的，所以她應(yīng)該也不會自殺。在最后時限到達之前，自己養(yǎng)著她應(yīng)該不成問題。

　　周倜收拾了餅干和牛奶的包裝，也沒什么事干，仍舊回到囚禁肖揚的房間和她面對面呆坐。

　　之前他的規(guī)劃就是如何綁架肖揚，現(xiàn)在人雖然不情愿但還是乖乖坐在他面前，他倒不清楚自己應(yīng)該先做些什么了。

　　肖揚也不理他，兩個人就發(fā)呆比賽。

　　肖揚先認輸了，這個房間里沒有鐘表，窗戶又被封死看不到外頭，這讓她覺得心慌且奇怪，她問：“幾點了？”

　　周倜從外頭拿了她的手機看了看，“九點五十三分，你的車快開了?！?p>　　她買的高鐵票，從泗城到尚城。

　　肖揚并不意外，自己的密碼換來換去就是那幾個，周倜知道，而且手機習(xí)慣性常亮，又有指紋解鎖，周倜完全掌握了她和家人朋友溝通的工具，掌握了她與世界的連接工具，這下子她難了。

　　肖揚沉默了。

　　到了十點，外頭手機的鬧鈴吵得厲害，周倜出去關(guān)鬧鐘。肖揚的臉色變化，她還是有失望的，幻想終于破滅，自己多希望這是做夢，可惜鬧鐘響了，夢醒了，這是現(xiàn)實。她也沒辦法，退而求其次，請求周倜讓她去洗個澡。

　　周倜沒理由不同意。

　　肖揚在洗澡的時候周倜依舊靠在洗漱臺的鏡子前監(jiān)視著她，雖然她的手被束著很不方便，依然盡量背對著他，保持尊嚴和隱私。

　　周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肖揚明明手被捆著，動作間卻仿佛在誘惑他。

　　“幫我后背抹下沐浴露好嗎，我自己沒辦法?！?p>　　她側(cè)著臉，下巴上有水珠滴下，并不正眼看他，卻在說出這句話之后不自覺地動了動肩膀，臉上還有害羞似的紅暈。

　　周倜當然說好，他幫她擦完了后背，鬼使神差地問了一句：“前面要幫忙嗎？”

　　他看著肖揚抱緊前胸，聲音很小，“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好，你能幫我把手解開嗎？”

　　其實周倜腦子里也是一炸，自己和肖揚交往的時候也沒有做到一起洗澡甚至幫她洗澡這樣的地步，剛才不知道為什么說出這樣的話。迷迷糊糊地幫肖揚割開手上的約束帶就走到洗手間外邊，背對著里頭，心跳得很快。

　　他知道肖揚是個很注重隱私的人，有點神秘，你永遠不知道她稀奇古怪地在想些什么。交往一段時間過后，他很謹慎地對肖揚提出了那方面的請求，浪漫的手段和花樣也搞了一大堆，結(jié)果出乎他意料的，肖揚很大方地就答應(yīng)了，沒有想象中的扭捏、害羞或者推辭，甚至讓他懷疑了一下自己到底是不是肖揚交的第一個男朋友。肖揚很坦然，“不過是生理需求，人人都會有的，避而不談也不會消失啊?！?p>　　說歸這樣說，肖揚還是很生澀的。第二天周倜發(fā)現(xiàn)肖揚在搜羅電影看，還給分門別類，打上評價。周倜不明白她這是干嘛，偷偷笑她，肖揚倒是不覺得這有什么，一本正經(jīng)道：“學(xué)校生理知識教的少，我得自尋門路啊。而且這里頭好多劇情不合理的，看一眼就知道不切實際，既不真實也不藝術(shù)，我又不打算全看。”

　　分手之后周倜再去想這些事情，總覺得肖揚在某些情景下冷靜理智的可怕。他后來怎么想怎么覺得肖揚并不足夠愛他，與他談戀愛更像是她在完成“大學(xué)期間要做的事”的清單，是她做完后要劃掉的“一輩子一定要做的一百件事”中的一個，是她體驗生活的一個工具。

　　肖揚不愛他的錢，不愛他的樣貌，不愛他的才華，她愛的只是戀愛這種經(jīng)歷，是有人陪伴有人關(guān)心有人記掛的這種生活，是她自己。

　　浴室的水聲停了，肖揚拿了浴巾裹在身上走出來，光腳有些滑，到了洗手間門口她險些摔倒，好在周倜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軟香在懷，不由得想入非非。

　　肖揚倒是說了句謝謝，客氣地從他懷里掙出，往空蕩的房間里走。周倜跟著她后頭，看她蜷腿坐下，難得地姿勢美麗，像美人魚。只有肖揚自己知道，裹著浴巾只能是這個姿勢坐下，很是憋屈。

　　周倜按肖揚要求的拿來她的箱子，在里頭翻找肖揚的換洗衣物。他把東西送了過去，看肖揚背過去解開浴巾，看的他心焦。手終于撫上肖揚的背，滑的，還帶有沐浴露的香氣。周倜靠過去，先是吻肖揚的脖頸，肖揚的側(cè)臉，肖揚的鎖骨。她慢慢地側(cè)臉過來，接著是整個人轉(zhuǎn)過來，演的是情到自然，配合他。

　　肖揚輕輕抱著周倜的頭，似乎在誘惑周倜一步步向后。周倜沉迷其中，這種欲擒故縱更讓他興奮。

　　瞅準機會，肖揚用手肘狠狠地砸了周倜的腦袋一下，周倜伏倒，綁在肖揚腳上的鐵鏈因為她的動作而嘩啦啦地響，她想用鐵鏈勒住周倜的脖子。

　　她在賭，賭周倜剛剛將她鎖到窗戶上就去拿衣服，鑰匙還在他身上，賭周倜會被情欲蒙蔽判斷力，為她所傷，賭她這次能逃出去，就算殺了周倜也要逃出去。

　　可是她打周倜那一下并沒有讓他反應(yīng)太久，他聽到聲音，預(yù)感肖揚要用鐵鏈勒他，連滾帶爬遠離肖揚，到她夠不到的地方去。

　　肖揚的頭發(fā)因為剛剛的打斗略有散亂，因為剛才的暴力舉動心跳加快，腹部上下起伏，大口喘著氣，還有些瘋狂地掙著鐵鏈，像條惡犬。

　　周倜摸了摸自己的腦袋，有點疼，可是沒出血，肖揚的力氣不夠。他對肖揚笑了笑，卻不再是溫柔癡迷的，因為眼眶發(fā)紅而顯得瘋狂和偏執(zhí)。

　　他拿出新的約束帶，走近肖揚，一邊控制住她的手一邊說：“你想殺了我，呵，殺了我就能逃出去嗎？鑰匙被我放在門外，沒在身上。這套房子我租了四個月，告訴房東我要備考，沒事不要來打擾，所以不會有人知道你在這兒。這棟樓住戶極少，還有人家裝修，你大喊大叫他們也聽不到，更別提這個房間是隔音的。你剛才要是殺了我，你自己也得餓死在這里！”

　　周倜綁好肖揚的手，繼續(xù)剛才的興致，粗暴地把她按在地板上親熱。肖揚之前的引誘全是為了逃跑，這會兒當然不愿意，大叫著不要，使勁掙扎。周倜被她惹惱了，一巴掌打的肖揚腦子嗡嗡叫。

　　肖揚只穿著內(nèi)衣，周倜摸她的每一下都讓她戰(zhàn)栗和厭惡，她的臉熱辣辣地紅，好像要腫。

　　一方說不的意思，就是不要，停止，滾開。

　　違背意愿的性行為，是強奸，性侵，***。

　　必然伴隨著暴力。

　　肖揚不掙扎了，她被周倜打得疼。

　　周倜見她安穩(wěn)，以為她屈服，心疼地吻她的臉。

　　肖揚閉上眼睛，不想看他，吐出一句話：“A las mujeres no se les pega ni con el pétalo de una rosa.”

　　周倜停了下來，撥弄著肖揚臉上的碎發(fā)，在她脖子旁輕輕地蹭，從下巴蹭到耳朵邊上，跟她調(diào)情，“你還記得這句話。”他以為她記起了他們之間的舊情。

　　“周倜，上學(xué)期我旁聽了西班牙語課?！?p>　　周倜一愣。

　　肖揚繼續(xù)說：“這句話不是你那天借的書里寫的，也不是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它的意思是：不要傷害女孩，就是用玫瑰花瓣也不可以。”

　　她睜開眼睛，看著周倜，笑得嘲諷，“可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不是質(zhì)問，卻讓周倜覺得惱怒非常，“我給過你玫瑰花！可你不要花瓣，偏要他的刺，你偏要他的刺……”

　　他伸手捂住肖揚的眼睛，粗魯?shù)刈鲋挥兴粋€人想做的事情。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與其說他是說給肖揚聽的，不如說他是說給自己聽的。

　　肖揚并不覺得這是愛。

　　她遲早會逃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