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的舊人,在身邊的沒幾個。素玉不在,江希遙下意識地回頭,遠(yuǎn)遠(yuǎn)的看著上賓位坐著的大哥,大哥的樣子看起來不太好,還有在一旁照顧著他的墨玉。
素玉與墨玉、冰玉的來歷皆是差不太多,是江家救下的棄嬰,玉字輩,被江伯安排著跟隨在幾位公子的身邊。那時候他們還是稚兒,應(yīng)該什么也不知道吧。
那么,大哥呢?
他與吟兒帶著信物去江家尋親,也不過是碰碰運(yùn)氣。他本對玉石就是不懂,他小時候只覺得那是塊漂亮的石頭,但娘始終不愿典當(dāng)了,它一不能換饅頭,二不能換冬衣,石頭再漂亮,對他們娘倆也無用。
如果吟兒真的沒有死,那么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青陽小叔救活了她,卻騙了我,讓我誤以為吟兒死了。可若吟兒真的沒有死,那這七年來,她為什么不來尋我,也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吟兒活著卻失去了記憶,完完全全不記得這世上還有一個我。
瞬間腦子里涌上許多想法,江希遙抑制不住,覺得頭疼。
念在爹娘七年來的養(yǎng)育之恩,江家上下待他如親生,他若貿(mào)然去深究當(dāng)年之事,定然拔出蘿卜帶出泥。
江希遙的目光停留在大哥身上,嘆了一口氣。他還需好好想一想,一切等過了今日再說,先去看看大哥吧。
于是,他回到了上賓位。
“大哥,感覺如何?”江希遙見他面色依舊有些難看,關(guān)切地問。
江希宸虛弱地點頭,“已經(jīng)沒有方才那般難受了?!?p> 墨玉一直在旁照顧著,“公子先前已經(jīng)吐過一回,剛剛服用了管家端來的鮮蘿卜汁,不過這面色依舊沒有好轉(zhuǎn),需不需要請塵染姑娘過來看一下?”
江希遙回頭尋找著塵染,她一身紅白水墨色印染的衣裙非常好認(rèn),“也罷,你去喚她。”
塵染一直在賓客之間看顧,確實沒怎么到這上賓位來過。江希遙遠(yuǎn)遠(yuǎn)地見墨玉向她說話,她起身隨著墨玉而來,突然很慶幸自己是請她看病的那個人,他還欠著她銀子呢。
見塵染過來,連三公子也湊上了這趟,“多謝姑娘妙手,想不到這普普通通的蘿卜汁水還有如此功效,紹雨服用了之后,已經(jīng)感覺好多了。”
塵染點頭,她上來挨個兒號脈,“這位公子想必先前飲茶的量并未太多,脈象已無大礙?!?p> 接著是連三公子身邊的姑娘,“這位姑娘的胃經(jīng)平緩,并無中毒跡象。”
駱?biāo)妩c點頭,“是的,我不愛喝茶,就意思意思呡了一小口?!?p> 塵染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江希遙的方向,他站著,她坐著,只能瞧見他的衣袖,“我承諾了要看顧好在場的每一位,故請姑娘盡快服用一碗綠豆甘草煎煮的湯水。雷公藤之毒,七片嫩葉便可致人于死地,萬萬馬虎不得?!?p> 聽了她的話,駱?biāo)逡膊痪芙^,轉(zhuǎn)身就去向小廝要綠豆甘草去了。總比讓她喝生蘿卜汁強(qiáng),想想那蘿卜的腥臭味,她就有點害怕。
輪到江希宸時,塵染從他依舊難看的臉色上判斷,“這位公子的毒素盤踞得比他們兩位厲害些,想必是方才貪杯了。”
墨玉正要回話,卻被江希遙搶在前面,“我大哥愛茶,且能忍疼,已經(jīng)服用過鮮蘿卜汁,也吐過了一回了?!?p> “半個時辰后,若面色依舊如此難看,就再服一碗?!彼f完,朝著墨玉看去,“時間上一定要精準(zhǔn),雷公藤之毒最關(guān)鍵的便是這中毒最初的兩個時辰?!?p> 墨玉拱手,“是,多謝姑娘?!?p> 塵染硬著頭皮,在江希遙的注視下,將同桌的人全部診治了一遍。正愁著要如何脫身,便看見老管家領(lǐng)著兩個小廝,端著一缸湯藥出來,“大夫姑娘,您快來瞧瞧這綠豆甘草夠不夠火候?!?p> 塵染趕忙過去驗看,“夠火候了,趕緊分發(fā)下去,讓廚房繼續(xù)煮著,多多益善?!?p> 這百十號人的服用量也著實驚人,山海鏢局廚房里的鮮蘿卜馬上被消耗殆凈,所幸老管家領(lǐng)導(dǎo)有方,命小廝們?nèi)チ瞬耸?,補(bǔ)給了一大籮筐。隨著綠豆甘草煎煮完成,分發(fā)下去,及時填補(bǔ)了缺口,從顧老板倒下,到塵染處理好最后一位賓客,這場混亂,耗時一個多時辰,總算是處理了個八九分。
之后的事,已與她無關(guān)。
塵染拆了襻膊,簡單收拾了一下,準(zhǔn)備離開。這晚宴她不要吃了,也不要問江希遙收診金了,越想回避就越感覺明顯,那位江公子幾乎是要將她看出花兒來了,她頭皮發(fā)麻,就想著趕緊走。
“這位姑娘!”
所以說,做大夫就是這點不太好,低調(diào)不了。她救了人,自然是要被留住道謝,哪里是能說走就走得了的。
若是在場下的這些賓客留她倒也罷了,偏偏叫住她的是陸大當(dāng)家。
“這位姑娘,多謝你解救山海鏢局于水火,這場中毒風(fēng)波,怕是有人故意栽贓搗亂。若不是有姑娘在場,我湛家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處理?!标懬P飲了鮮蘿卜汁,腹痛的癥狀有所緩解,在湛隱的攙扶下,來到塵染身旁。
“陸大當(dāng)家謬贊了,塵染只不過是做了身為醫(yī)者該做的?!眽m染沒忘記自己是替潮聲攬月閣來的,場面上還是要顧著點。
她今日有恩于山海鏢局,山海鏢局定然是要記著的,“敢問姑娘尊姓大名,師從何人?”
“我叫塵染,醫(yī)圣青陽是我的師父,今日我是持潮聲攬月閣的名帖,替雨疏姑娘前來賀壽的。”她其實不擅長處理這些,反倒是希望能將這份人情留給師父和雨疏姑娘,“雷公藤之毒已經(jīng)處理的差不多了,陸大當(dāng)家若是要謹(jǐn)慎起見,可去藥堂請兩位大夫在鏢局里守著。塵染就先告辭了。”
陸千鳳其實明白她的意思,但救人的畢竟是這位塵染姑娘,方才她在斗武臺上看得真切,塵染姑娘踏踏實實地忙了一個多時辰,不討診金,不要虛名,真是位好姑娘,好大夫。
這樣的人,她就算不大恩大謝,至少也要留人吃了壽宴,“塵染姑娘,夜里我湛家設(shè)宴,請務(wù)必留下,你不要有負(fù)擔(dān),就當(dāng)是我老太婆為了答謝你,我今日過生辰,你就不要拒絕了?!?
墨笑流光
29與30,略微修改了一下 希望能看起來過度得更順暢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