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彼赜耦I(lǐng)命,轉(zhuǎn)身就要走。
“等等,”江希遙突然叫住他,“咱們此行帶銀票了嘛?”
“自是帶了,公子要多少?”
“兩千兩。”
素玉點頭,習(xí)慣性地問道,“公子這是要在丹鳳鎮(zhèn)買地?”
江家雖沒有富甲一方,但江家的男人,都有一個共同的喜好,那便是置產(chǎn)買地。
老爺江道遠(yuǎn)舉家遷至紫陽鎮(zhèn)的第一件事,便是買下江宅。盤算好要以玉函精舍為營生時,買鋪面,買地建倉房。后來擴(kuò)張了蜀東、石城兩家分鋪,門面也都是實打?qū)?,一間間買下來的。
長子江希宸自小在商圈里闖蕩,打得一手好算盤。蜀西、姑蘇、臨安的分鋪都是他的手筆。近兩年,他借著巡店的機(jī)會,在各地置辦了些有的沒的,慢慢發(fā)展起一點不為外界所知的,自己的暗產(chǎn)。
老三江希澤,雖尚未弱冠,也在去年,拿著這些年來的生辰禮、守歲銀和零散攢的銀子,買了一間宅子。他還自己畫圖紙修繕,只隔了一間問診的書房,和一間囤放藥草的房間,剩下的都改成了大通鋪,收留一些病殘孤寡的百姓,行醫(yī)行善。
而十九歲才拜祖宗入江家的老二江希遙,也是買起東西來,從不考慮那是塊地。
當(dāng)年,他捧著吟游的骨灰,遲遲不肯下葬。江夫人蕭琴鳶于心不忍,便帶他去了紫陽鎮(zhèn)郊外的一處山林。那里背靠漢倉山,面朝漢陵江,她告訴他,這是個不錯的歸處。
江希遙終于開口,“我能把這兒買下來嗎?建一所園子,讓她長眠此處。”
后又因為每年流通出去的二十壇醉桃香,園子里的十來株桃樹委實不夠,他便將游園方圓的五里土地,分批次地全都買了下來。除去幾條進(jìn)出的通道,大致劃了東南和西北兩個區(qū)域,東南面位置最好,最肥沃的土地上,種滿了桃樹。
“還是先給一千兩吧?!苯_b盤算了一下,“不買地,是我昨日欠她錢了?!?p> 素玉汗涔涔,“這才一日,便欠了這么多啊?!?p> “哪里多了,若是吟兒能領(lǐng)這銀子的情,我亦是歡喜的,畢竟我現(xiàn)在有很多銀子?!苯_b側(cè)頭看他,說得一本正經(jīng),“再者,我有的所有東西,都是她的?!?p> 江家四子每月皆會收到府里發(fā)放的月例銀子。江希遙沒什么日常開銷,游園上下的工錢和生活所需也都是由江伯清算的。他手頭上就算有所結(jié)余,也決然不能算多。
江希遙真正的經(jīng)濟(jì)來源,還是要多謝他的好大哥江希宸。
每年二十壇的醉桃香,玉函精舍最尊貴的十位客人才有資格買。每年,江希宸都會根據(jù)當(dāng)年工農(nóng)商的整體情況,定出一個底價金額,在元宵當(dāng)天寫入一個小酒壇子里,交由潮聲攬月閣封口保存。待七月,會有一封密信送至這十位客人手中,請他們寫上一個買酒的金額。若此價格高于年初定下的底價,便可以信中的價格購得一壇原釀。若低于此價格,或不愿意出價,便就失去了今年的機(jī)會。
大蜀國東南西北中,只五家最有名的酒坊可各分得兩壇。但這同樣僅是一個資格,買酒照樣要額外定價。可哪五家酒坊能有這個資格,這自然,又是江希宸的手筆了。倘若這江湖排行榜能評一榜長袖善舞,江家大公子必定蟾宮折桂,榜上有名。
短短三年,醉桃香的名聲是日益增長,但市面上攏共六十壇的原釀,卻是越喝越少。是以,醉桃香的底價也是一年高過一年。兩兄弟五五分成,江希遙自然是分得了一大筆銀子。
“是是是,素玉這就去取銀票,然后順道給姑娘送去?!彼赜裢藘刹接忠x開。
“等等。”
在素玉的記憶中,他家公子從來不是一個瞻前顧后的人,也從來沒有如此扭捏過,“公子還有何吩咐?”
“還是把銀票取來給我吧?!苯_b想著,說不定還能借著這筆銀子,能有多一個理由見她,多點時間同她相處。
“是。”
過了一會兒,江希遙問,“你怎么還不走?”
“素玉怕公子再說一句‘等等’,所以素玉還是先等著?!彼赜褡饕?。
“單渝的竹笛,吟兒的黑玉翅,莫不是我的錯覺?我們素玉是真的長本事了。”江希遙甩了下袖子,“罷了,你就等著,若錯過了時辰,吟兒走了,你也走吧?!?p> 素玉聽了這話,驚得轉(zhuǎn)身就跑。
江希遙看著他的背影,滿意,翹足而待。
一會兒,素玉急匆匆地拿了銀票進(jìn)來,放在他的手邊后,又麻溜地走了。小單公子的貪睡本事,都快趕上他的功夫了,再耽擱下去,他真的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江希遙則將桌上這兩張五百兩面額的,大蜀最具信譽的銀號——同慶豐的銀票收入了懷中。這次是真的結(jié)銀子給她,她總不會拒絕了吧。
簡單洗漱一番,江希遙便聽見了單渝和素玉從院子里傳來了動靜,一個聽起來是生拉硬拽,一個聽起來是心不甘情不愿。
江希遙慢悠悠地?fù)Q了身干凈的衣裳,待他們倆的聲音完全消失后,也出了廂房。還是這間涼亭,還是這幅石桌,江希遙坐著,腦海里回想著昨天發(fā)生的所有事,嘴角不自覺溢出了笑容。
直到東廂房里有了聲響,江希遙才喚了竹苑門口候著的小廝,讓他端個早飯過來,還有醒酒的茶水。
不多時,江希宸從屋里出來。
“大哥早?!?p> 江希宸走到?jīng)鐾だ镒?,“二弟早?!?p> 一旁的墨玉則恭敬地向江希遙行禮。昨日之前,他對二公子是身份上的尊重,昨日之后,更是多了一份習(xí)武之人的敬佩。
“大哥昨夜,睡得可好?”
江希宸手指撐著額頭,緩緩揉著,“昨夜真是折騰死我了,為了那壇酒,我差點把湛隱的地窖給翻過來?!?p> 江希遙笑著不說話,他大哥的格局,定然不止覬覦這一壇三年陳。
“我的好二弟,你以后有這樣的事情能不能提前同我講一聲,”江希宸按完額頭,又開始錘肩,“我昨晚已經(jīng)差人通知江伯,務(wù)必保管好江宅剩下的那壇三年陳;湛隱的這壇,原本就是我成親的賀禮,也不能算是硬生生奪了;至于關(guān)叔的那壇,你也只是計劃要給,等我回紫陽鎮(zhèn)后就去搬走。如此盤算,三壇原釀,還能做些文章?!?